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双袖紫

9、第九章

　　转眼寒冬已过，莫长莺飞，绿柳吐絮，特别是雍华住的什刹海，更是风光宜人。

　　雍华正坐在宜春堂里练字，宜春堂与别的房子看似一样，只是雍华怕热，在外面多种了一些竹子，就让满屋内阴阴翠润，玉簟生凉。

　　宫里正忙着选秀女，与他无关，他还想过几年安乐日子。一旦成了亲，就和妻子娘家扯上关系，到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符合他的性子……只是皇上那边……很烦啊！

　　心里一烦，雍华的字就写差了，好好的一张宣纸就毁了。

　　如雍华所想，确是有事发生在他身上－－－宫里派人来传话，皇上宣敏贝勒进宫。

　　轿子在宫门前停下，雍华又走过高大的红墙，心里忐忑不安。皇宫真的很大，而他很渺小，所以他应该准备写告假折子 ……

　　但为什麽要他去长春宫？

　　－－－－－－－－－－－－－－－－－－

　　康熙正在长春宫挑选秀女，德宜荣惠四大宫妃在旁陪伴。

　　太监拿着粉水牌，领着一个穿着粉色缎袍衣服的女孩进来。

　　粉水牌上写着富察氏，镶黄旗满洲副都统马斯喀之女，满州镶黄旗人，年十五岁。

　　马斯喀的女儿？康熙想，看年纪和家世也与雍华匹配，倒不如做个媒人。

　　「参见皇上，参见各位娘娘。」素英没有抬头，只是规矩地行礼。

　　「是马斯喀的女儿？怎麽不戴那支玉钗进宫？」康熙望着素英头上只有一支小珠花，似笑非笑地问。

　　旁边的四妃纳闷着，什麽玉钗？

　　「皇上……奴婢知罪……」突转的语气和话题，让素英措手不及，心里一惊，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康熙皇帝果然厉害，这点小事也瞒不过他。

　　「起来吧，朕没打算罚你。」康熙笑说，「朕帮你找一门好亲事，你看朕的表弟如何？」

　　惠妃没所谓地笑着，宜妃是好整以暇看着低首跪着的素英，荣妃微微勾起嘴角，德妃脸容平静。不论素英指给谁，也不会影响她们，但指给雍华，她们就要多想一点。

　　「皇上，这是她的福份。」荣妃笑着说，「贝勒爷文武双全，性情又好，他们年纪一样，肯定合得来，婚事是再好不过。」

　　另外三人也和议，说些恭贺的说话。

　　素英跪着，脑里一片混乱，到底发生什麽事？她……是被指婚了吗？

　　康熙起身下炕去拉素英，「起来起来，以後就是朕的弟妇，果然是好模样又知礼。」这小丫头真的不错，赐婚给雍华也不委屈她，希望雍华可以和她长长久久，做对恩爱夫妻。

　　被康熙拉起，素英怔怔的抬头，进殿后第一次看着他，但她真的不想和皇家扯上关系。

　　雍华……皇上的表弟，真的不是一门好亲事。素英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什麽。

　　「启禀皇上，敏贝勒殿外求见。」

　　太监高尖的嗓音吓了素英一跳，回过神才明白是雍华要来。

　　「朕让你先看看未来的夫婿。」康熙很久没遇过这麽好玩的事了。

　　「这个……奴婢……」素英真的怕了，又要跪下去时，人已经进来了，只看见一抹青色的衣角就赶紧低下头，缩在一旁。

　　「臣雍华参见皇上，参见各位娘娘。」雍华先向康熙和四妃请安，「皇上，召雍华入宫，所为何事？」

　　「雍华该成婚了，朕替你找了一门好亲事。」

　　好，好，好。错，错，错。雍华低首苦笑，早知就不取笑老四，如今有报应了，可怜，可笑。你也做了别人眼中的笑话吧！

　　「看看你未过门的妻子。」康熙笑说。

　　「不用看了，皇上挑的自然是好，雍华谢恩。」雍华明朗的眉目染上几分淡然，「雍华不宜久留後宫，先行告退。」

　　站在一旁的素英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未来的夫婿，差点失声叫出来，恰巧雍华站起来转头，也是怔住。

　　怎会是这样子？雍华是希贤？

　　雍华觉得这个少女看他的目光有点不对劲，只是不便在皇上面前发作，向她打了个眼色，才对康熙说：「雍华好像见过她。」

　　「哪里见过？」

　　雍华淡淡说着：「虽然未曾见过，但看着面善，心里就像是旧相认识，今日当作远别重逢，未为不可。 」素英发自真心笑了，不愧是熟读诗书的希贤，随便就能说出红楼梦的对白。雍华瞄了她一眼，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没错，一时悲喜交集。

