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鬼魅幽艳，初涉江湖前路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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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是这样的地方啊……”少年倒着步子来回打量这间方圆几十尺的石室，无论他走过多少甬道，能看见的必然是这样的地方。地上堆积着一些采矿用的工具和几座燃灯的灯奴，壁上如雨后笋一般露出几个尖角的是一些矿物。这些矿物各个散发出神秘的光芒，哪个看起来都不是寻常品质。
仔细打量这个少年，一身黑色襦服像是被利器划破，白净的脸上带着明亮的情感色彩，更令人惊奇的是那白首童颜与暗色红瞳。他随意地选了一条甬道，也不管旁边是标志的生门还是死门便走进去。这次来来回回绕上几圈，才瞧见一扇溢出幽兰冷气的巨门。门上雕龙凤逐月，有青鸾石像衔珠守门。
少年推门而入，入眼便是满室水痕涟漪，盈光飘漾。室内皆覆寒冰，壁面上镶嵌青铜的四方神兽——东青龙、南朱雀、西白虎、北玄武，兽口各含一夜明宝珠，流光溢彩。冰室右边是澄亮通透的冰山，表面清晰地映照出少女的轮廓。少年走进，那迎面窜出的寒意循着经脉游走一圈，似乎连指尖都会瞬间凝结成冰。
“这种感觉……你是三公子？”这传出的女音也如那股凉意般清清冷冷，不经意间划起涟漪。“你没事……”
“你是在与我说话？你是谁？”有人答话自然是好，可是他不认得这个人啊。
“公子不记得璇玉了吗？也是……璇玉是慕容家的罪人，公子不肯相认也是自然。”
“你，你别误会啊，我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不仅是你，连我自己也不认得了。”就像是刷地一下空荡荡了，硬是什么也想不来。
“这大概是失忆了吧。公子本名慕容幽，字钧天，排行第三。小女楚璇玉，是吞月的剑灵。”
“那…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失忆？你又为何被困冰中？”
“慕容家自三国时起，以慕容桓主上为首的一支痴心于铸剑之道，故隐居于此海外仙岛不问世事。虽主上终其一生所铸吞月并未大成，但也算得上人间罕见的神兵利器。”清冷的女音娓娓道来，在说起这段各中因果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浓重的感情色彩。“后不知为何，吞月之事泄密，引贼人来盗。那人一夜之间血洗慕容山庄，夺吞月而去。璇玉不敌，只能自缚冰中修补灵气。吞月虽然是极其霸道的剑，但没有我在，它还是难以发挥全部的力量。公子则与那人奋战，本以为公子也……现下看来只是多虑。公子从小异于常人，想必是有异能相护。”
走进时才发现冰山面上有数朵大小异同的六瓣莲花刻纹浮动，时隐时现。
“这样啊，那他算不算是我的仇人？不共戴天那种？”少年挠头，很困扰的样子。“可是如若我杀了他，他的亲人又会痛苦，于是他的亲人再来杀我……这样反反复复的复仇，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呢？”
“……也许你现下不恨他，可当真正遇见时，那又会是别番风景罢。再温柔的人心里都会藏着怨恨的火种，一旦点燃了便不会再消失。”也许是错觉，璇玉的声音竟带出一股与之前不同的寒意。
“你说的我不是很能理解，不过做错事还是要受到惩罚的。我们一起去找吞月，再教训那个人好不好？至于杀还是不杀……就到时候再说吧。”人为什么一定要抱着怨恨的心理，这个真是难以理解。是因为失忆让他感情方面也空白了吗……？
“吞月被夺是璇玉的失职，若有幸追回，也算是告慰慕容家在天之灵……”
“那你怎么能出来？”
“以璇玉目前积累的灵力是难以离开这里的，公子且去池中一望，池中有灯名鬼魅。鬼魅本是鬼界至宝，可为鬼灵塑肉身、渡灵气。吞月每时每刻都会从我身上抽取灵力，而一年之中只需在中元节时以鬼魅换渡灵气便可修复自身所失。而与那人一役，未等及中元便灵力衰竭……”
“那我去取鬼魅来便好了？”璇玉说话间，少年已步池水边俯身下望。只见水面滚滚白烟倾出，中心高伫九龙盘绕冰柱，之上是龙口朝天吼的睚眦。拨开烟雾的话，大约能见少女所言的鬼魅。
