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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六月尾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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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姐回到寝室开始收拾东西,她翻出一套浴巾之类的东西,我想她带那东西干啥,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就算在厕所冲了澡出来也不能批着那东西,这楼里都是男的,不像在家,那浴巾还挺大,当毛巾不合适,当枕巾更不合适,当毛巾被还热,显得很是多余。孙大姐说是今天学校发的,奖励给优秀毕业生的。
我对此毫不感兴趣,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从小学到大学我什么荣誉都没得过,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我的学习成绩一直是中等,很稳定,直到大学才开始不及格的。小学的时候我的上进心相当强,看到别人得了什么奖我就会暗下决心,争取下学期一定要得到,但是无论我怎么争取就是得不到,小学快毕业的时候我终于成了候选优秀三好生,但和我竞争那人每学期都给老师送礼,师生感情很好,而我从来没屌过老师,因此败下阵来。
这件事在我幼小的心里留下了不深不浅的阴影,初中以后每次学校评什么奖我都满不在乎,我不眼红,不羡慕嫉妒恨,那时候我成绩不如小学时候的好,进取心好像都就饭吃了,无所谓了,反正谁得奖跟我也没关系,指定没我份儿就对了。这种思想一直伴着我直到现在,我不稀罕那些奖,但每次评奖投票的时候我都特别认真,我希望最有能力的人拿到奖,虽然交上去了有可能被黑掉,但我依然固执地这么做着,我想我当不上好干部可以当个好公民,我行得正坐得端,睡觉很踏实。
这几天我很高兴,因为寝室终于有网了,我都盼了一个星期了,网线是那个和主任一起接孙大姐的小子帮我们装的。他的脑袋长不长圆不圆的,脸和他的手一样黑,包括他的耳朵也是很黑的,掉煤堆里不把牙露出来找起来很费劲。他的整体形象和植物大战僵尸里的那个坚果僵尸差不多,脖子上立的就是个坚果,而我更习惯称之为土豆。
我屋里有两个网口,大土豆试了好多次只弄好了一个,而我和孙大姐都有计算机,孙大姐说她不怎么上网,让我先用着,她用手机上网也一样。后来我发现孙大姐真是有先见之明,我自从把网线插在计算机上之后没有一天不卡的,而孙大姐的手机却畅通无阻,和她的便秘简直天差地别。
每当我巨卡到死的时候,就会看见孙大姐抱着手机躺在床上浏览网页,她有时看到某个搞笑图片会发出开心而奇特的笑声,让我倍受煎熬,我听着都直想哭。我想这地方离墓地不远,孤魂野鬼应该不少,但只要有孙大姐在,它们就不会要我命,孙大姐会先让它们永世不得超生。你看,任何事都有正反两面,往好的那方面想就会释然了。
不久后我就弄明白了为什么会如此之卡。我们对面三个寝室其中两个能上网,这两个寝室一共住了9个人,几乎每个人一条网线,再加上我这条就是十条了,我们一起用一个路由器,一共只有一兆的网,平均每个人用0.1兆,我的这条网线是最长的,也就是说我连0.1兆都没有。当我整明白这些后突然觉得以前学校的网简直弱爆了。
上学的时候我们寝室6个人,每人一台计算机,也是一兆的网,那时候我就在想还有没有比这更恶心的网了。没想到山外有山啊,6个人的算啥,现在十个人照样用一兆的。如果对面那些小子们在下大片的话,我就可以关掉计算机了。因为我没法打开百度、谷歌等任何非常强大的搜索引擎,不能找我喜欢的东西。聊天工具更是登陆不上去,也不能和同学们唠唠近况,手机没流量了,况且太费电,不能用它来上网,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听收音机,但是手机又不太好使,这时候我就很后悔卖了那收音机,虽然长的缺少时代感,最起码它是好用的。
一天早上吃完饭,一个陌生人来到我们寝室。带个眼镜,头发有些白了,穿着白T恤,身材高大,看起来有点文化,和主任不是一路人。他问我是新来的吧,我隐约觉得他就是厂长,根据大家说的日期推算他应该回来了。我很高兴,脑袋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我们的洗澡问题要有结果了。孙大姐这时候从厕所出来了,她有便秘的毛病,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括约肌即菊花还痛不痛了,看到这人也是一愣。跟我猜的一样,这人介绍自己就是厂长,我还没来得及提洗澡的问题,他只跟我们交代几句就走了,显得很忙。
