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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穿越到漠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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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菲后来知道了那位老人的名字——赤狼,爷孙二人在草原上走走停停了近半年,赤狼教会了雨菲许多蒙语词汇。他很少特意教雨菲蒙语,只是自己唱歌,有热情似火的,也有轻柔如月光的,雨菲情不自禁地跟着他轻轻哼唱。那些词语和句子似乎原本植根于这个身体,抹不掉他们之间的默契。
雨菲往火堆里加了一些柴火,抬头问:“爷爷,这些歌词是什么意思啊?”
赤狼饱经沧桑的脸上闪现了几许柔情,连那失明的眼睛也似乎有神采。“菲儿,你似乎很喜欢唱歌,以后我教你唱,不用太在意歌词,长大了你自然明白。”
途径喀喇沁部时,赤狼病得愈发严重,他连马都坐不稳了,雨菲扶着他,牵着马前行,有时候干脆将他绑在马背上像运货物一般。
雨菲整日着急,她学会了生火,控制骆驼,草原上的生活技能学得差不多,不会骑马,只好牵着缓缓而行,最怕狼会出现,幸运在赤狼病了之后并没有遇见。
赤狼咳得喘不过气,歇了一会儿说:“菲儿,我们别急着赶回去,先去找杜陵郡王。”
雨菲想到家里的老人想法一般都是落叶归根,此时不敢回去又有什么事情更重要呢。“可是……。”
“别可是,听我的话。”
雨菲不敢触怒赤狼,他虽然慈祥,可看到他失明之下还能猎杀动物,实在身手不凡,她也不愿触怒这个即将入土的亲人。
草原上少有人会建立一座美丽的城堡,康熙为自己的女儿建立了这个城堡——杜陵王府。
郡王府热闹非凡,仆人们进进出出,车辆一直都在装载着什么,送走的运来的络绎不绝。
赤狼走到郡王府门外两丈处被人拦住,他递给门人一个盒子。
不久之后,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迎出来,说了一堆叽里咕噜的话,雨菲却是只听了个大概,意思是:“老先生,欢迎您的到来。”
赤狼进屋之后,那忙碌的声音还是不绝于耳,不禁问:“府上有喜事?”
噶尔臧满脸欢喜:“您老还不知道?皇太后将回乡祭祖,会在这里暂住。
皇太后四十年没回科尔沁,听父亲说,当年您还参与到送亲队伍,皇太后看到您会很开心的。”
三人坐下不久,一位大夫模样的人进来为赤狼诊治。
雨菲静坐一旁,认真观察大夫的每一个表情,而赤狼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赤狼似乎察觉到雨菲的目光,吩咐说:“菲儿,你先出去玩。”
噶尔臧看雨菲已经出去,转向了大夫,那询问的眼神,无需多发一言。
赤狼看不到他们的眼神,以为他们会隐瞒自己。“王爷不用太避讳,让大夫在我面前说吧,我听着心里也好有个底。”
大夫犹豫了一下,脸上有几分为难。“照理说,先生的病情严重,病人骨髓,似乎撑不了这么久,可先生依旧健在,甚至有好转的趋势,想来是老夫技艺不佳,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赤狼洒脱地笑了笑,说:“顾大夫原是皇上身边的御医,岂有医术不佳的道理,其实老夫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如果不是有个小孙女,可能早就病死荒野了。顾大夫尽管开药,我一定做一个听话的病人,争取多活几天。”
噶尔臧看赤狼如此洒脱,也笑了笑。“先生尽管好好休养,我一定吩咐他们好好照顾你们,至于顾大夫我也相信你的医术。”
丫鬟小红把雨菲带了出去,先洗浴了一番,再给她换上了一身干净漂亮的衣服,然后带着她去见康熙的女儿和硕端静公主。
途径花园的时候,一位五六岁的小女孩手伸去抓雨菲。“嘿嘿,我抓到你了。”雨菲本能地避开,那女孩抓了一把空气,摔倒在地。
丫鬟小翠慌忙把她抱起,扯下蒙在女娃头上的布条,“格格不要哭,你看那个女孩也没有哭。”她指着雨菲说。
“你是谁?”夕雾格格的目光被吸引到雨菲身上,还真就不哭了。
雨菲喜欢这位小女孩,孩子总是招人喜欢的。“我叫雨菲,格格好!”