　　康熙狭促地问：「怎会没见过？你的白玉不是神仙还你的。」

　　「皇上，雍华用一辈子做回礼行吗？」对着玩心起的皇上，雍华无能为力，「雍华谢过皇上恩典。」

　　－－－－－－－－－－－－－－－－－－－－－－

　　素英回到家中不久，就收到圣旨，安排她在年底与雍华完婚。就这样嫁了，阿玛虽有不悦，但很快就替她准备嫁妆，额娘没说什麽，只是着她好好休息。

　　嫁给希贤也是好的，至少不用事事忍着，真难为希贤在宫里生活多年。

　　其实生活就是忍耐。

　　－－－－－－－－－－－－－－－－－－－

　　她和希贤是自小就认识，同住在什刹海。二人放学就去弯弯曲曲的胡同里玩耍，听老人说老北京旧事，要不就是在隆福寺的小店啃小吃。

　　还有什麽呢？

　　那年他们六岁。

　　「素英，你去过故宫吗？那里很大很大。」

　　「是吗？」

　　他们沿着定阜街走回家，素英见到不远处的庆王府石碑，便问：「比王府还大吗？」

　　「是啊，王府是皇帝儿子住的地方，皇宫是皇帝住的地方。」

　　「皇帝一个人住吗？」

　　「不知道，应该和他的老婆一起住。」

　　「但是，他的儿子不住那里？」

　　「我哪知道皇帝的事？他住哪里我又管不着。」希贤听到不会回答的问题，又碍於面子，只好胡乱搪塞过去。

　　「不是说你爷爷是故宫的专家吗？」

　　「好笑！难道我爷爷会连皇帝的私事也背下来吗？」

　　庆王府前是恭王府，正在重修，希贤又说了些从爷爷口中听来的逸事，听得素英好生羡慕。

　　「希贤，这大门够气派，如果我能住在这里就好。」素英努力抬起头，想看全整个大门。

　　「省点吧，这里是国家一级文物，不是隔壁老奶奶家。」

　　素英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就走了。这条街上特别多王府，绕过了恭王府就见到醇王府。两个小孩指着门前的石碑，琢磨良久还是不知道这个地方叫什麽名字。

　　长大後，素英明白了王府和皇宫的分别，特别记得这些衰败的景象，花无百日红，多少王府一下子没了。

　　－－－－－－－－－－－－－－－－－－－－－－－－－

　　雍华和素英的婚事很快就在宫里传开，不只是有名位的妃嫔，连在外头住的阿哥都纷纷送礼到雍华府上，更不论那些趋炎附势的官员，整天堵在府门口，闹得雍华静不下心来。

　　「雍华，这麽快就受不了，日子还长着。」胤禛知道这里有好戏上演，也不怕炎热，特地去贝勒府走一圈。

　　「不就是成亲吗？」

　　「在古人看来，成亲就是大事。」感觉就像每年的农历新年，一年一度的盛事，大家不积极参加才奇怪。胤禛在这里久了，早就习惯枯燥的日子，遇上雍华成亲这种头等好事，也坐不住，得过来关心一下。

　　「是唯恐天下不乱。」雍华之前稍微看过送礼名单，才纳闷自己有这麽多的亲戚和下属。蒙古的一拨，宫里的一拨，还有在户部办差认识的一拨，原来他在京城都挺有人脉关系。

　　「就让大家高兴吧。」胤禛微笑道，平日冷硬的眉眼才显出一点生气。

　　雍华摒退下人，正色对胤禛说：「有件事得跟你商量，我未过门的福晋素英是穿越而来。」

　　「她是谁？」胤禛立即警惕起来。历史已经因雍华而打乱了，再来一个现代人，胤禛怕自己会承受不了。

　　「我们的老朋友傅素英。」素英在现代姓傅，来了古代姓富察，真是因缘巧合……慢着！慢着！有不对劲的地方！「你记得素英是住在哪里吗？」

　　「不是富察宅吗？」胤禛一时不理解雍华的问题。，他满脑子都是素英来了的事情

　　「是现代的素英住的地方。」雍华要想起那些细节，他们三个人穿越到清代一定不是巧合。拜托，这比中彩票更渺茫的机会，也让他们遇上啊！

　　「她不是你的邻居吗？」

　　「她只是暂住那里……她原本住哪里？」雍华真的快想到，只是话到嘴边，说不出来。「安定门，不是，应该更接近皇宫……」

　　「这个很重要吗？」胤禛见到雍华费尽心思，也知有蹊跷。

　　「素英原本就姓富察，她是满族人，镶黄旗，她的祖先是傅恒。」雍华着急地说，「但她现在是马斯喀的女儿，傅恒是李荣保的儿子，算起来素英做了傅恒的堂姐。」之所以知道素英的家世，是因为学校有一个作业是写家族历史，他和唐风写得特别，没想到素英也是出身特殊，同学还开玩笑说电视剧上的人物来了现实－－－那时好像播什麽清装剧……他们还不停挑刺说不符合史实。

　　胤禛知道不应该笑，但还是忍不住大笑。

　　「老四，不好笑。」雍华立即冷下脸，「现在才真正出大事了。」

　　若然他是可能存在的人物，那素英就是万万不应该存在。她做了傅恒的堂姐，那现代的素英又是从哪里来？

　　胤禛收敛笑意，也想到雍华所想，「这也没办法，总不能杀了李荣保和傅恒，见一步走一步？」

　　「这种事不可能会发生。」雍华思先想後，还是想不通。

　　「别担心，天塌下来，大不了是一死。」胤禛爽快地说，「雍华，将生死置於道外，就能想出办法。」人一怕死，就没资格活下去，正如他看待自己的兄弟一样，每个都贪恋权位和名利，想尽方法都得到圣宠，真像跳梁小丑。

　　雍华抿嘴一笑，这些年来胤禛变了，愈来愈像冷面王爷，平日不苟言笑，对待他人不冷不热，倒是办差上心，论狠心，除了行军打仗的大阿哥之外，就该算他一个。

　　这也好，这也好，将来兄弟翻脸也不会难过。

　　最重要的是雍华丝毫感受不到胤禛有任何手足父子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