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双》夫诸

5、异地逢故2

　　咽喉中哽咽着口热气，不上不下的，让人浑身难受。黄宁儿感觉头脑昏昏沉沉的，咽了口唾沫，还是没有把那难受的热气压下去。又酝酿了些口水，还是没咽下去。心里纠结着，然后开始提起一口气，往外吐出。果然，那口气顺利出来了。刚开始，稍微提气时还有些堵塞疼痛，到上到第二节时，那口热气就瞬间喷薄而出。
　　只是那温热的，腥甜腥甜的黏稠液体是什么？
　　她挣扎着张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是那么沉，那么大片，似乎怎么使力她都撑不起来。然后是一种柔嫩的温软的触觉，像上好的丝绸正在轻轻擦拭她的嘴角。她有些紧张，还是拼命的想睁开眼睛。
　　*
　　少女无神的张着大眼，青灰的眼瞳中慢慢出现焦点，眼瞳开始明亮起来。围在她身侧的两个瓷娃娃都大大的呼出一口气。
　　“甄，你说，她醒了吗？”其中一个小娃娃轻声问道，他有些好奇的伸手在少女眼前晃了晃。
　　床榻上的少女却恍若未闻，依旧空洞的睁着眼睛，不知道到底看着什么，看到什么。眼瞳时而清明时而灰暗，明明灭灭，闪烁不定。
　　“醒了，但又没醒。”云甄喃喃道，瓷白的小脸上盛满了担忧。
　　“她在做梦吧。上滩的老姑子也会睁着眼睛做梦。”云绯略带肯定的说道。可是，她到底梦见了什么呢？上滩的老姑子做梦可是会乱走动的。她却这么安静。难道是梦见自己睡着了？
　　“好了，两个活宝别围着人家了。赶紧让这小姑娘休息吧。”一白衣女子拉开绕在床侧的云甄云绯，脸上笑意吟吟。
　　*

　　黄宁儿口中仍有浓浓的腥甜味，意识模糊，她能感知的，只有浓烈的血腥味和浑身冰冷的寒意。
　　她恍惚间看到了一个艳美的女人正捉着她的胳膊，一眨眼睛，那女人又不见了。淡蓝色的床帐时不时与天空的颜色重合，分离，又重合。最后她看见了一片湛蓝的天空，那是属于很多年前的在宏国猎场的天空。

　　“哼！我只用这十个小石子就可以把那大白虎的尸体带回来。”紫衣女孩一声冷哼，跃上了马背奔向森林。而她身上什么猎器都没带，只在兜里攒了十个随地捡来的小石头。今日是她表现的时候，无论如何她都要让父皇认同她的能力。
　　她身后的人群，或老或少，都神色不一的看着策马独奔的八岁女孩。有欣慰的，有惊讶的，有不信的，有担忧的，也有好奇的。但不管如何，如果，这小祖宗真出了事，他们可但当不起。众人怔愣片刻便策马追去了，只是，他们家的骏马哪追得住紫衣女孩的神驹呀！林中马蹄声犹在耳边，人影却早就不见了。想起西南白虎的凶猛狡猾，众人一阵惶恐。
　　*
　　“甄！她动了！”云绯惊喜大呼。刚想再凑前去时却被白衣女子揽到了一边。
　　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那床梁“嘭”的一声，崩塌了下来。厚实的木梁碎裂成了七段，许多渣屑还在空中飞扬。还没等尘埃落定，又是“嘭”，土墙被震裂了，变成了豆腐渣子，场面好不壮观。而造成这些破坏的罪魁祸首便是躺在床上的黄宁儿。她嘴角蜿蜒了一道暗红，表情狰狞似乎陷入极度恐惧之中。

