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五章:父母之命】 ...
-
高欢的车马缓缓的驶入了王府,一群苍头家奴马上迎了过来,伺候下朝归家的高欢。这时,娄昭君急匆匆的从后堂走了出来,开口就道:“阿惠和侯尼于找不到了,两个孩子出了府了。”
“什么?”高欢一僵,手中擦汗的汗巾几乎要从手中滑落。
“今天早上奴婢们发现他俩不见了,侍卫们从墙根底下找到了阿惠的东西,说是兄弟俩爬墙出去了。”娄昭君掏出了那块玉佩。
“肯定是阿惠捣的鬼。”高欢把汗巾生气的甩给了一个奴仆:“从小到大,什么鬼点子都想得出来。现在他是渤海王世子,不是怀朔镇上打滚的野小子了!像个什么样子!对了,派人去找了吗?”高欢还是不放心两个儿子,问了一句。
“去了,可现在还没个信。”娄昭君上前,帮着丈夫摘下了高高的梁冠。
“回来我非得教训教训他。”高欢自己扯下了那身绛纱袍服,扔到了一边,苍头立马上前拾起。娄昭君看丈夫神色有异,担心的说道:“大王,你息息怒,两个孩子说不定就是想出去玩呢。再说了,侯尼于年纪小,鬼精灵着呢。”
“侯尼于又不会爬墙,阿惠可是从怀朔镇上摸爬滚打练出来的。”
那年轻侍卫猜的没错,他们在永宁寺门口碰到了刚出来的兄弟俩,他惊奇的看到兄弟两个一身的灰尘,尤其是高洋,衣服下摆处还略有破损,似乎是钉子挂到的。但这些都不重要,他总算可以向娄昭君交差了。
侍卫们拉过一辆车子,二人上了车,不知怎的,高澄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很不平静,他掀开车窗上的帘子,看到那个找到自己的年轻侍卫,将他唤至近前,问道:“父王下朝了吗?”
“小人出来的时候大王还没回家,是王妃派出得小的。看现在这个时候,大王应该下朝了吧。”
“哦。”高澄将车帘缓缓放下,满腹心事的缩了回去。
高欢阴沉着脸,看着跪在堂前的两个儿子。当他看到高洋满身的灰土,便追问两人去干了什么。面对父亲阴沉的脸色,高澄和高洋后脊梁冷汗直冒,鬼使神差的把事都说了出来。高欢命人去过一根木杖,叫过一个家奴,命令他用家法,杖高澄二十杖,杖高洋十杖。家奴战战兢兢的举着木棒来到了两个小主人面前,做出欲打下去的动作,但一瞬间又在空中停住了。这毕竟是两位郎君,打重了会出事,但高欢冷峻的目光步步紧逼,他们又不敢不打,迟疑着无法下手。
“磨蹭什么,还不用刑!”高欢猛然一拍面前的桌子,桌子上的杯盘书册顿时像遭遇了地震一样,兀自颤个不停,杯子里的酪浆也洒出了几滴。
高澄听到父亲的吼声,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看来今天在劫难逃了,父亲平时对他这个长子教育十分上心,却也十分严厉,稍稍有错就棍棒拳脚相加,今天这二十杖还算是轻的。于是他只好闭上眼睛,紧咬牙关,等着那棍子自上而下的砸到自己身上。高洋由于很少在父亲身边,平时母亲对他也不怎么管束,这种惩罚对他来说还是有点重了,他偷偷瞄着自己哥哥挨杖的反应,惴惴不安的等待着。
那家奴在高欢如此强势的逼迫之下,不得已,闭起眼睛,攥紧了木棍,向高澄后背打去。忽的,他的手在高澄上方停住了,随后就是扑通一声。高澄惊讶的睁眼看着自己身边,只见那家奴瘫在地上,颤抖着对高欢说:“小……小的真的不敢打世子啊……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没用的东西!”高欢大吼一声,他从座位上站起,向兄弟俩走去,那个瘫倒的家奴如临大赦般的像一旁闪去。只见高欢从地上捡起木棍,那只有力的大手几乎要把它攥断,高澄伏下身子,额头上冷汗直冒。高欢一生戎马倥偬,自然是孔武有力,岂是小小家奴可比的。
“侯尼于,帮你哥哥数着!”高欢冲高洋喊了一句。
高洋见状,膝行几步,抱住高欢的腿道:“兄兄,您不要打哥哥了,是侯尼于让哥哥带我出去的,您还是打我吧。”听着那声音,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哼!”高欢一脚踢开二儿子,持棍向高澄打去,呼呼生风,高澄忍不住,啊啊大叫起来,高洋在一边流下了泪。
“哭什么!”高欢打完了长子,回过头来看着次子,命令道:“趴下!”高洋无奈,只好趴在地上,棍子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的后背,但与高澄不同的是,他紧紧的咬着牙,一声不吭。
打完后,高欢扔掉棍子,低吼道:“还不滚,以后再敢这样私自跑出去,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两个孩子相视一眼,站起身来,退了出去。
娄昭君听到两个孩子挨打的消息,忙不迭的跑到了高澄的卧房里,婢女们正在给他上药,娄昭君看到儿子背上的道道红痕,叹了口气道:“你兄兄下手也太狠了,怎么这么打你啊。”说着眼角处也湿润了。高澄拉过母亲,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说:“不妨事,家家。崔季舒已经来看过了,留下了些金疮药,过几天就好了。”娄昭君点了点头。
“对了,家家,姐姐和妹妹什么时候到,儿子好久没见到她们了。”高澄忽然想起母亲从晋阳来的目的,开口问道。
“这你不用急,还有十多天吧。”
“嗯。”
晋阳通往洛阳的官道上,一队护卫严密的车队正在行进着,车子里一个十四五的女子挑起车帘一角,叹了一口气后又满腹心事的放下了。车子里,除了她,还有一个昏昏欲睡的七八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听到她叹气,迷迷糊糊的问道:“姐姐怎么了。到了洛阳就要当天底下最高贵的女人了,姐姐怎么还不高兴呢?”
