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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童年的时光机 ...

  •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不知是不是因为早在一千多年以前,李太白先生的诗句把自幼就玩在一起的男孩女孩之间的关系描写得太过美好纯净,以至于现在几乎每一个听到“青梅竹马”这个词的人都只会条件反射地想到类似于“男孩女孩两小无猜,总是开心地一起嬉戏”这样的场景。

      然而在那时的我眼里,所谓的青梅竹马,只是一个能随时挑战你体力和忍耐的极限的死小鬼。

      记得刚上二年级不久的一个中午,我第一次到你家吃午饭,并第一次对你有了较清晰的印象。当时的我怎能想到,眼前这个一看就很调皮的男孩竟会是个羁绊我很多很多年的人。

      唯一知道的是,一进门,你家养的狗狗就很不友好地狂吠着向我冲来,我吓得贴在墙边,惊恐地和它大眼瞪小眼,甚至连那就在不远处的你的脸都没来得及看清。

      这种近乎石化的僵持持续了大约有几个世纪(对我来说),最后还是你家的保姆杨阿姨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帮我解了围,并代替你的父母——我爸爸至今都仍关系最好的朋友——对我表示欢迎。

      心有余悸地在饭桌边坐下,令我不爽的是你自始自终都都淡定地吃着饭,连眼皮好像都没抬一下,不仅对我见“死”不救,甚至还有想无视我的存在的嫌疑。

      这是什么感觉?

      对,淡定到欠扁的感觉。

      于是饭后我就自顾自地看我的书去了,而你,在客厅的沙发上折腾了一会儿后,似乎才意识到有个人可以说说话似的,你走向了我。

      “喂,你叫什么名字?”

      抬头的一瞬,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你的脸。

      白净的皮肤,秀气的五官,偏尖的下巴。

      但我注意到的更是你的神情。

      因为前面的问话捅破了那层名叫“陌生”的窗户纸,你脸上不再是那种矜持般的波澜不惊,而是带有一种同龄的男孩共有的和女生说话时的别扭。但又很自然,自然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拘束与伪装,自然到再冰封心诚的人也难以抗拒,在你从那时起就显得很精致的眉眼的映衬下显得很有灵气、很有活力。

      在我回答了你以后,你邀请我和你一起玩。

      关于我们游戏内容的记忆已被时间冲得所剩无几,而至今难忘的是在短短一小时的相处中,因为你风趣的谈吐和不时的耍宝,我几乎一致保持着笑这个表情。
      哎,似乎这个人还蛮好相处嘛?
      于是,我“天真”地想道。

      不过仅仅一天之后,我就发现我开始咬牙切齿地发誓要收回那个想法了。而且后悔的程度还与时间成正比与日俱增着。
      A日。我正人畜无害地在书房做作业,你忽然抢了我的本子就跑,一不说明为什么和它过不去,二丝毫没有减速或停下的意思,就这么挂着一脸灿烂到让我想扁你的坏笑一直冲出了大门。而我为了完成作业,也就只有无奈地追在你后面跑,每当我想停止追逐时,你会停在我不远处向我做鬼脸挑衅,而当我奋力扑向你——手中的本子时,你却又猛的加速,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只留下一连串恼人的脚步声。于是我就这么追着你从12楼跑到1楼,又从1楼跑回12楼,你才肯罢休。正当我气喘吁吁地瘫软在沙发上恢复HP时,你居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晃荡过来,带着一副随意又无辜的表情问我:“你怎么了哦?”

      B日。在饭桌上,你“无意”中讲起了鬼故事——不管我如何跟你强调我极其害怕一切和鬼有关的事物,如何激动地抗议,如何软硬皆施地试图让你闭嘴,你都还是不依不饶地继续绘声绘色着,甚至到后来我不得不捂上耳朵进行“垂死抵抗”时,你都还很执着地以吼的方式坚持对我进行“恐怖教育”。当然,你成功了,当晚我吓得很晚才勉强睡着觉。

      C日。你因为嫌我吃饭不够快,便开始尽你所能地耍宝,一会儿扮"仙女",一会儿夸张地手舞足蹈,一会儿以你的“海豚音”高声尖叫,导致我接连数次试图把完整的一口饭平安咽下肚子都以失败告终,而且它们其中一部分还不幸被我喷了出来。面对狂咳不止的我,你还大言不惭:“看,这下子你吃得快多了。”
      D日。我因为忘记带尺子而只好找你借,你立刻默不作声地把你的尺子拿出来摆在桌上。可当我开心地说着“谢谢”想去够尺子的时候,你却飞快地抽走了它,面对我疑问的目光,你用一种解释一加一等于二般的语气说道:“我只不过是把尺子拿出来而已,谁说要借给你啦?”
      E日。你骗我吃了一块酸到我至今还“历历在‘口’”的糖,而且还非不给我任何机会吐出来,害我一度怀疑自己的舌头被折磨到失灵了。

      …………………………

      抛去你这些“丰功伟绩”不说,就光凭你那让我既抓狂又无法成功反驳且不知为何老是针对我一个人的“三寸不烂毒舌”,都已经足够让我天天追着你在你家客厅做N次变速圆周运动了。

      可恶,我招你惹你了啊?你就有那么讨厌我么?

      那时我常常这么想。

      但我错了。

      你还记得你曾经寄养到我家的那只小狗CATHY吗?

