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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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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了。北方的冬天季放从来没见过,所以看到鹅毛般的大雪时,季放愣愣地望着这个在被慢慢染白的世界。不像资城几年难遇的细细飘雪,不是那种还没接触到手掌就暗自化成了一小片湿润的脆弱小雪,季放把手伸出来,半个小指甲盖大的雪花很快砸上了他的手掌,堆积了几片后融化,凉意从手上传来,季放觉得自己也被这一片片美好砸中,然后心就化成了一滩水,嘴角勾了起来。
直到薄薄的大衣实在阻止不了身体的降温,季放才念念不舍地把刚刚抓起的雪球扔向虚无的一处,转身回了宿舍。
回到温暖的地方,季放才想起一些事,比如随着天气的变化发传单的工作还要不要继续,比如给纪乐的信还没写完。
对于季放来说,写封信是需要认认真真对待的,要把所有想说的都写进去并精确表达自己的意思,像纪乐那样随便一句话就寄过来是不行的,这也是为什么季放不会说话但是从小作文成绩就不低的缘故。
【乐乐,收到你的信很开心。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有三个室友,两个东北的分别叫沈岩和王祝杰,浙江的叫曾羽。他们人都很好,还拉着我去参加联谊,说是大一的男生再不吃香也不能放过机会,等着学妹主动扑进怀里那是做梦。我没去,我跟他们讲了你的事。曾羽很可爱,每次我一讲到你他就哎哟哎哟的。虽然我不大知道他们成天都在乐什么,不过好像我也被他们感染了,心里暖烘烘的。我想,我终于有了朋友。你不算,你是男朋友。
北京下了雪,很美,白茫茫的一片,不像资城的雪只能让脚下的地变成深色,不带劲儿!呵呵,跟他们学了几句东北话,我好像话都变多了,你现在也会说上几句湖北话吗?嗯,你肯定已经跟大家混成一团了,你很会交朋友。突然有点像捏你的脸。
其实我有点烦恼,冬天去发传单太冷了,我不是吃不了苦,我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我还有你和洋洋,我不敢倒下。但是如果不发传单我要干什么呢?
不要生气了,我也很想你。——哥】
季放想了想,有些话他不说纪乐也懂的,要表达的都写上了,可是还是没舍得放笔,就这样握着笔撑着头发起呆来。
还记得认识纪乐后的第一个冬天,那时季放还有个不和谐但完整的家。纪乐买了一件黑色的跟季放的一模一样的大衣,就是纪乐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季放那件。其实季放一直觉得他俩的颜色应该换过来,因为戴着手套帽子围巾的纪乐很可爱,蹦蹦跳跳的像个没有烦恼的孩子,拉着季放把好不容易结了薄冰的河面用石头砸出个大窟窿,笑得好像干了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季放觉得那样的纪乐纯得像资河的河水,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像个发光体,黑色让他显得不伦不类。不过现在想起来,当时每当自己穿上纪乐送的那件大衣时,纪乐眼里流露出的感情应该就是喜爱了吧,那个没有手套但是双手被纪乐握地温热的冬天让季放不自觉升起了思念之情。无论那条河多么无情地剥夺了父母的生命,陪伴着季放长大的它也永远是季放的归宿,连根带骨的。
纪乐的信很快就到了,跟说大白话似的。不知是因为环境改变人,还是等季放的信等到抓心挠肝,纪乐的语气也带上了点武汉人的热气。
【哥!我没有生气了,但还是有不高兴,为什么那个曾羽说哎哟就可爱了?如果你不知道怎么表达开心这种心情,你可以用点别的词嘛,不用说某某某可爱。听到你有朋友了,我挺高兴的。但是你不许去联谊,之前不许,以后也不许,有我纪乐一天就没有联谊一天,我与联谊势不两立。
其实想想我还是有点生气的,你回信也太慢了,要是没有收到这封信我都已经打算周五去买火车票了。
嗯,我的室友和同学们都很好,名字我还是没记全,可能因为他们都没有你好吧^_^
对了,给你捏我的脸。
好想你呀,你绝对不许去发传单了!要多穿几件衣服,你知道考虑自己的身体,我好欣慰啊。你可以考虑家教还有我听说有那种专门找人周末看店的,你也可以去试一下。反正呢,不管你要去干什么,都要多为我和洋洋想想。说到这个,你跟洋洋有什么误会吗?你走的那天她问了我很奇怪的问题。
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我爱你,速回!——乐乐】
纪乐的信像是给刺骨的冬天带来一丝暖意,季放想乐乐真是变了,比以前更开朗了。把信纸放进信封然后仔细地把它搁在书桌右手抽屉的最里面,季放开始思索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申请贫困学生贷款。
季放自认不是一个学习顶尖的人,想要考到年级前几名去争取那虚无缥缈的奖学金实在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当下之计也只有助学贷款了。
这其实并不是多难办的事,沈岩曾羽都是爱社交的人,特别是沈岩还入了学生会,季放有了什么不明白的,只要在宿舍一问便知了。
而且这几人对季放的热情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周末曾羽就屁颠屁颠儿地陪着季放去领申请表了。
季放话不多,可是曾羽是个话唠,一路上也不至于闷得心慌。当然,季放从来不会因为不讲话而心慌……
“放放诶……”曾羽拖长音。
“嗯?”
“没什么,就是下周我们有个活动,你来吗?”
季放想到纪乐的信,有点歉然道:“不去。”
曾羽似乎也没有期望过季放会答应,一只手搭上季放的肩膀,有点怪,季放高了他一截,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样怎么行呢,我妈常教我大学的朋友就是以后最用得着的朋友,你大学不多积累点人脉以后混起来也困难啊。”
季放沉吟不语。
曾羽接着说:“你想想,你长得呃……小姑娘似的,以后工作应酬了肯定免不了被人起哄着灌,你要是现在不练点酒量以后咋办哪。”
季放转头盯着曾羽:“工作了就一定要会喝酒吧?”
曾羽诧异:“这不废话嘛!”
季放盯着前方路边不知道哪家孩子堆起的丑不拉几不成形的雪人,淡淡道:“好。”
“啊?”
“下周什么时候?”
“你这是要去?”曾羽眼睛都瞪大了,兴奋地一蹦一蹦,“我要回去告诉祝杰和沈岩!咱们放放也要去参加活动了!”
季放皱了皱眉:“我只是去学喝酒的。”
曾羽笑得露出一排牙,完全无视季放的话,大力拍着季放的肩:“就你这样儿,光是坐着也大把的人贴上来,你不用担心。”
“我真不是要去找女朋友的。”季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强调一遍。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是有男朋友的人嘛~不过你去了之后可千万别乱跟别人讲喔,这事我们宿舍说说可以,外头人太杂,指不定怎么想你呢。”
季放心头一热,做了一个自己也从来没想过的动作——搭上了曾羽的背。于是从背影儿来看,两个人完美地诠释了勾肩搭背,像特铁特铁的哥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