那女子拉过一方薄罗斗篷,搭在妹妹身上,说:“累了你就睡吧,你还小,不懂。”
“我才不小呢,我都八岁了!”小女孩似乎不喜欢人家说她小,猛然打起了精神,直立起身子,面对着姐姐。那件薄罗斗篷从身上滑了下来。
“好好好,你不小。今早上起来的那么早,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到了洛阳你就明白了。”
“你们总是这么神秘。好了,我不问了。”小女孩撅着小嘴,很不满意,失望的靠到了车角落的一个柔软的靠枕上,拉过斗篷盖在身上。姐妹两个都不说话了,不一会,小女孩就感觉眼皮重新重了起来,渐渐的睡着了。
风吹起帘子,不知何处飘来的杨花闯入了车里的世界,砸在女子的丝绸裙子上,她用纤长但并不十分白嫩的手指拾起,放到另一只手的手掌心中,拨弄着。她默默的看着这四处飘零的小东西,缓缓的垂下了眼帘,阳光从帘子的缝隙悄悄射入,调皮的落在她的钗环上,一串珠子串成的流苏从钗头闪出,随着马车的轻微摇晃,熠熠发光。
高欢和娄昭君把高澄叫到了面前,看样子要有什么颇为重大的事情宣布。自从上次受罚后,他和高洋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养伤,过了十几天安静而无聊的生活,简直快要闷死了。当他听到父母召唤后,平静的心中顿时又翻起了波浪。
高澄端端正正的坐在坐席上,头微微低着,不敢去看父母,就像是犯了什么错一样。
“阿惠,抬起头来。”高欢命令着儿子。他统兵多年,即使是对家人说话,有时听起来就像是还没出中军大帐。高澄勉强抬起头,平时那双灵动的蓝眼睛里透露出一种十分复杂的感情,有畏惧,也有疑惑。
“兄兄家家今日唤儿来,不知有什么事情?”高澄恭恭敬敬的问道。
“阿惠,今天又没有别人,就我们三个。哪有跟父母这么拘束的。”娄昭君温和的说道,想打破这对父子间那种尴尬生硬的局面。
高澄没有接过母亲的话茬,他看着娄昭君,不知说什么好。高欢此时好像要宣布什么事,可又感觉说不出口,便扯了扯妻子的衣袖,干咳了两声,道:“这事该是你们妇道人家说的,我就不跟阿惠说了。”
“呃……好吧,我跟儿子说。”娄昭君和高欢的举动愣是把高澄弄傻了,他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有什么事非得弄成这样。他只好无奈的看着父母。
“阿惠啊。”娄昭君轻声唤道。高澄嗯了一声。她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你兄兄和家家给你定了一门亲事。”
“什么!”高澄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失态的喊了出来。
“你都十二了,也不小了,早晚要找个媳妇。”娄昭君继续循循善诱。
“您要儿子娶谁?”高澄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仍是一脸惊讶的表情。
“为父给你定下的是清河王家的女儿。你们两个先成婚,别的事以后再说。”高欢用他那生硬的命令口气插进了话。
高澄愣愣的看着父亲,完全不知所措了。婚姻这个问题,对于十二岁的他来说似乎显得还很遥远。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话来:“这个……儿子还小,非得要娶吗?”
“你都不小了。十二岁,这个年纪在鲜卑人得孩子里算大人了,你看你的表兄弟们,有多少不是这个年龄结婚的?给你找的那个媳妇年纪还小,碍不着你的事。”娄昭君又顿了顿,继续说道:“要是你没准备的话,我们就跟清河王家商量一下,先见见面。”她转过头,像是要征询高欢的意见。高欢点了点头,然后面向儿子:“你家家说的对,我们叫清河王带着孩子过来,你们先见见。”
“这个……”还想说下去,但面对父亲那冷峻的没有半点表情的脸,无力的嗯了一声。高欢听到这个回答,脸上的表情才略略的缓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