“灯芯并非在此处，那只不过剩下一个容器。公子可按璇玉所说去寻来灯芯，不过这岛上结界衰弱，不少妖物想必来乘火打劫，公子路上小心。”
“那璇玉就在此处等我吧。”
璇玉……这是她第一次被唤，这时光流逝，也许是一个命数罢？
少年走后，漂浮在空中的凉意变得恍恍惚惚，似乎还有点暖人心脾。
且说这边慕容幽按着璇玉的指引，基本上算是顺利的到达目的地，除去路上解救了被几只鼠妖围困的小黑猫，这时他还不明白普通人与妖物的异同。少年推开分别有似鼠、似豹的两石雕守护的门，里面是一个四阶方形祭坛。四周有点点碎碎的冥灯照明，青砖砌起的祭坛上方以四条铁索悬挂起青铜方鼎，鼎中燃幽蓝火种——这便就是鬼魅灯芯吧。
少年斜飞壁沿跃起，正欲取下灯芯，不料耳旁一阵疾风。他便借风转向，侧身堪堪闪过第二波的火球。那火球看似威力极大，撞在祭坛上居然未损青砖半分。再一转眼便见青兽抬爪而立，似豹嘶吼；赤兽皮毛时红时白，口生焰火——这是门前守着的那两石雕，竟活过来了。
这两只灵兽可不如前面遇上的鼠妖好对付，据璇玉所说是慕容桓降服的罕见灵兽，一名风生，一名火光。
赤兽前脚双扑地，火焰如数只细蛇攀爬在青砖上，直逼慕容幽所处之地。青兽跳起立于悬梁铁索，猛一挥爪四道破空旋风击出。焰火汇成一人高的圆阵，并不断缩小，凌空而来的旋风也让他无处可逃。突听得一声咆哮，少年原本就火红的双眸明晰得好似染血，从他体内骤然爆出黑色戾气，将所有的攻击吞噬。
两兽见那离奇的黑色戾气，屡次攻击不得手，终于还是臣服于力量之下，卧身祭坛两边，待慕容幽取走灯芯后恢复石像摸样。这边少年收了那股戾气，面上表情还是纯粹的清明。
“刚刚我做了什么啊？还以为死定了，不过这是璇玉说的异能吧？”少年一边往回走一边努力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只记得被攻击后须臾便取下灯芯，赤青二兽也恢复原样。
回到冰室，慕容幽将手掌的灯芯放入池水中，不消片刻便见一朵幽莲缓缓升至半空，向周围扩散出清冷的波纹。那厢莲花刻印急速转动，莲影重叠明灭，一缕香魂飘出。水色蓝衣的少女手一挽，鬼魅化成小女儿腰间常悬的莲花蓝田玉佩，凤头履刚着地，绵长的人影伸展开来。
“咦？怎么冰中还有一个璇玉？”朝少年慢步而来的是璇玉，冰里的还是璇玉。
“我只是分了一部分的魂灵借鬼魅塑造肉身，这个本体还是留在岛上修复结界吧，慕容家也不能再被这些弱小的妖类侵犯。”意下所指的是慕容幽路上遇见的那些个道行卑微的鼠怪之辈。
“方才没仔细瞧，公子这白发是……？”
“嗯？白发？我也不清楚啊。”少年抓起凌乱的短发，这白发很奇怪？
“大概是重伤的后遗症吧，也不是紧要的事情。”
“公子走这边，我们去离开这座岛的法阵。”璇玉指尖捏决，眼前冒出紫色方阵，两人一同走进。
传送阵的出口是慕容家门前，空中是荒凉的尘土气息。慕容幽仅仅是向里望一眼，那样破败的极致好像能眼见那日浴血的战火。尸体大概是风化或者被妖兽吞掉了，残檐破壁四处都是，总让人觉得风一吹就会有血的腥味。
“人为什么会死呢？这就是所谓命数所至？”少年再如何搜肠刮肚也想不起这庞大山庄鼎盛时期的样子。
“天命不可违，世间万物总有生老病死，死亡也许不过是下一世的起始。”少女面对苍凉叹息一声，人力终不可胜天，命数皆是既定。
“公子，我们走吧。阵眼就在前方。”
“嗯……”
——踏云镇上
踏云镇因依南海之沿，传时有仙人踏云而来而得此名。
傍晚时分，镇上来一男一女。
少女端庄丽质，黛眉细致，清冷素雅。长发及背，头插兰花钗。一抹低胸水色蝴蝶绣裙，素花腰封，外披薄纱浅蓝天蚕衣，腕戴碧玉双环，腰佩莲花。
少年就不像少女那般安分，四处张望，就如第一次来集市的小孩。从身穿的上等绵绸来看，兴许是哪家出游的公子不知为何弄得如此狼狈，襦服上多处划破。混在稀疏的人群里，那白首红瞳更是引来不少人频频侧目。虽有言传仙人出游此地，可这端的感觉也不像是哪家清修的仙人啊——许是武林绝学？何谓人不可貌相也……
“这位公子要不要来几个香喷喷的肉包？本镇特色，过了可就没有了。”小贩的吆喝声传来。
“好香啊，不过……我没带钱啊。”少年不好意思的笑笑，此时璇玉递过几枚铜钱。
“就买几个吧。”
“姑娘真是出手大方——啊，您这莫非是私钱？我们只收官银的。”小贩好心的讲解，把钱又递回去。
“私钱？”璇玉看着握在手心的大泉当千……对了，现下不知是何年何月，这大泉当千想必是不能用的。
