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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屋外月明星稀,屋内烛影跳动,这是一间干净整洁但又面积不大的卧室,局促的空间被两张床铺占据了一大半。一张床上正坐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目光呆滞,手里正玩着一个很旧的木偶;另一张床上,则静静地睡着一个人,呼吸微弱,几乎没有声响。门口,站着两个仆人打扮的人,面无表情的发着呆。

      突然,从那个男孩儿的口中发出一阵奇怪的呀呀低语声,把沉睡中的人惊醒。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那人几乎是从枕上一跃而起,顾不得多披上件衣服,踉踉跄跄的就跑到小男孩身边,抱住那个男孩儿,扶着床沿,吃力地坐了下来。

      此刻,男孩儿的眼睛开始发红,慢慢地流露出了凶狠的神色,手指也开始用力的掰着手中木偶的四肢。

      “珍儿,你看小木人多乖啊,天很晚了,你哄他睡觉好不好?展叔陪你玩好吗?”

      “珍儿乖,小木人给你作揖呢。珍儿有礼貌,是不是该还礼啊!”

      “小木人睡觉了,展叔给珍儿讲故事好不好?”

      这屋里的两个人,正是在开封府众人的心目中,一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展昭和卢珍。一年多前,歼灭孤鹤道长及其党羽的一战,死伤惨烈。孤鹤的党羽几乎被消灭殆尽,而朝廷一方命丧当场的人也不在少数,开封府中的人硬是眼睁睁的看着展昭和已经被“失心咒”控制失去理智的程伯同归于尽,而卢方的儿子卢珍也因为被孤鹤下咒失败,吐血而亡。事后那片密林里发生了一场大火,大家都以为这些人的尸体已经无法辨认,可谁也不知道,展昭和卢珍竟然没有死,而是被人严密的看管起来,从此不见天日。

      此后开封府中,卢方因为失去了独子,悲痛欲绝,大病一场,四鼠就此辞官,回了陷空岛。白玉堂则因为伤心展昭之死,了无生趣,自请去边关任职。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来过问这两人的消息。

      “失心咒”是一种可以在暗中控制人的魔咒,中了咒的人平日做什么事情都和常人无异,但是一旦被下咒之人用意念控制,马上就会变成下咒者的奴仆,听凭主人吩咐,任何事情都会眼睛不眨的去做。白锦堂用失心咒控制了不少江湖豪杰,就为了实现自己一统江湖的伟大梦想。但是,唯一能够破解“失心咒”的“奈何诀”此时却藏在一个只有展昭才知道的地方,这让白锦堂始终难以安心。正好孤鹤道长给卢珍下“失心咒”失败,使得卢珍就此神志不清,且残暴异常。看到鲜血就格外兴奋,一定要扑上去舔舐干净才算罢休。若是时间长了不给他血喝,他就会自残饮血。白锦堂原本是想救活卢珍,将来可以要挟卢方等人为其效力,后来见展昭誓死不肯说出“奈何诀”的下落,就想了个恶毒招数,把卢珍送给展昭照顾,希望展昭于心不忍,会泄露奈何诀的下落,救卢珍。可没想到,展昭宁可在卢珍发作的时候,用自己的血来喂他,也决不肯说出奈何诀的下落。

      所以,展昭现在在不会被审问的时候,就天天守着卢珍。慢慢地发现,每当卢珍发作的时候,慢慢的抱住他,柔声细语的安慰他,会大大缓解卢珍的暴虐程度,因此,每次听到卢珍口中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时,展昭只要在身边,总会第一时间去哄着他,用一些别的事情来转移卢珍的心思。

      就像现在,展昭尽可能地给卢珍讲故事,转移他的精神,不管自己此时有多么的累,多么的想闭上眼睛暂时忘了这一切。可是展昭知道,如果不在第一时间将卢珍的情绪稳定下来,接下来他就会弄伤自己。一开始的时候,展昭也曾给卢珍喝过自己的血,但是,自从白锦堂开始用毒药来折磨自己以后,展昭怕卢珍也会慢慢中毒,就尽可能的哄他,反而卢珍的状况渐渐的好转了。当然,这一切,不能明白地告诉白锦堂。

      慢慢的,卢珍在展昭怀里听故事听的睡着了。展昭这才如释重负地将他放在床上躺好,盖好了被子。此时,展昭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在夜晚的凉风里变得毫无温度,寒冷和疲惫让他的连挪动脚步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好趴在卢珍的床沿上,费力的喘着气。自己温暖的被褥只有几尺之遥,可就是过不去。渐渐地,烛光在眼前模糊起来。展昭此时心里知道,如果就这样穿着单薄的衣裳在这里睡着,以自己的身体状况,明天必定会大病一场,现在的自己能不能熬过去,真是没有把握……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股暖流笼罩了全身,展昭睁开眼睛一看,一张朝思暮想的面容映入眼帘。

      展昭睁开双眼,用一种疑惑的,半信半疑的目光在那张面孔上巡视了半天,才轻声的问道:“师兄?是你吗?”