夕雾拉着雨菲的手:“你过来跟我一起玩,现在换你来抓我,好不好?”
“好啊。”雨菲接过丫鬟手中的布条,玩起幼稚的捉迷藏游戏,总是让自己离她两尺左右,几次要抓到她却又放过。
雨菲在杜陵郡王府度过了开心的一个月,赤狼的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噶尔臧父子也很关心这对爷孙,雨菲与夕雾格格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雨菲明白自己是一个上大学的成年人,可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只有与小孩子相处才相对安全。
赤狼的神情看上去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他现在嘴角常常带着笑意,还容易出神,不再教雨菲唱歌,只是自己轻轻哼唱,歌声也不再洪亮,可能是生病的缘故,什么歌词听来都是低转而缠绵。
赤狼看着黏在床边的雨菲,轻轻推开她,说:“雨菲,你回到自己房间去,不要在这里呆太久,万一染上了爷爷的病怎么办?”
雨菲后退了几步,并没有走出门外。“我们一直都是吃睡一块,也没有沾染上,肯定不会有事的,爷爷又何必赶我?”她说着泪水又在眼眶打转,赤狼看了也不再忍心,只好任由她呆着。
雨菲问:“爷爷,您晚上睡不着?”
赤狼这几日愈发憔悴,一直处于兴奋激动的状态。雨菲回想快高考的时候,就是精神高度集中,常常容易失眠,明明非常困却睡不着,还好这个状态没有持续多久,高考来了也就发泄出去了。
赤狼现在这个状态持续下去,怕是等不到他要等地那个人。
赤狼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心虚却又不知如何掩饰,或者他不想欺骗这个小孩子。“恩,有一点。”
“爷爷,您年轻的时候喜欢过皇太后?”雨菲一下子忘了自己是个五岁的小孩子,竟然进入了八卦状态。
赤狼甩甩头说:“我,~~,瞎说,小孩子你懂什么,不要乱说话,你知道自己在说谁?”
那日之后,赤狼极少在雨菲面前唱歌,他却病得愈发厉害了,雨菲只好日夜守护在他身边。噶尔臧父子可能是忙,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热心,夕雾格格也不再踏入这个病房,只有下人每日端着汤药和饭菜伺候这爷孙俩。
“荣慧格格好美……”赤狼在发烧中低声喃喃说,偶尔还能看到似有似无的笑容。他病中还说着一些其他的话语,不过这是最为清晰,最为频繁的一句,它无意间就这样烙在了雨菲的心上。
这一晚,赤狼气色好转,拉着雨菲了说了许多话。
“菲儿,你把爷爷的包袱拿来。”
雨菲慌忙拿起包袱,这个她看过许多遍,却从没有翻过的包袱。“爷爷要找什么?”
赤狼咳嗽了几声,脸色愈发苍白,他无力说着:“包袱里面有一个木盒子,约莫三尺,等皇太后来了,你把这个盒子交给她,无论你想回到哪里,她都会答应的。另外旁边有一个白色的手绢,你自己留下来,我本来想把它带到地下去的,可又没有什么留给你做纪念。”
雨菲拨开白色手绢,发现里面包裹了几层,最里层是一条陈旧的红头巾,还是撕开了一半的。
赤狼皱了皱眉,说:“菲儿,不要调皮,把那红头巾包好。”
雨菲吐了一下舌头,急急忙忙把头巾包好。
“这红头巾有什么来头,为什么爷爷这么看重?”
赤狼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良久过后说:“它本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小时候我与荣慧格格玩扮家家游戏,我们‘成婚’之时用的,后来因一点小事情与她发生争执,她就把这头巾撕了,我就把它收起来。”
雨菲睁大双眼,期待赤狼继续讲下去。“后来呢?”
赤狼的嘴角闪现了一丝宠溺而又无奈的笑容。“后来啊,我们长大了,她嫁入皇宫,我们就没有关系咯。”
雨菲坐到床上,握着赤狼的略显冰冷的手,问:“她不知道您的心意?”
