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秀才 ...
-
八月秋
“小黄，能帮我算一卦嘛？”乔三儿双手撑在一算卦摊子上，愁眉苦脸。
乔三儿最近很倒霉，运气非常背，喝口凉水都能塞牙缝。他从小没爹没娘被一算卦先生养大，所以从小就信算命的。
“哎呦，三儿，你是要测字？”黄半仙年纪也不大，白鬓山羊胡都是染的，他和乔三儿这小痞子倒是挺熟，出来混口饭吃，都不容易。
“嗯，测字，栗子的栗。”乔三儿说着话就开始咬牙切齿，为嘛他跟栗子这么有仇？
这要说到三天前，一个由栗子引发的惨案就发生在他乔三儿身上。
那天他比较清闲地上街逛，腹内空空没有吃食，正巧赶上一卖糖炒栗子的大爷从他身边经过。
乔三儿这鼻子一下子就被那糖炒栗子的香味给勾住了，说什么都拔不回来。
“哟！好香的糖炒栗子啊！”双眼一亮反扑过去兴高采烈地买了一包，大爷给他用纸包好，捧在怀里这叫一个开心。
虽说乔三儿一副痞子相，但他还是有能维持生计的营生的，就比如说他近几个月正在为李员外干活，干的是什么活儿呢？说起来有点难以启齿，就是探查其夫人是否红杏出墙和别的男人乱搞，李员外这人好面子，不愿意戴绿帽，只得派个小瘪三盯着他夫人。
正要拿起一颗放在嘴里，突然迎面跑来一个孩子，这孩子手忙脚乱张牙舞爪愣是撞在乔三儿怀里，于是乔三儿的糖炒栗子华丽丽地撒了一地。
“他娘的，我的栗子！！”一口还没吃上就全体问候了大地，乔三儿这个气呀，不过更气的还在后头。
就在乔三儿弯腰一把一把的捡栗子时，一架马车从后面催命般地碾了过来，乔三儿连忙躲开，可马车的轮子被圆滚滚的栗子拌得东倒西歪，“哗啦！”一声马车倒了，从里面颤颤巍巍爬出来一个人。
“我的天儿啊……”乔三儿看见这人，脑子一下就懵了。
那可是铜山县的师爷！
师爷站起来整了整衣冠，蛇眼环视了一下众人，乔三儿还没来得及把装栗子的纸包和手里那几颗沾着土的倒霉栗子扔出去，师爷就大喝一声“你这个小泼皮竟敢谋害本师爷！”，说罢五个彪形大汉上来就把乔三儿按住一直拖到了县衙。
师爷发火了，哪容得乔三儿解释？
直接扒了裤子按在长凳上噼里啪啦暴打了三十大板，打得乔三儿昏天黑地哭爹喊娘也没用，后来这事情传到李员外耳中，李员外怕受牵连，急急与乔三儿断绝了主顾关系，连工钱都没给！
直到现在，乔三儿的后背大腿和小臀部还火辣辣的疼，他觉得自己实在是点儿背，于是来算一卦。
黄半仙眯了眯眼，笔尖点着“栗”字，抑扬顿挫道：“三儿，你要转运呐。”
乔三儿望了望天：“快，快告诉我如何转运。”
“你看看，这上面是个‘西’，知道什么意思嘛？”
“……提醒我该早日驾鹤西去？”
黄半仙撇了撇嘴：“丧气！”
“别卖关子了，快说。”
“你往西边儿瞧！”
“有河，有树，有人，你继续。”
“这‘栗’下面是个‘木’，明显是让你注意树边儿上的人，而且这个人看起来要很‘木讷’，你懂？”
乔三儿凝神静气往河边树旁看，靠着树的人倒是不少，这木讷之人么……
“哎呦我的小祖宗，那边儿靠着树读书的那个白面书生，他是你命中大贵人！你只要跟着他，包你免灾消祸从此飞黄腾达阿！”黄半仙说起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尽管这全是混乱扯淡。
“……可是，这读书人不是最讨厌我们这些市井小痞子小混混了么？”乔三儿挠挠头，有点不靠谱儿啊。
“这才考验你的诚心哩，三儿。”黄半仙老成地拍了拍乔三儿的脸蛋，乔三儿皱着眉头看那河边的秀才，长得倒是白净，只是有些面了吧唧的，托腮翻书，倒也儒雅。
“行吧，小爷就试试。”
乔三儿一边往河边走一边心里思量，我要直接上去和他交朋友，他一准儿不乐意，可是，怎么才能正大光明的跟着他呢？
一阵清风吹来，吹醒了乔三儿。
现在是八月桂秋，看那秀才背着包袱，应当是要去省城乡试，走累了在这河边歇歇脚。
乔三儿是无赖，自然只能想出无赖的办法来接近这面秀才。
路过菜摊子的时候猫腰顺了两个小土豆，乔三儿站在河边上下运气，把要说的话都准备好，情绪调整到位。其实他都不用调整，本身就够怨念。
土豆藏在袖子里，拔腿朝那秀才跑去，撞到他的电光火石间一错身，伸手吧两个土豆扔进河里，“扑通扑通”。