等到九点来钟他来化验室找我俩,问了我们毕业于哪,专业是啥,跟我们谈了谈工作上的事,我俩毕恭毕敬地听着,觉得这个厂长还挺好。当他转身欲走之时,突然对我俩说最近的数据有点不对,让我俩校一下转化气。我们立马懵了,不知道他在说啥,不知道啥是转化气,不知道咋校,吕姐也从来没提过这些。他看我俩愣愣地站在那,就问我俩会校不,不会就打电话问,还说以后得经常校正这校正那的,具体是啥我都没听明白。我俩给吕姐打电话,吕姐说怎么还校正呢,前两天不刚校正完吗,你们厂长就没事闲的。
从这天起的以后每一天,厂长都会来化验室看望我俩,时不时地就让我俩校正校正校正,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我俩化验完的结果得给他看,他看行了才可以进行下一步工作。关于化验的这些知识我俩会的他全懂,我俩不会的他还懂,而且经常教我俩一些东西,感觉像是专业搞这个的。但是他说他不是学这个的,对这些不怎么了解。有时他会突发奇想让我们用另一种方法化验,我们觉得现有的已经很好了,再改良就是多此一举,而且我俩对现在的工作还不很了解,他说的很多东西我们都听不懂,当他给我们布置了一个任务后我俩都晕晕乎乎的,不知道他想干啥,他总是说给我俩提个大体的思路,让我俩多琢磨琢磨自己想办法。往往他提的思路和我们理解的他要表达的意思很不一致,这让我们困惑了很久。后来我们发现他每次给我们布置任务的时候都会说很多和中心思想没什么关系的话,啰哩啰嗦的,我们要仔细听,然后筛选出有用的信息,这和我给主任打字时的情景很像。可能当领导的都有说废话的习惯。
这厂长让我有种回到小学时候的感觉。那时候年幼无知,很害怕老师,上课的时候老师会随时提问,让我很恐惧,进而很不喜欢上学。现在和小学时候很相似,这厂长好像小学老师一样,会突然让我去做什么事,而他让我做的我都闻所未闻或者我没弄明白他想让我做啥,令我不知所措,有些不爱上班了。
上班可不比上学了,上学的时候不会就不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好像是从上大学开始就变的什么都不会了,老师上课爱讲啥讲啥,跟我没关系,我只知道老师在说话,说着说着我就睡着了,如果我没睡着那就是在看杂志、小说、摆弄手机,反正我觉得什么都比上课听讲有意思。大学的课堂很少有老师提问的,但也不是没有。
一次英语课,老师讲了个什么东西我是不可能记得了,只记得她叫我的名字让我回答。我很不理解她怎么会知道我叫什么呢,难道我臭名昭著了?不能吧,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事值得她在众多学生中记住我的名字。我当时顺口说了句Sorry I don’t know不等她让我坐下我就自觉地坐下了。那老师显的很无奈,从那以后她一定认为我是朽木了,所以再也没提问过我,我知道她是个好老师,可我不是个好栋梁。
我不能总跟领导说I don’t know,我什么都不会招我来干什么,帮他花钱?何况化验这活不但要会,还要明白为什么,这样遇到问题才不至于麻爪,才有权威让别人认为你化验的就是对的。
我突然觉得这是个麻烦活,不好整,我虽然学的是化工,可不是学这类的,基本上就不沾边,也就是说我要从头学起,先学皮毛再学骨髓。可我已经习惯不学习了,这让我很不适应。
有一天厂长给我俩送来几本书,都是工作上能用到的,这回好了,学吧,这几本书够我看半年的了,会不会把我脑袋看肿了啊。哎,我讨厌化工,不喜欢这行,但我现在只能先在这凑合干着,那我为什么要学化工专业呢,因为我脑子秀逗了。
从初中到高中的化学课我及格的次数用一个手的手指头都能数过来,那时候我就立志以后不要干这行。这破行业脏乱差不说,还有毒,对身体不好。高中分文理之前的那次考试我的化学奇迹般地考了70多分,而历史地理政治就很烂了,全都不及格。当时我想是不是被什么化学家附体了,那一天我对化学充满了希望,可是没过多久希望灰飞烟灭。一次月考我又不及格了,可能是那位化学家附到别人身上了,从那以后我似乎再也没及格过。直到高考的时候,那化学家又显灵了,估分的时候竟然又及格了,但我依然不打算在大学里深造此科,浪费四年青春在此科上实在不值得,最主要的是我不确定那化学家什么时候才能显灵。
报志愿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报啥好,我从小就喜欢画画,可是没有系统地学过,只是上美术课的时候我特别地开心。可是我又不能报考艺术类院校,文化课分数是够了,可是考画画我就完了,而且人家早就考完了,为时已晚,除此之外我也没啥爱好了。