　　白衣美妇暗暗心惊，幸好方才躲得快，要不是碎成七段的就是她的宝贝儿子了。
　　“瞧你们捡来的宝贝！都拆房子了！”徐百灵一手捏着一个孩子的脸颊，娇嗔道。
　　徐百灵看着一脸痛苦，手舞足蹈的黄宁儿，脸上的轻笑渐渐僵硬。黄宁儿小脸呈青白状，干燥的小嘴恐惧的张开着。似是有魔鬼正扣住她的喉咙般，小人儿不断的向身前的空气击掌。运足了内劲，玩命似地发力。
　　云甄瑟瑟的躲在母亲的背后，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黄宁儿的举动。而云绯则从母亲怀里探出好奇的小脑袋，同样非常认真的看着黄宁儿，花瓣般的双眼中透着熠熠的流光。
　　*
　　“畜生！你竟敢咬坏我的坐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紫衣女孩蹙起了秀气的双眉，将手中十个石子迅速弹出。每一石都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白虎身上。把虎的头颅，四肢，腰背，各个关键部位都狠狠一击。
　　壮硕的白虎嗷嗷苦鸣几声，似是想进攻，又极度痛苦。最后虚弱的瘫倒在岩石旁。
　　紫衣女孩得意一笑，边向白虎走近边想着这漂亮的虎皮应该做成什么样的服饰。她想，应该把它完整的扒下来，做成帅气的披风送给皇兄当生生辰礼物，皇兄一定很喜欢！
　　就在离白虎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那原本“虚软不堪”的大身体却向她扑了过来，死死的想用利爪抓破她的喉咙。她一惊，被白虎扑倒在地，压得她腰酸背痛。什么扒皮啊，什么款式呀都不能想了。她此时只能全力用双手抵住白虎的攻击。大白虎龇着尖利的獠牙频频向紫衣女孩袭来。她从未遇过这样的情况，纵然年少不懂老虎的可怖，此时也是怕了。惊慌间，胸口左侧已露出明显破绽，她能做的，只有紧紧闭上双眼，等待被其撕裂。
　　然而，并没有预期中的疼痛袭来。她只听见那大白虎咆哮一声，整个沉重的身子便倒向地面。
　　一股温热腥红便全喷薄在紫衣女孩的身上。她的发，她的眉，她的紫衫，都滴答着血液。她身上全沾满了白虎体内温热的鲜血，沾满了死亡的气息。如果不是有人相救，那么躺在这里的就是她了！那是她第一次那么接近死亡，那也是她第一次与血腥这么亲密接触。像是一场红雨的洗礼，紫衣女的骄傲与自负开始收敛了。或许，她应该带上更多的石子；或许，她应该带上几支弓箭；再或许，她应该让一个人跟着。。。她想了很多很多或许，然后把吓坏了的小脸深埋在那个檀香的怀抱里，手紧紧地攒着男子的衣襟。
　　最后是怎么回到寝宫的她也不记得了。只知道那个英伟高大的男子一直怜惜的抱着她。用他上好的丝绸袖子，给她擦干净脸上的污血，动作温柔得像天空飘过的流云。
　　男子无奈笑道：“末子呀，朕的末子呀。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要是父皇不在了，你怎么办？”他一遍一遍的轻拍女孩颤抖的脊背，嘴里喃喃的不停说着。
　　到底后面还说了什么，女孩也不记得了。她只是痴痴地想着，若父皇不在，她怎么办。。。或许，她也不在了吧。。。
　　*
　　“别走！别走！”黄宁儿惊惶痛呼，双手无助的向空中探去。可无论她怎么挽留，那英挺的背影还是渐渐从眼中消散。留下的只有他那无奈的叹息。叹息着，末子呀，朕的末子呀，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可现在长大了，又有什么用呢？
　　末子长大了，您就离开了！
　　。。。。
　　“醒了？”白衣美妇柔声问道，语气带着微微的笑意。
　　黄宁儿从恍恍惚惚中回过神来，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稍微一动，却发现四肢都被紧紧地捆绑着，就连她的腰上也绑了一根粗粗的黑色麻绳。
　　“这是做什么？”她冷声道，垂眸一看，自己衣襟暗红一片，血迹斑斑。她仍是那副破烂的打扮，只是脸上和手脚被擦干净了。
　　那女子笑吟吟的朝她走来。坐在她床侧。这时，黄宁儿才发现，这个妇人生得极其娇艳。她的眼睛像桃花的花瓣，形状很漂亮。鼻子是精致挺俏的，双唇红润饱满，有着牡丹的色泽。
　　“呵呵，我若不绑着你，房子都给你拆了。”
　　黄宁儿还是继续盯着徐百灵,她觉得这女人有些熟眼,虽然穿的是素色白衫,可也硬是穿出一分美艳来。她警惕的看着那人的眼睛，感觉对方并无恶意时，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了下来。
　　美妇含笑的靠在残破的床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木柱。
　　那木柱的敲击慢慢出现了节奏，所敲得正是“澜生歌”，一首海曲。黄宁儿记得这个曲子。那是她们南边人一个思念妻子的海兵所写，出海的士兵都爱唱，这是属于宏国的歌谣。难道这美妇是宏国的遗民？
　　她的注意力开始被那节奏吸引，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精神一开始放松，黄宁儿的意识又开始浑浊了起来，像个大混沌似地，搅不清里面有些什么。她这段日子过得实在太乱来了，几乎没有阖过眼，没吃过几顿像样的食物。模模糊糊中，心里竟像受到蛊惑般，跟着那女子的节奏，慢慢哼唱起了“澜生歌”。
　　滔滔江海兮，与君隔千里。
　　君心妾心兮，由思缠梦乡。
　　日夜守望兮，盼君归乡来相见。
　　君之听海兮，乃妾唱不尽之歌。
　　。。。 。。。
　　。。。 。。。
　　黄宁儿眼皮又开始发沉了，喉咙干涩难受，仿佛自己要被榨干般。

