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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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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雍华独独邀了十三阿哥来听戏。胤祥接到请帖,也不知应否应约,但想着不去更加奇怪,只好硬着头皮赴约。
胤祥只觉敏王府好像北京一个景点,但霎时间又说不出来。
敏王府由南向北,前庭设置石狮一对,胤祥不走中路,走东路,早知道王府华丽,果然见到正殿灰瓦红墙,殿前种着一架藤萝,胤祥一时停住脚步,这里多像紫禁城的养心殿……恰巧门半开着,胤祥隐约见到里面挂着的匾额写着静心,与他府上的御笔题匾一模一样。再向北穿过一道垂花门,胤祥看了这里叫做云堂,前後两卷五开间,再向北走,一路上的亭台廊榭,层层叠叠,真像处身江南水乡,其中一间屋子就是戏楼。
门外种着一大片竹子,满目绿意盎然,缓步行在凉荫遮蔽的青石路上,胤祥心想,这家人是有多怕热?
进了戏楼,胤祥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也是雕梁玉砌,墙上、顶上、柱上的华贵花纹估计是出自大内之手,他真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了。
素英见到胤祥来了,立即迎上来,笑说:「十三阿哥来了,快点坐,来人,上茶。」
胤祥看这个穿着竹青色宫装的女子,眉目秀美,笑容可亲,心想她该是敏福晋了,连忙向她请安:「向舅母请安。」
「十三阿哥才刚病好,不必行礼,王爷和四阿哥很快就到,先坐下吧。」素英猜不着雍华和胤禛的想法,但把胤祥请到府上,应该没什麽大碍。
「有劳舅母了。」胤祥觉得这位福晋挺面熟,又是一时之间说不上。
「要不十三阿哥看一看戏单。」敏王府养了一个戏班,闲来就演上几段。
「还是舅母点吧。」
不消一会儿,雍华和胤禛就来了。胤祥早就见过胤禛,只是他今天好像特别多话,跟之前见皇上时,完全是两个人,旁边一身湖水绿的俊美男子,肯定是敏亲王雍华,果然人如其名,亏宫中人说皇上长得好,他们是瞎了眼吧,敏亲王怎样看也比皇上俊美七分。
「见过舅舅,见过四哥。」胤祥离座。
雍华一路上已听胤禛说了,见到胤祥,也不知如何是好,上辈子是他的表哥,这辈子是他的外甥,这礼他真的不敢受。
「好了,你先坐下,素英,先带下人下去,我要和十三阿哥详谈。」雍华说。
素英笑着就带身边侍候的人下去。
「咱们开门见山吧,老十三,你到底是谁?」胤禛半靠在酸枝木椅上,他早觉得胤祥有点不妥,在上书房见到他的字,端正庄静,师傅还说他和老十三的字真像,明明就没有这种事,又见胤祥对着皇上没有以前的热络劲儿,倒是不冷不淡,越思越想,就觉得胤祥可能换了个人。偷偷拿了胤祥的一幅字出来,雍华一口咬定是唐风的笔迹,胤禛再仔细看,也觉得是唐风的字。
「四哥说得很奇怪。」胤祥可不敢掉以轻心。
「十三的董其昌练得很好,没有二十年也见不到这点功力,倒像舅舅的一个故人。」雍华说。
「是吗?」董其昌又怎麽了?有规定皇子不能练董其昌吗?
「那位故人还爱说,写得多好也没人看见,练不练也罢。」雍华看向胤祥,眉目间有点期待,这是当年唐风教他写字时说的话。
「是,练与不练也一样……你们到底是谁?」胤祥一下子想通了,这两个人也是穿越而来。
「你是唐风吧?」胤禛先问出来。
「你又是谁?」既然知道他是谁,即是朋友。
「我是叶翔,他是你表弟,希贤。」胤禛笑说。
「你们是走了什麽运?来到这里也享富贵,好了,以後爷要吃苦了。」说开了,胤祥也开始放肆了,「我也无话可说。」
「慢着,十三,你忘了历史吗?」胤禛问道,「没人比你更清楚胤祥的结局。」
「就是太清楚,才知要吃苦。」胤祥打小就紧记祖先血淋淋的教训---争夺皇位的黑暗和可怕。「若是老四要皇位,我一定会帮你抢回来。」
雍华心下一颤,他这表哥看似好相处,实际上心狠手辣,若是卷入九龙夺嫡中,恐怕大阿哥、太子等人不得好死。「还是太子被废之後再说。」
「也行,但我不会帮他办事。」胤祥冷笑说,打从知道祖先的事後,他就看不起太子。
「你不惹事就好了。」胤禛笑说。
「放心吧,连李德全也说我的规矩好。」
「你的满文还记得清吗?」雍华别的不担心,只担心胤祥在皇上面前会出事。
「天天复习该没问题。」胤祥只是去了法国太久,记不清,现在要用的话,简单的他还是记得一清二楚,到底是小时候学得深。
「骑射呢?」胤禛问。他当初学骑马,可是受尽苦头,十三又是皇子中有名擅长骑射,要是十三现在不会骑马,恐怕会再生枝节。
雍华和胤祥相视而笑,胤祥说:「秋狩时你看我表演吧。」满人在马上得天下,学习骑射就是家常便饭,唐风幼时在内蒙长大,未会走路先学骑马,未拿笔先学拿马鞭,後来搬到北京,没办法常常骑马,但有空一定回内蒙,驰骋在大草原上。
「看来我又杞人忧天了。」胤禛说,这对表兄弟肚里弯弯曲曲的心意多着。
「你来到这里,中文真的好多了。」胤祥难得听到他说成语。
「自小背下来,有什麽学不了?」胤禛苦笑,「学不懂就是一顿板子了。」
「我们快来听戏吧,别说些有的没的。」雍华见胤禛脸色不佳,便赶忙走出去唤人。
很快锣鼓声响起来,素英抱着小公主君瑜进来,胤祥忍不住笑着悄声对胤禛说:「想不到希贤也有孩子了,这福晋真的长得不错。」
「福晋是素英,你的女学生傅素英。」
「不会吧?」胤祥又无话可说,连台上演的也不留心看了。
对对对,分明就是素英,那福晋的模样像素英,他怎会想不出来?’
