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apitolo 01 坏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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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n China}
正月初二。
这是春节刚过去的第一天。
「上午 7:48」
清晨，辻葵紧缩在被窝里，眉头紧锁，尔后又不耐烦地将被子蒙过头。
“大清早的就算拜年也请挑个时间行不行？”辻葵在电话铃响了很久之后恼火地从被窝里钻出，负气地打了下身上的被子。厚重的被子被猛烈的敲击后涌出一大片纤尘，在金光四溢的空中盘旋片刻又重新落回被子上。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辻葵断定是来接电话的，也就打消了下床的念头。虽然不用在凉意肆虐的空中颤抖着身子去接那通电话，可辻葵的睡意却也因此全消,不免有些生气。
她愤愤地套上外套，半倚在靠背上，有些空洞地望着急急赶来接电话的外婆。
本以为是拜年的电话，辻葵却隐约听见了哭声，又望着外婆逐渐变得焦急的神色这才猜想可能出事了，而外婆连忙应声的话语也证明了她的猜想：“好好好，你先别急，我马上到！”
说这话时的外婆的脸上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陌生情愫。
听到这话时，辻葵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那个才见过几面的舅公公快不行了。前些日子就一直听母亲在谈论舅公公又住院的事情。少女完全坐了起来，还没等她问，外婆已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辻葵，我要赶去医院，你自己先起床。你舅公公快不行了，我得赶紧过去……”顿了顿紧接着嘟囔着一些不符电话内容的话，“我的围巾哪！手套、手套在这儿……”
早已白发苍苍的外婆此刻正焦急地在屋里四处寻找她的东西，本来就已经很低沉的声音此刻也随着她的走动变得忽远忽近，竟有些不真实。
辻葵感受到了话语里的轻微的颤抖和没有缘由的责备，她看着外婆因年迈而略显臃肿的身体和那双因为被泪水覆盖住而在阳光下泛着光的眸子，不禁紧咬着下唇，倏而开口道：“外婆你别急，东西准备好了让我爸送您吧……”
外婆没有应声，只是更加匆忙地奔出了房门。木质的大门在外婆的身影远去后被风一下子吹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辻葵缩了缩身子，松开了一直攥紧的拳头揉了揉耳朵又望向了窗外。
空气暗涌着死亡的味道，还充斥难以忽略的悲戚。过了不久，留在屋里的辻葵就隐隐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
几秒后，室内又恢复一片岑寂。
辻葵闭上双眼，重新将自己陷进温暖的被窝，好让自己尽量忽视早已侵占了整颗心的仓皇和悲凉。
「上午 8:24」
辻葵站到镜前，打量着镜子里投影出来的像。镜子里的人一副好像永远睡不醒的模样，墨绿色的眸子泄露出不少懒散，凌乱的头发随意地搭在肩头，本应该遮盖住额头的刘海也因为自己的不良睡姿而变得稀稀拉拉的。辻葵扁了扁嘴，随后很没有形象地打了个哈欠，镜子的人也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又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身后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让辻葵不耐烦地蹙了下眉头，没好气地转身接起了电话：“喂……”她有气无力地应着声。
没想到回答她的却是哽咽的哭声还有刺耳的呼叫声。少女愣了几秒，瞥了眼靠在耳旁的听筒。
不一会儿，一个听上去是哭了有一会儿的人对她说道：“辻葵……你舅公公、你舅公公他走了……待会儿就要送回村上，你先拿好他家的钥匙……在抽屉里、桌子北面的那个、那个抽屉……你去收拾一下屋子，把东西都腾、腾出来……”
断断续续又很沙哑的颤音，辻葵差点没有听出说话的是她外婆。
‘啊~还真的走了……’辻葵默默地叹了口气，‘但是现在大过年的……’她想抱怨，却也知道不合时宜，只能轻声应道：“好。”然后就挂了电话。
