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十二楼》顾天荒

1、1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很久没睡的这么好了，真正无梦无惊的深度睡眠，让我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静静地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我才从床上爬起来，现在是正月里,杭州特别的冷，让人不由得就想赖在被窝里不出来。这时候我就挺羡慕我那些北方的同学，虽然外面冷，可是只要不出门，家里的热炕头啊暖气啊会让人舒服地想哭。
　　我穿上衣服，特意多穿了套保暖衣，说起来这还是胖子千里迢迢打北京给我寄来的，他一个伙计搞这些东西的批发，质量还不错，就送我一套。我想想心里也觉得挺感动的，不愧是同生共死的兄弟，真仗义！但是转念又一想，我这个年纪应该是女朋友来关心我，而不是到现在还只是兄弟来关心我，也真够失败的。
　　身体还是不怎么舒服，三个多月前我出了场车祸，被一辆车给撞了，昏迷了两个多星期。恢复的还算快，身上也没缺什么零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所以一直都处于休养中，清闲的要命。
　　伸了个懒腰去厨房里看了看，得，什么也没有，肚子适时叫唤了一声，真应景。我叹了口气，打了个电话给王盟。
　　“店里怎么样？”
　　“报告老板，店里还是那样，万年不变！”
　　“呃……那店里还有吃的么？”
　　“老板你饿了？我给你买点吃的去吧！”
　　“成，我一天没吃饭了，刚起来，你看着给我买点吃的吧，呆会我就去店里。”
　　放下电话，我看着安静的房间，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伤感，吴邪，什么时候你才能有个家呢？
　　说实话，不是不想有个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谈恋爱”和“结婚”这两件事情我似乎生来就没啥天赋，虽然随着年纪的增长，时不时也会幻想一下未来老婆的样子，可是一到动真格的时候，我就开始抗拒了。尤其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总感觉心态都变了。老爹和老妈一个劲的张罗着让我相亲，有的时候迫于无奈我也去几次，可惜都是毫无感觉，难不成我此生命犯孤星？

　　溜达着到了铺子里，王盟还没回来，我按了按一直在叫的肚子，趴在柜子边上神游太虚。这样冷的天气，想是也没有几个人愿意来逛，我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未来规划，是不是不能再这么懒下去了？也许当个小建筑师能更积极向上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王盟回来了，离的老远就听到了他的喊声，“老板，嘿，老板有人找你！”声音里那个激动哟，隔三百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心想谁来了啊能让王盟这么激动，抬眼一看，原来是霍秀秀。
　　就这一眼，让我整整愣了一分钟，额，怎么说呢，我现在脑海里全是那句话，“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近一年没见到她了，这次再看到，我竟然产生了惊艳的感觉，她的发型变了，长长的大波浪卷看上去很有味道，穿着一身漂亮的旗袍，好像……丰满了很多，所以整个人都显得更加成熟起来，怪不得王盟激动成这样，谁见了美女不激动？
　　霍秀秀看我一直盯着她，水灵灵的一笑，那种小狐狸的感觉又回来了，“吴邪哥哥，是不是觉得我更好看了？要不你娶我当老婆吧！反正我小时候可想嫁给你了！”
　　我脸红了一下，赶紧招呼她坐下，让王盟给她沏上茶，“怎么会突然过来？发生什么事了么？”
　　“啧，吴邪哥哥你真绝情啊，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霍秀秀还是一副鬼灵精怪的样子，这和她的外表有点不相符了。
　　我笑了笑，“当然可以了，只是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没事，我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所以你可以放心。”
　　“啊？那你是和……小花？他在哪儿？”
　　“……”
　　“……怎么了？”
　　“没什么。吴邪哥哥，我饿了，你请我吃饭吧。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杭州，我要去楼外楼！”
　　“……”
　　我心里隐约感觉秀秀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但是她既然不说，我也不想现在就问，毕竟我也饿了，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也不迟。既然她来了杭州又来找了我，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我不必急着追问，她也一定会说。
　　王盟看看我，“老板，我给你买了好多包子呢……”
　　我甩给他个白眼，“留着吧，当夜宵。”