“这两位的钱我来付吧，小哥您就看着打包几个。”清脆的少女音响起，来人爽快的递上时下通用的开元通宝铜钱。
“好嘞，马上就给您打包。”小贩收了钱乐呵呵的用油纸包起刚熟的肉包，动作麻利。
“这位姑娘，你手上的大泉当千可是值钱的古物，到前面的兴龙当铺可以换银两。”这少女说话间似乎隐隐伴随着铜铃声。刘海覆额，双髻成团且垂两缕细发，饰蝴蝶花钗，项坠玉石。粉色无袖小短衫，由右腿处斜开的过膝碎花裙，着一双白绸短靴，露出粉嫩的右腿间还绑着江湖人常用的暗袋锦囊。右手上有两环小银铃，不知道那股铜铃声是不是由此发出。
“多谢姑娘解围，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唐月长，两位呢？”
“慕容幽。”
“楚璇玉。”
“那这样我们也算萍水相逢，看你们两个大家公子小姐的，定是没有走江湖的经验吧。我一个人也没目标，不如我们结伴而行？”粉衣少女表现得落落大方，交谈间眉目盈盈，很是让人欢心。
“可是我们是要做危险的事情，把你卷进来不好。”慕容幽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寻吞月的路途必定多难，怎么能让不相干的人涉险。
“公子说的是，月长姑娘不可随性。”
“好啦好啦，我是定要跟着你们的。我的功夫可不比你们差，就算是有危险，我也可以跑呀。就这么定了，我带你们去当铺，然后找客栈借宿，再来慢慢商量以后的大事吧。”少女不由分手就拉起两人直奔兴龙当铺。
“我知道了，带着你就是，若有危险，我会拼力护你周全的。”少年无奈，只好让月长加入。
——碧云楼
华灯初上，是酒楼里最为热闹的时段。青衣丫鬟气喘吁吁的跑过门槛，便朝角落里那位朝锦衣华服公子奔去。
“公子，这都几时了，你再不回去老爷可就要扣翠儿月例了！”
锦衣少年这才转身，优雅地放下白瓷茶杯。他起手拍青衣丫鬟的后背帮她顺气，并示意她先坐下。
“翠儿缓缓气先，我今个儿起要出游，你可知青河镇？”
“青河镇？”定又是传言有哪家美人的地方吧……翠儿不禁扶额。她家这位小公子不但有才有貌，又是出了名的温柔，可就是……风流了点，沾花拈草了点。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公子只是爱惜美色，并未特别倾心于谁。这端的温柔，更是对每个人如此，下人们都是看着小公子长大，没有一个是不欢喜的。
“对啊，青河镇。”那金丝绣边的折扇一开一合，煞是风华绝代。眼睛里是清澈的笑意，好像望上一眼都会沦陷。
“那镇上有个不成文的习俗，每年初春献一名处子予青河河神，感谢河神的恩惠。翠儿你说，他们怎么这样白白糟蹋一个妙龄美人呢。那河神定是面目可憎的妖怪，待我去收来训上一训。”那折扇合起拍桌，连白瓷杯也被震上一震。
“就凭公子这不入门的法术？被收的是谁还不一定呢。”翠儿想起前日公子所谓的金蝉脱壳术，说什么变了个替身在床上躺着了，结果老爷来的时候就只见一堆绣花枕。前几年公子打赢过一场恶战，无人不夸其少年将军的风采。可这法术总是时灵时不灵的，也不晓得那场战役是不是侥幸。
“好翠儿，你可对你家公子我上点心，这次可绝对不会失手。我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可要照顾好自己。爹爹新纳的小妾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千万别惹到她。”锦衣少年执起翠儿的手，看似百般柔情。
“公子外出也要多保重……不对，你这样走了我怎么和老爷交代啊！”翠儿甩掉少年的手，差点就被这家伙混过去了，她可是奉命来带他回去的。
“呵呵，这样我早想好了。”他从怀里掏出一稻草人，小心的交与翠儿。“你找个隐蔽处，以柳枝沾水点之，便即刻化成我的摸样了。它虽不能言语，你就让他装病骗骗我那笨头脑的爹。”少年唤来店小二，让他打包几分甜食给翠儿带走，府里的丫鬟们各个都喜欢碧云楼的吃食。
“公子你肯定这样真的可以吗——”真是再没见过他这样不着道的奇异法术了，到底是师出何处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鬼魅幽艳，初涉江湖前路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