但是,素英和希贤?
真是古怪至极。
另一边厢,雍华皱眉,看着素英手里抱着的君瑜,「带她来做什麽?」
「让她见十三表哥啊。」素英笑说,也不理雍华发怒的脸色。
「给我抱吧,你之前才说手肘痛。」雍华从素英手里接过君瑜,君瑜靠在雍华怀里也不闹,反而静静拉着他的衣襟。
素英放下君瑜,才觉手臂酸痛,「今儿演牡丹亭也不错。」台上的杜丽娘眉目真不错,可惜比不上她旁边的敏亲王。
「嗯,外头的牡丹花正开着,叫十三画幅画也好。」
「十三会画吗?」
「唐风的画你比我清楚啊。」
唐风?素英惊望着与胤禛谈笑的胤祥,一时之间百般滋味在心头,她与唐风相处虽不久,对他的性情也有不满,但终究是她的老师。
「他也来了。」雍华倒高兴不来。
这下子人齐了,莫非代表九龙夺嫡要开始了吗?
「这个杜丽娘唱得不错。」胤祥隔着胤禛对雍华笑说。
「喜欢就多来听吧。」雍华也笑了。
他就知道胤祥喜欢看牡丹亭,惊梦和寻梦是当中的好戏。从前他不爱听昆曲,但现在开始体会到当中的韵味。
台上人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时,胤祥面上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周身却罩着一股落寞之意,看得雍华心头一紧。
---他犯了胤祥的禁忌了。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
一时台上台下唱起一样的唱词,一个婉约,一个无限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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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一,庶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生下二格格,八月十五,庶福晋吴雅氏生下雍华的长子。
八月十五正好是中秋,雍华和素英入宫赴中秋家宴了,家人来报信时,康熙正好问起雍华的女儿。
「哦,你的长子出生了,多会挑日子啊。」康熙笑说。
「回皇上,八月十五,人月团圆确是好日子。」雍华浅笑说,但脸上全无为人父的喜悦之情。
「朕帮你的长子取个名字,如何?」
「臣先替儿子谢过皇上的恩典。」雍华无视其他妃嫔和阿哥诧异的目光,照常行礼谢恩。
「雍华,你还记得太皇太后替你取的小名吗?」康熙笑问。
「臣记得,是朱雀。」雍华多久没听过有人这样喊他,只是太皇太后会喊几次,连太后也不知道这个小名。
「朱雀……你的儿子就叫凤恩,如何?还有你的小女儿,朕迟些再给她起名。」康熙想起雍华出生时满天红光,宛如凤凰划空的传说,可惜他只能是皇室的朱雀,永远逃不出去。
「谢皇上赐名。」
胤禛的座位与雍华相隔甚远,靠着烛光,望着身穿黄袍的皇帝和跪着谢恩的雍华,突然心生悲凉。
这满堂的妃子阿哥有多少个真情真意,谁不是怀着一肚子的计谋诡诈,他们到底为了什麽过互相算计的日子,恐怕他们也没想过。
凤恩,奉恩?皇上真的以为雍华会为了那点儿恩典,而感谢他吗?
胤祥喝了一碗茶,狭长的凤眼不住打量皇帝和雍华那边,这场中秋宴真难挨下去。
雍华回到府上,也不看吴雅氏和长子一眼,直接就回房。素英见状,只好撑着精神,先去恭喜吴雅氏,又看了小凤恩的情况,知道母子平安,才安心回房。
「你又发谁的脾气?」素英进房,见到雍华在写字,就问,「天凉,多穿件衣服。」
雍华只是穿了一件月白色内衣,还挽起衣袖。
「就是不喜欢小孩,三个孩子也够打发宗人府吧?」雍华还在写字。
「我又不在宗人府当差,哪知道这种事?」素英也管不了他,只好径自坐在他身边,「那孩子很健康。」
「能生下来就行了,反正以後都是死路一条。」人生终有一死。
「说话真凉薄。」看来雍华和胤禛走得太近也不是好事。
素英看惯了叶翔的冷漠和唐风的毒辣,倒不希望雍华和他们一样。
「难道有不死的人吗?」雍华放下笔,反问。
素英凑过去看雍华写了什麽。
江山虽美,终非吾土,问何日是归期?惟恐今朝玉堂臣,他日遭残祸。只愿弃浮名,一笑白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