      虽说只相处了一个月,但当我得知你的家人即将接它到新的主人家里时,我还是哭了,第一次在你面前哭,而且哭得很厉害,心中除了铺天盖地的难过就只剩下了一个意识——那便是不顾大人的规劝,抱着CATHY怎么也不肯松手。

      CATHY最终还是被抱走了。

      我愣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心中像有什么一直连接着我的温暖的东西被硬生生地切断了一样,除了痛,还是痛。

      一个月以来的回忆像走马灯一样地在我脑中旋转,和现实相互交替,淹没了我的所有思绪。

      回忆里。亲热地来迎接我回家的CATHY。

      现实里。被关在笼子里即将离开的CATHY。

      回忆里。乖乖吃着狗粮的CATHY。

      现实里。即将再也见不到的CATHY。

      回忆里。总是温顺可爱的CATHY。

      现实里。我无力挽留的CATHY。

      转过头,我把自己闷在你家沙发的垫子里放声大哭。

      既然注定要分开,又何必让我遇见你?

      既然注定要离开,又何必擅自闯进我心里?

      就在那似乎无法挣脱的悲伤中,忽然,我被肩上传来的几次不轻不重的力度拉回了现实。

      在尚未擦去的泪水中,我依稀看见了你。

      和平时的你不同。此时你脸上没有调皮的坏笑,也并非那种“厚脸皮”的淡定。我几乎在怀疑自己的视觉,可你的脸上分明写着理解和同情,甚至还有一丝关切。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为什么这个平时好像恨不得把我整疯掉的你没有幸灾乐祸,一张带着淡淡香味的面巾纸就被塞到了我手里。

      “不要哭了。”

      你似乎挣扎了很久——眼睛看着别处,那只空着的手紧紧捏着——然后你这么对我说。

      我颇感意外地看着你,嘴巴张了几下,却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结果只发出了几声没完全停止的抽泣声。你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似乎对地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几秒后,你突然飞快地跑开了。而我,手里捏着纸巾,竟不知不觉地停止了哭泣。

      后来我才发现,你和你家自己养的狗狗有很深的感情,每次它生病时你都主动亲自带它去看医生,像对真正的家人一样,细心地照顾,随时的牵挂,在它病情加重时低沉,在它康复后,你的笑容,就会像纯净的旭日之光一样的绚烂。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同样的对宠物的感情拉近了我们的距离?我只知道从那天起,我发现你并不是那么的讨厌,甚至你也不是真的讨厌我。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拆掉了那层无形的隔墙,开始了解到一个完整真实的你。

      我惊悚与吃喝着榴莲、蚕蛹、蚱蜢、生蚝、羊奶还露出满足傻笑的你,汗颜于乐于饭后不久就和另外几个男生在整栋楼里跑上跑下的你,在得知其实你自己在看鬼片时也吓得不轻时偷笑,在你耍赖时毫不示弱地“据理力争”(虽然常一如既往地阵亡于你的毒舌之下)……

      我们逐渐开始走近:你教会了我下国际象棋,我还记得你那套棋的黑“王”似乎是从你家“童童”的嘴里救出来的,上面的牙印清晰可见;偶尔获准玩电脑游戏,我们尤为激烈地争夺鼠标的使用权,失败的一方靠乱按键盘捣乱来发泄自己的不甘,一旦对方失误了就放肆地哈哈大笑;一起聊天,你对我谈起你从你妈妈那听来的奇闻异事,我对你谈起班上同学对我讲的笑话,一起忽而大笑,忽而神往;一起打闹,在你家的床上、沙发上跳上跳下,身后是杨阿姨愠怒而无奈的数落声;有时候还一起去上学,在路上别扭地隔着一米多的距离说笑,甚至在一个下着暴雨的中午,你还专门给因为没带伞而在教室里饿着的我送来了饼干。

      我们的那段时光,美好得像是不真实的童话。

      因此现在的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最美好的时光都很短暂,而人们也往往后知后觉,等你意识到要去抓紧去品味时,才发现它早已如流砂般从你指缝流走了。

      五年级时,因为学习的相对紧张,我父母决定让我恢复在校午饭和自习。这个消息很突然,以至于我根本来不及对你说声“再见”。

      我没有看见你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表情。

      所幸,因为双方父母多年好友的关系,我们得以在一年三次的旅行中延续我们的羁绊。你的毒舌功底依然日益增长,不过与以前不同的是你不再经常十分恶劣地以捉弄我为乐,更多的时候,你会在吃饭时选择我旁边或者正对面的位置低头打着PSP,在我和同样从小就认识的女孩语谈天时,偶尔插一句话,逗得一桌子人狂笑不止,或者和我们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四人中的最小成员翰打闹或相互吐槽。

      一切似乎都一种淡淡的、平静的方式续写着。

      直到有一天,我那和你是邻居的同桌告诉我,你说你喜欢我。

      也许那个年纪说出的喜欢,只会让“大人们”一笑而过——说着什么“你们懂什么”“这很幼稚”“这只是对刚开始萌生的好感的错误表达”,愤青点的人甚至还会不分青红皂白的一棒子打死“你们根本就没有谈论这个的资格”——但那却也的确是这世界上最纯净的感情,任何世俗黑暗都无法染指——不为虚荣,不为钱财,不为官职,不为杂念,就仅仅只是发自内心地说着喜欢——好比山间的清泉,清澈又甘美,虽然没有瀑布般的恩怨缠绵,也不是大海般的山盟海誓,却仍可能淌成一条无声的河,书写一段岁月也冲不走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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