辻葵愁眉苦脸地分辨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哪个是外婆说的抽屉。一拉开，里面乱七八槽地放了很多零件、纸和笔，辻葵找了好一会儿才翻到那把已经有点生锈的钥匙。少女将它放到自己大衣的口袋里，轻拍了几下确保无误然后走了出去。
辻葵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叫上比自己小三个月的弟弟向自家后方走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风吹得面颊生冷，两人相继无话，都紧缩着身子慢慢走到那位舅公公家中。
这个村子里，好多村民的屋子都是一个个相连的，中间用墙隔着，所以自从辻葵拐进幽深的弄堂里后，就已经看到好多住户在忙碌，其中也有不少坐在竹椅上晒太阳的老人。
辻葵和她弟弟停在一间房门紧闭的屋前，少女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她轻轻地将门推开，却还是有一股灰尘扑面而来，卷着陈旧的味道像是发黄的旧相片。她有些厌恶地在面前扇了扇手，然后走了进去。
家具的摆设还是和自己多年前看到的一样，也没有休息的闲心，辻葵拉上站在身后的弟弟开始向外搬运家具。
一直忙碌到十点多，才将这间已经好几年没有住过的屋子打扫干净，辻葵脸上也不免沾了点灰。她拿出纸巾擦了擦鼻尖，又环顾了一下整间屋子。
“要等他们回来吗？”大概是还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声音稍显低沉，此刻正站在门口，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望着还在屋内的辻葵问道。少年虽然年纪比她小，但身高却早已超过了她。
“不。”辻葵摇摇头，“我们先回去好了。”
少女伸手甩了甩头发，然后走了出去，看似漫不经心地叮嘱“待会外婆回来后，看着点她，不要让她哭得一塌糊涂，万一晕过去就不好了。”
黑发少年轻轻应着，跟着她向家里走去。
因为连续几天的阴雨天气，今天虽然已经放晴，但街上还有着一滩滩的积水，此刻却已结了冰。有些似乎是受到了重物的挤压而出现了裂痕，一道一道，深深地刻在冰面上。
辻葵盯着冰面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外婆，那些冰面上的裂痕就像一条条的皱纹，时间用它缓慢的步调，将它清晰地刻在了外婆的脸上。
一晃眼，自从那件事过后竟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
那位已逝的老人也已经活到了八十有余。
恍惚间，辻葵回头望向身后的少年，看着他不满意的面容和别到一边的视线，无奈地勾起了嘴角。尔后，又转过头，望着湛蓝的天空。
自己的舅公公去世了，她却仍旧这么一副样子，没有露出一点难过的表情。
“你一定认为我没心没肺吧？”辻葵这么说完后又松了口气，暗自想着终于说了出来。
黑发少年没有回答，只是行进的脚步微微一怔 ，愣了几秒钟后静静地看向自己的姐姐。冬日的阳光将她全身都包裹了起来，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少女有些清瘦的脸庞，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兀自望着天空，安静地让他几乎以为刚才那句话只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连我自己也这么认为……那个人走了之后，大家肯定会忙着筹备丧事。过年欢乐的气氛一下子就会被悲伤遮盖。不过，外婆以后就不用为那个人担心了。走了也好……
死人要比活人老实太多。你还记得几个月前那个人和舅奶奶吵架么？他们结婚了那么久，舅奶奶都没有发现他其实有外遇……该说他厉害还是什么？现在他走了，舅奶奶也不用因为他伤心难过，或许你会认为我的想法怪异，可是死亡有时候也是神圣的。”
少女平淡的话语从前面传来，她边走边说，少年在后方能时不时地看见她呼出的白气慢慢在空气中扩散，然后消失。
她并不是真正的没心没肺，只是在这最坏的时间没有人可以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那明明是没有任何说服力的一段话，他却在听后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仿佛那些藏匿在深处的偏见也随着白气，在温暖的阳光中，慢慢升腾，然后消散。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apitolo 01 坏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