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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黄花无恙开篱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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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庆元年三月以御史大夫完颜承晖为参知政事,参知政事孟铸为御史大夫。
五月,签陕西勇敢军二万人,射粮军一万人,赴中都。参知政事完颜承晖又为尚书左丞,诏卖空名敕牒,河东、陕西大饥,斗米钱数千,流莩满野。
……
虽说梁浔让梁澍前往赵琳超那里学习女子闺礼,梁澍似乎不那么自觉,由着几天都没有动静,只自己把自己关在梁凡的书房当中琢磨父亲留下的琴谱。这样闭门造车的行为,梁澈曾劝她,要哥哥为她聘请名师,梁澍没有吭声,依旧自己闷头做自己的事。
完颜致宁笑脸盈盈捧着一个油纸包大步迈进家门,赵琳超早已吩咐下人为他准备好午饭。
“定之,你带什么东西回家来了。今天的饭吃的特别香,怕是也有缘故吧?”赵琳超随意问问。
完颜致宁顿了顿,笑道:“您就别问了,以后啊您自然会知道的。”
“你今天回来的比往常迟了些,回来又带这么一个东西,二娘就不能问问么?”赵琳超苦笑,“宁儿果真大了,也在二娘面前有心事了,你爹让你早了两三年加冠,成了定之,就不是小时候的宁儿了。”
完颜致宁忙的停筷:“娘说的哪里话,孩儿只是没想好怎么告诉您而已。其实,其实今天回来晚了,是在老师家抄书抄晚了。您也知道,孩儿在国子监有位老师,家中藏书颇丰,又不喜借人观阅,生怕损坏。孩儿央了老师好久,他才愿意我将中意的书在他家誊抄而看。”
“难得你好学。”
“其实,这书,也不是单为孩儿一个人抄的,孩儿只觉得这书不错,有人该会喜欢。”
赵琳超纳闷:“有人?”
完颜致宁摆手:“不说了罢。对了,娘,梁家的小娘子不是说要来家里从您学闺仪闺艺的么?好像这些天都不见人啊。”
赵琳超道:“这姑娘文黠多变,什么都做得出来,说不定不愿来了。听闻她这几天把自己关在她父亲的书房里摆弄琴谱,好像她还没学过琴艺,只在父祖那里了解一些而已。”
“琴者,圣人之器。她亲近琴,未尝不是好事。没有如约来我们家,兴许是她忘记了,不如派个人去提醒她吧?我想她该没有冒犯娘的意思。”
赵琳超点点头:“也好。午后,我去昌国公府,就当见见她妹妹了。”
“见明卿小娘子?”
“是呀,我觉得这孩子不错,温文尔雅,虽然小你四岁,却是个懂事的孩子。昌国公有意同咱们联姻,便不把这孩子送进宫了。当今陛下垂暮之年,各皇子也无堪大任者。而你与昌国公同窗十年,他对你的印象很好,你爹同梁家也是莫逆之交了,这个婚事能成的话,也是好事一桩。”
“雨卿小娘子还没许人,妹妹抢先,怕是不好吧?”
“雨卿么,早在八岁的时候,就同一位守将家的公子有过婚约了。”
“八岁,还那么小。”完颜致宁的眼光黯淡下去。
“听她爹说过,雨卿同那位小公子从小青梅竹马,很是要好,所以才有幼年定亲的事。一晃,五年就过去了。”
“这样,日后又是一对如花美眷。”连语气也不自然了。
赵琳超继续道:“世事弄人,这位小公子的父亲在战场,投靠蒙古去了。梁凡一气之下,断了婚约。雨卿从此闷闷不乐,再也不要家里人和她提起与那个小公子有关的事,家里人连再为她许人的念想都不许有。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昌国公就只有先办明卿的事了。”
不知何时,完颜致宁已经默默抱起书,向赵琳超行礼:“孩儿先回书房了。”
步伐不知何时沉重至此,路过父亲完颜承晖的书房,他竟鬼使神差的推开了门。
“本想引你去我家后花园看看,你却央我来这里。”完颜致宁笑着露出了雪一样白的牙齿。
梁澍不去理会他,只自顾自地到处转。
“你在看什么?”完颜致宁问。
“你爹的书房为何挂着苏轼和司马光的画像?”
完颜致宁一听她这么问,正想将其中的缘故告诉她。梁澍反而抢先打断道:“师司马而友苏公。你爹最敬重的就是这二位先贤了。”
完颜致宁略略生气:“你晓得了还问我。”
梁澍掩面倩笑,完颜致宁拿她没有办法。
“你能告诉我你找我娘有什么事么?”
梁澍沉吟一会,道:“我不想我妹妹进宫做女官。”
“做女官有什么不好的,权贵家的女子不能进宫为嫔妃,就会想方设法成为女官,这和子弟们抢着荫补为官和成为御前侍卫是一个意思。”
“那你现在见识了什么叫人各有志了吧?”
“早在栖隐寺,你故意冲撞赵师父,我就领教过了。”
“真羡慕你啊,能在国子监里头读书。”
完颜致宁也不无自豪:“我也感到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梁澍不语。
完颜致宁低头去看她:“不高兴了?”