“啊兄台小心……”那秀才掉了书手忙脚乱来扶乔三儿，听到有什么东西掉进河里了，扭头看，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大叫，这声叫把秀才吓得差点失了魂，心底一哆嗦。
“啊！！！我的银子！我的银子呀！！”乔三儿脸上五官扭曲快要哭了出来，晃着胳膊往前扑，好像刚才掉进河里的不是土豆，就是几十辆白花花的银子，这一声喊得他心里甚通畅，好像把前几天没吃上糖炒栗子和挨了板子的怨气都喊了出来，那叫一个舒坦。
他叫得这么惨烈，身边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扭头看了看秀才，那秀才也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秀才上上下下把乔三儿打量了一回，这人白脸大眼，头发梳得很潇洒，还有两撇风流胡，身上的麻衣裳洗的发白，活脱脱一个小无赖。
可这人长得有些怪，怪在哪儿，秀才也说不上来，就感觉像是女扮男装的，两条小胡子精致得跟假的一样。
“看他娘的什么看？你陪我银子！！”大眼一瞪俏脸一扬，乔三儿心里偷偷乐，离秋闱不差几天了，这秀才看起来一副穷酸相，一定不想赔钱，若我拉他去见官，又肯定要耽误乡试的，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赖着他了……
那秀才脸上并无慌张，听乔三儿骂人微微皱眉，用很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你想认识我，可以直说。”
声音比想象中的要老成，乔三儿脑袋一懵，这人怎么这么镇静？而且他怎么知道我想认识他，啊！这难道就是缘分天注定？他是我大贵人，所以早知道我要来巴结？
“……”乔三儿望着簌簌流的河水愣是一个字说不出来。
“其实我看见了，刚才掉进去的是土豆。”秀才认真道。
乔三儿不知哭好还是笑好，大大咧咧的一拍秀才的肩膀，“兄弟，那我也不瞒着了，你叫啥名字啊？”
秀才：“敝姓司，单字闻。”
乔三儿：“……你这名还真够长的，六个字儿，你姓毕是吧？”
秀才：“……”
乔三儿：“怎么不说话啦？”
秀才：“我叫司闻。”
乔三儿：“噢，嗨！我理解错了，你倒是挺斯文的！哈哈……”
秀才：“谢谢，兄台是？”
乔三儿：“我啊？哈哈，我姓爹。”
秀才：“……爹？”脑中思索了一下，百家姓里有“爹”这个姓？他秀才还真没听说过。
乔三儿：“哎！”他答得欢畅，嘴角一笑，这秀才的嘴上豆腐还真是白吃。
秀才反应过来，傻傻一笑。
这要是摊上别人，早大耳刮子贴到乔三儿脸上了，瞬间就叫他占了便宜，可这秀才权当他是开玩笑，没怎么放在心上。
秀才：“说真的。”
乔三儿：“哈哈，不逗你了，我姓乔，乔一桥。”
秀才：“……我还‘看一看’呢。”
乔三儿：“原来你也会说笑话！哈哈，有意思，你叫我乔三儿就行了哈。”
秀才：“……” 感叹天下之大，竟然有人叫这种名字。
乔三儿：“诶，秀才，你这背着包袱是要去干嘛呀？”
秀才：“去省城参加乡试，你呢？”
乔三儿心道果然如此。
乔三儿：“我也去！”
秀才奇道：“你，也去乡试？”
乔三儿眼睛一转：“不是，我是去探亲，一个远房亲戚去乡试，他已经到省城了，我去陪陪他。”
秀才：“幸会。”
乔三儿：“哎呀可惜我不认路，不如，你我同行吧？”
秀才：“这……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呵呵。”
乔三儿心说，真是个呆子啊，万一我是人贩子什么的，把他卖了没准他还要倒着帮我数钱。
又端详端详这秀才，倒是细皮嫩肉，比自己微微胖了一些。乔三儿扭头瞅了瞅黄半仙，黄半仙也在遥远地望着他，眼含期待地点了点头。
乔三儿：“哎对了，你多大了？”
秀才：“虚岁二十有四。”
乔三儿一愣：“不像，哈哈。”
秀才：“你呢？”
乔三儿坏坏一笑：“周岁十七。”
秀才在他那两撇俊秀小胡子上瞟了两眼，扑哧笑道：“不像，不像。”
乔三儿有点不高兴了，你这是说我长相老？那两条小胡子我一直引以为荣呐！
不过还是得哈着他，谁叫人家是你命里大贵人呢？忍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秀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