　　在楼外楼，我看着秀秀斯斯文文地吃着东西，无法避免的想起了阿宁，曾经也是在这里，阿宁和我们一起吃饭，只是时光荏苒，佳人已不再，不免让人伤感。
　　想到这里，我抬眼看了看秀秀，她眼睛直直的，也不知道望着什么地方，我看得出来，她满腹心事，也许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到底要不要马上告诉我一些事情。
　　我便这么看着她，直到她感觉到我在看她，把视线投向我。
　　“还没决定么？告诉我还是瞒着我？”我放下筷子，慢慢地问她。
　　她有点惊慌，但转瞬便平静下来，盯了我一阵子，这才悠悠地开口。
　　我以为她要说一直让她心绪不宁的事了，可是没想到她却说，“吴邪哥哥，这一年多来，我感觉你变了不少。”
　　“啊？”
　　“怎么说呢，就是感觉不一样了，变成熟了，好像很多事情都成竹在胸了，也许‘天真’这个名字已经不适合吴邪哥哥了吧。”
　　我愣了一下，心中突然百味杂陈，是变了吧，时间在走，人都会变，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怎么可能还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
　　我笑笑，只是这笑容有点难过。
　　“吴邪哥哥，你……还在找他么？”秀秀突然转了话题。
　　我突然间浑身冰冷，“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还是不相信他已经死了，对么？无论我们怎么劝你，你还是会一直找下去？”秀秀紧紧地望着我，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种很悲伤的神情。
　　自从闷油瓶失踪以后，我已经找了他一年多了，我打听了很多人，走了很多地方，几乎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寻找他上。最开始的那半年，我变得很消沉，什么都不管，每天早晨起来做的事情就是找他，然后一次次的失望。
　　他们都来劝过我，他们都说看到我的样子就觉得我好像已经崩溃了，甚至连灵魂都跟着他消失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那么执着的去找他，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所有的人都不再怀疑死亡的真实性，只有我还一如既往的相信他活着。
　　是我害了他，但是我不相信我能害死他！他是不会死的，我不知道我从哪里得出这样的结论，可是我就是偏执的认为这是真理，即便我死了他闷油瓶子都不会死！
　　只是一年多了，他的消息如石沉大海，就好像你一直盯着一个字看就会有那么一瞬间好想不认识那个字一样，后来，我慢慢的不那么频繁的去寻找他了，有的时候听到别人提起“张起灵”三个字的时候还会愣上一愣，好像不记得这个名字了一样。
　　他们都以为我已经放下了，不再寻找一个不可能再找得到的人了，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没有放弃，也从来都不会去放弃。
　　我感觉的到，他没有死，他就在某个地方，也许还会等着我。可是我也不会再常跟别人提他，“找到他”这件事越来越成为我自己一个人的事，一个隐秘的追逐和不灭的希冀。
　　我没有说话，这一年多来，我越来越不爱说话，好像闷油瓶上身一样，说什么之前都会想想该不该说，久而久之这成了我的习惯。天知道我多么怀念曾经可以毫不犹豫说出心中所想从不藏着掖着的我。
　　霍秀秀认真的看着我，我知道她一定有什么和我有关、和闷油瓶有关的事要告诉我，而且必定是一件很要命的事。
　　“吴邪哥哥，告诉我，是不是这样？是不是不管有多少人说他死了，你还是会不依不饶地去找他？”
　　这一瞬间我似乎能预感到什么，心脏“砰砰”地乱跳，几乎要跳出胸腔，我拼命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坚定地告诉她，“对，我一定要找到他。”
　　霍秀秀长叹一口气，“我做了好久的思想斗争，如果你有一丝犹豫我都不会告诉你，可是吴邪哥哥，你怎么可以那么坚定？”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只知道是我害了他，所以我必须去找他，去救他。”
　　“只是这样么？”霍秀秀紧追不舍地问。
　　“秀秀，现在我脑子很乱，没有你看起来的那么平静，我只是想让你告诉我，关于他的事，哪怕一丝线索都好，我都要找到他。也许有什么别的情绪别的原因，我想，等到我找到他的那一天，我会好好地思考一下。”
　　“吴邪哥哥，我觉得你和他被一种无法言说的力量牵绊在一起，这种力量太惊人了。”
　　“好了秀秀，既然你都已经来了杭州，也对我说出了上面的那些话，那么请你不要再卖关子了，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我牢牢地看向她，不错开她的任何一丝表情。
　　“吴邪哥哥，张起灵确实没有死，他还活着，你去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