“没有。”
“你叔祖要回朝了。”
“回朝?”
“嗯。”
“我只知他在山西同蒙古人几次交手未分胜负,怎么就回朝了?!”
“国子监的同窗都很扼腕,梁老元帅勇猛过人,当世廉颇,比起先前各州府的一路惜败,梁老元帅能守住自己的辖地,实属不易。现今就打算将他撤回,那么老元帅的苦心不都白费了?!”
“国家的存废,不应该寄托在哪个大臣或者将领身上。我从小就爱看史书,多少前事昭示后事,只是世人都作瞎子。我叔祖年过古稀,作战不过与将士同仇敌忾拼尽死力。早二三十年或可,如今是万不能挡住蒙古人的。青藤对枯木,早已是注定的事,我越来越无法骗自己了。我祖父在前线偶尔书信与我,说些前线的事,刚才的话,便是他的原话了。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我送你。”
“不必了,我有车夫。”
完颜致宁顿住,不知所措。
睁开眼,几天前的事,扰的他万分惆怅。索性放下誊抄的书,埋在桌上睡了。或许,一觉过后,能让他忘记什么,又释怀什么。
还在自我沉浸当中的梁澍,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得从书房搬出来。
下人领着她去给从前线回来的梁耘醒、梁耘佑敬茶,梁澍感叹完颜致宁说的果然不假,这一天来的也很快。
两位老人除了询问两个孙女的课业以外,对前线的近来战事只字未提。
忆起一个月以前梁耘醒给梁澍的最后一封信,梁澍大致也能猜到没来信的这一个月可能发生的严峻战事。
梁耘醒瞟了梁澍一眼,淡淡道:“我们在前线,差点同刘伯林交过手不过他不战自走了。”
梁澍强抑自己的心情,平静道:“他做过叔祖的亲随十年,部将十年。这份交情,避战的原因只能是避嫌。不论输赢,双方都会有一个人回去不好交代,这才是刘伯林不愿意见到的。”
梁耘醒道:“明卿。”
“在。”梁澈不明所以。
“如果大爹爹把你许配给完颜承晖的独子完颜致宁,你愿意么?”梁耘醒期待孙女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我……”梁澈把头埋下去。
梁澍欲言又止。
“明卿,大爹爹问你呢。”梁耘醒道。
梁耘佑一眼看到了梁澍小媳妇的委屈样,笑道:“雨卿,你大爹爹问你妹妹,你作甚么样子,你看看你那脸板着。”
梁耘醒这才仔细瞧梁澍,梁澍猛的抬起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叔祖又打趣,人家哪里有。你们问明卿就问明卿,扯我这里做什么。”
梁澈道:“孙儿之所以没有回复大爹爹、叔祖,就是想着姐姐。”
“哦?”梁耘醒笑着靠近梁澍,“明卿都把你供出来了,你这个做姐姐的,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说出来也无妨么。都是家里人,反正都是与完颜家交姻亲,你和明卿谁嫁过去都是一样的。”
梁澍听罢这句,心如刀割:“对啊,反正都是与完颜家交亲,既然这样,你们就按你们原先想的,让明卿去吧。完颜致宁秉性纯良,出生富贵却勤俭好学,难得的不是纨绔子弟,明卿早就说到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梁澈撅嘴:“姐姐,你这是何意?难道我看不出来完颜公子更亲近姐姐一些么?我愿成全你们,你还同我赌气!”
梁澍硬道:“我反正是不喜欢去做联姻的工具。完颜承晖现在是尚书左丞,愈受重用,能与他家结亲,美事一桩。”
梁耘醒一记耳光,斥道:“你就愿意和刘伯林家的孙子好是不是?!完颜承晖的儿子难道就比不上一个无耻叛臣之孙?!”
梁澍惨笑:“我只是不愿做一个货物。”说罢转身。
“刘嶷和完颜致宁,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交易面前真情真心永远是无力的,也永远不会有好的结果。与其如此,不如怀着一份念想默默地过着各自的日子就好了。”扶着门框,梁澍再回书房。
梁澈扶着祖父,慢慢道:“姐姐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
梁耘醒叹道:“都言她早慧,连最简单的道理她都不明白。家里从来没有人指望她来联姻为家族做事,想的不过是她日后能有个安稳的日子和称心的丈夫。宦海沉浮五十年,那些官位和财富,是功成名就,却不一定是幸事。身为男子,既然选择了前者,自然无怨无悔,对于女子,易得千金财,难买有情郎,我们替你姐妹两个操心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梁澈安慰:“只是脾气改不了,心里还是明白大爹爹的好的。”
“若非真是应了那句,豪情仗义之人,总有骨肉生疏么。”
梁澈道:“大爹爹不要多想了,您同叔祖刚回来,还是好生休息吧!其他的事别去多想了。”
梁耘醒抚抚孙女的头:“还是若耶懂事啊!我只怕你会被人欺负,性格太过温婉了。”
“老爷,尚书左丞的娘子来家造访。”管家梁求正近前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