后来我二姨说她家那边有个石油厂子,她认识一个在里面当书记的亲戚,这亲戚是谁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他是个老头。我二姨说就学这个专业,正好是对口的,毕业了就去那个石油厂上班,待遇很好,里边随便一个小头头一年都能赚好几十万。而我心里还是不愿意学化工,因为我一点都不喜欢。我挑来挑去又选了个会计。我二姨说会计也行,小女孩坐办公室里风吹不着,太阳晒不着的,也挺好,就是会计证不好考。我当时毅然决然地把会计填在了第一栏,我二姨推荐的专业报在了第二个,我心里特别有把握,想那会计必是我囊中之物,这样我就不用学让我揪心的化学。
忘了过了多少天,我得知自己被那个化工专业录取了,会计这个专业属于文科的,而我那年二本的文科分数线比理科高了30多分,这个破学校的录取分数线就比统招线高了20多分,也就是说我要考到比统招线高60来分才能被录取,而我即将要学的这个专业属于工科,分数是按理科分数录取的,我考的分比这个破专业的分高了30来分,差点就能考上会计专业了。
我当时想完了,我还要再学四年化学,而且每天都会接触到化学,而不是像以前一样隔两天才有化学课,毕业了还要去那个破石油厂,我这辈子就毁在化学身上了。当时有些痛苦,但我不能成天这么痛苦,否则我就没法活了,我安慰自己毕业了会有个好工作也就行了。
谁承想人算不如天算,大二那年我连看都没来得及看那老头一眼他就永远地不让我看了。我并没有难过,可以再找别的工作,用不着再干化工这行了。
时间转瞬即逝,到了大四下学期,大家都开始找工作,来学校招聘的企业大多要专业对口的,我投了很多简历,要我们这个专业的基本就没有要女生的,要的都是外地的,家里还不让我去。销售类的倒是不分专业,可是我一点都不适合,我很宅,不喜欢出去到处跑。文员之类的职位我问过一家公司之后就再也没试过,当时那女的上下打量我一翻然后很有礼貌地说:“对不起,是这样的,我们公司要求文员形象要好,气质要佳,我觉得您不适合做这个职位,简历您请拿回,谢谢。”我转身离去的时候在想她既没打我也没骂我,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她谢我什么呢,想让我快点走就直说嘛,我又没给她好吃的,整那么客气干啥,直接说我难看得了,文绉绉的,像多有文化似的。
后来我找来找去也没有合适的,就现在这个厂子给我通知了我就来了,依然做着我不喜欢的行业,耗费着青春。我想我不会长时间在这里工作的,我要脱离这个行业,做些有乐趣的工作,即使会很辛苦我也会努力去完成。但暂时我不会离开这里,我总要明白上班是怎么一回事,长长见识,学些东西再走也不迟。
厂长说我俩先归到氢气班,这些天我们和氢气班的人熟了起来。班长姓黄,和我们年纪差不多,长的特像王宝强,我第一眼看见他拿着个破扳子有点不可思议,王宝强怎么会在这修东西呢。算上黄班长氢气班一共有九个人,看着都挺年轻的。大土豆和小胖子也是班里的,他们都是要倒班的,他们的控制室就在我们隔壁,这几天和他们的闲聊中得知他们私下管主任叫老赵,管厂长叫小田,老赵50岁,小田39岁,看起来小田一点不比老赵年轻,头发比老赵的都白。班里有个男的,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他是专科,看起来有30岁了,有一天我终于发现他比我还小,长的也太着急了,看见他的脸我就能深刻地体会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这天我有了自己的工作服,灰了吧唧的一点都不透气,虽然是最小号的,穿在我身上确像个大袍子,极度不协调。孙大姐那个穿上还像个样,可是她嫌热,把领子给剪掉了,看着很别扭,但是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孙大姐说这感觉像中山装,自己起了个名叫“中华立领”,真有才。
六月的最后一天晚上8点多,我刚从厕所出来,看见小胖子迎面向我走来,我们迎面过很多次,这次最特别,他只穿了一条小内裤,居然还是黄色的海绵宝宝的图案,太萌了,小胖子走路的时候那小胖肚子一颤一颤的,他的后脚跟很用力地落在地上,我感觉整个地都在颤抖。小胖子应该是太热了,所以才这么不顾形象,他还没有适应对面有俩女生的生活,小胖子跑回寝室嗷嗷地大叫起来,好像很懊恼被我看见了肉感的身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他就算穿着衣服我也能想象出他肚子在衣服里隆起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