　　“娘,她好了吗”一旁响起了云甄软软的询问。
　　“妖怪复活了！”云绯看黄宁儿被绑得如此狼狈忍不住哈哈大笑。但笑归笑，他可是记得带她回来是做什么的。所以他边忍着笑边倒了杯水给她。可水还未给黄宁儿喝着，便被人打断了。
　　“暂时不能喝水。”一声温和的男音响起，云睿杨踏入房中，一袭水蓝的布衣含蓄而清雅。他眼光淡淡的瞟向床上脸泛青白的女孩，又看向一屋子的破墙碎瓦，神色出现瞬间的怔愣。他也是才回到柳镇没多久的。昨日都还在隔壁镇子看诊，一听说家里来了不得了的病患，也就急忙跟着回来了。哪知。。。一回家却发现家里的墙角破了个窟窿。
　　“睿扬,你总算回来了。这孩子病得不轻,你快过来瞧瞧.”徐百灵拉过蓝衣男子略显担忧的说着。
　　云睿扬轻轻握住了黄宁儿的脉门.秀眉渐渐蹙起,表情没了开始的淡然。
　　“给她泡会热的酯水。”他边说边把身边的云绯，云甄送出去。“云绯出去烧柴煮水，云甄，将爹爹书房里的银针拿来。”
　　“是。”两个小娃娃纵使很是好奇，却也不敢忤逆爹爹的吩咐。见孩子们走了，男子这才细细看过黄宁儿的伤势。
　　“如何哪伤着了？”徐百灵赶紧问道.
　　“是寒蛇之毒.”云睿扬微一沉吟，又伸手拿来小针挑破黄宁儿的一根手指.血液慢慢流出,颜色倒是干净.
　　“蠡氏一族！”徐百灵轻呼。美眸睁得圆圆的，望向黄宁儿时，眼中又多了几分同情。“那这孩子还有救吗？”
　　“母毒已除去,倒是不伤性命.不过…”云睿扬见妻子夸张的表情不禁舒眉一笑。
　　“不过什么”徐百灵又伸手探了探黄宁儿的额头,看着床榻上一脸平静秀美的小人，竟中了寒蛇毒，心里暗暗替这丫头难过。

　　“调理不当，病根不浅,估计大半辈子要受寒毒之苦.”
　　“竹海不是从不让外人进的吗？这孩子怎会惹上竹海的人呢？”徐百灵疑惑道。
　　这寒青蛇是蠡氏一族养的圣物，蠡氏一族是前朝大燕的司天星见，早在大燕朝分裂后就消失了踪迹，隐于竹海。此间已有百年。竹海隐于大市之中，一直有奇门遁甲之术护其门路，若非本族之人绝不可能踏得入竹海半步。如果，不是她进去，那么就是。。。
　　“蠡凡出山了。”云睿杨沉吟片刻，幽幽说道。
　　“…..”
　　此话一处，徐百灵心底咯噔一下，没了话语，连表情都不知怎么摆了。她和夫君对视一眼，神色有些凝重。
　　星见之人，凡是出世，便意味着天与地将来有着翻天覆地变化。离上一次星见预言，已有百年。上一次预言后，千年皇朝大燕分崩离析，政权破碎，在史书上划上了句点。
　　如今，战争连连，动荡不安的年代，蠡氏星见的出山又会带来怎样的变化呢？是更彻底的破灭，亦或者是新的统一的集权皇朝的建立。。。让人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