赤狼轻轻摩挲着雨菲的小手,迟疑着说:“不知道吧,从小我就知道她的命运,不敢表露心意。我把这红头巾留给你,是想告诉你,这许多的事情都不由人。你遇事凡是都要想三分,让三分,不要强求。”
雨菲想到那片红头巾,旧的不知被人抚弄多少回的头巾。“爷爷后悔了?”
“爷爷不后悔,只是苦了我的家人,送走她后,我流浪了许多地方,唯独没有回家,现在想回去了。”赤狼微微的叹息了一声。
“爷爷还有哪些家人?”
“两个兄弟,三个姐姐,年纪都大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别多问,记住爷爷的话,不要太执着,与天斗只是会苦了自己。”
“菲儿记住了。”雨菲点点头,像是要把话都记到心里去。
赤狼微笑着说:“你回去睡吧,我今晚也会睡得很好。”
雨菲爬下床,抱着赤狼给予的几件物品回到自己房中,连日来的疲惫让她睡得特别沉。
夜晚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叫赤狼的小男孩,还有一个叫荣惠的小女孩。梦里有蓝天白云,飞翔在空中的雄鹰,还有那一件小小的嫁衣,有一块简朴的红头巾,两个小孩为一件说不清的小事情争得面红耳赤,小女孩一怒之下将红头巾撕成两半。一样的蓝天和白云,不一样的嫁衣和红盖头,女孩坐在花轿里,男孩不敢靠轿太近,他远远地跟在后面,远远地,不知何时,他就变成一个老人,一个连马也坐不稳的老人。他还是那样远远地看着,等着那个女孩,不,老婆婆可以回头看一眼,原来他一直在那里,从未离开,他想说一句对不起,如果有下辈子,他一定不会在成亲之日惹她生气,即使是办家家也不会。
噶尔臧站在赤狼的门外,正在犹豫如何开口让这爷孙两个走人。
赤狼翻转身,问:“是王爷在外面吗?请进来一下,老夫有几句话想说。”
噶尔臧不曾想赤狼的耳朵如此灵敏,他是否知晓自己在窗外犹豫了几晚。“不知先生有何吩咐。”
赤狼爬起身,缓缓说:“王爷不必为难,您想的事情我都明白,并且理解。只是希望您能收留我的孙女雨菲,而我今晚就走,麻烦您派一辆马车和车夫将我送往科尔沁边境,让顾大夫开一副舒心药给我,然后让车夫把我埋了。我知道自己现在无论是死在您这里,或者科尔沁对大家来说都很为难。”
“老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可以先到其他牧民那里避一避,等皇太后走了我再接您回来。”
赤狼摆摆手说:“还是用老夫的办法吧,我累了。”
赤狼连夜被人送走了,他坐在马车里笑了,微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不是不想见,可是见了能说什么呢,万一死在了王爷府,岂不是让她难做,让她伤心,也许我没有那么重要,可万一她放在心上,我又岂能心安?”
第二日清晨雨菲从噩梦中惊醒,丫鬟小红坐在她的床边。
小红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将她按在床边坐着。“你不能出去,在这里呆着!”
雨菲用力挣扎了几下,可怜她一个五岁小孩又岂是那十几岁丫头的对手。“为什么不能出去?”
小红将脸偏到一边去,不忍去看雨菲。“外面现在很忙,你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好。”
雨菲见硬的不行,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要去看爷爷。”
小红的手放松了不少,也还是抓住雨菲的手臂,说:“你爷爷昨晚已经走了。”
“不可能,他昨晚还好好跟我说话,怎么会?”雨菲泪流不止,从小红手中挣脱开来,却发现门是从外面反锁的。
小红举起手背,翠袖擦拭了一下眼眶,缓缓说:“皇太后再过三日就来了,你爷爷怕自己在皇太后来之后去世,恐怕会带来晦气,就让王爷派人送他先走了。”
雨菲想到那么相见皇太后,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要求,肯定是杜陵郡王趁赤狼昏迷才做了这样的决定。“那怎么又不送走我?”
“你爷爷说让你想见皇太后,就托付给了王爷。”
听着这句话雨菲又想,可能这真是赤狼的决定,他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可是她从来都不敢问他怎么会失明,又受了多少苦呢?
雨菲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它一直在瑟瑟发抖,不知在床上抽抽搭搭哭泣了多久,差不多是醒了就哭,哭累了又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