      “是我,我来救你了!身体怎么样?能不能动?”被称作师兄的人一边说着,也不管展昭是否能够自由行动,径直将展昭用一件斗篷包裹好,然后抱起,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经过门口时,展昭看见一直负责“照顾”他和卢珍的两个仆人有财和有运,已经昏倒在门外。

      突然间见到亲人的欣喜,对逃离没有把握带来的紧张,还有那种突然被人关心照顾的不适感一起袭来,此时的展昭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间好像做梦一样。“师兄,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师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声说道:“趁着还没有人发现,我们赶紧走。”说完,将斗篷上的风帽一下盖在展昭的脸上,飞身上树,听起来就像一阵轻风拂过一样。

      听到师兄不愿意多说,展昭也不打扰他,心里明白此时最主要的是逃出去,而不是问长问短,于是他也不多问,任由师兄抱着自己,快步飞奔。此时,透过几层衣物,展昭逐渐感觉到了师兄身上传来的体温,这让已经习惯了寒冷的他,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师兄终于知道自己的下落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不是被遗忘的人了。

      此时展昭虽然被风帽遮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但听着外面的声音,两人好像是在一片树丛中飞快的前进,足足有两柱香的功夫,他们两人不但没有出了这片树林,反而身后的呼喊声渐渐响起。展昭感觉到,师兄抱着自己的双臂越来越紧,呼吸也渐渐沉重起来。

      “他们追上来了,怎么办?”展昭心里越来越紧张。此时的他根本没有能力应对追来的人,反而需要师兄分心照顾。这一年多来的折磨,硬说没有伤到他绝对是假的,他此时对自己如何逃脱既无信心也无主意,反倒是慌乱的情绪占据了内心。忍不住拉开遮在脸上的风帽,在师兄怀里探起身来,努力对象后面张望。只见后面火把星星点点,大约有二十来个人影超这边追来。

      “没事儿,我来应付!”师兄双臂轻震,好像是要调整一下姿势,但是又恰到好处的将那顶风帽又遮挡到了展昭的脸上,同时挡住了正在中天的一弯月光。

      展昭心里怕自己再乱动会让师兄奔跑起来更吃力,所以,忙又安静下来。但是,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身后的呼喊声也越来越强,直到声音已经到了身后十几步远。

      “跟他们拼了!”师兄回头一看,追逐的人已经迫近身后,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顾不得将展昭轻轻的放下,师兄只是一松手,让展昭自己滑落到地上,堪堪扶住一棵槐树站定,师兄便从腰间猛地抽出一柄软剑。剑锋扫过,追来的人手里的十几支火把瞬间被凌厉的风势熄灭。展昭只觉得眼前忽然划过一道亮光,天地就瞬间陷入黑暗,除了乒乒乓乓的刀枪撞击声,什么也看不见了。

      冰冷的兵刃,渐渐迫近了,展昭站在粗壮的树干后面,都能感受到对面袭来的冷风。师兄此刻正在全力对抗蜂拥而至的白锦堂的手下。打斗的人群慢慢朝自己靠近,师兄的剑锋听起来也有些左支右绌。展昭的身上慢慢地被冰冷所占据,刚才师兄传递过来的些许体温,早就在晚风中消散殆尽,双脚直接踏在潮湿的泥土上,更是让他冷得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但他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生怕实行因为自己的一点细微的声响而分神。

      兵刃的撞击声越来越快,展昭的心里也像翻滚的沸水一般,夜太黑,模糊的星光只能勉强看清几步之遥的人影,因为都穿的深色的衣服,看不清面容,展昭费力地在错综的人群中寻找那个自己熟悉的身影,可是,越看越觉得头晕,所有的人影都像是一个样子一般在自己眼前窜来窜去,根本分不清那个是师兄的。

      正在展昭紧张异常的时候,突然又是几股冷风袭来,这一次,冷风并没有在树干的那一边被一阵清脆的声音阻挡,而是越过了重重阻碍扑面而来。等到展昭反应过来,本能的向后闪避的时候,一股血腥味儿伴着轻微的一声“哧”响,扑面而来。展昭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劲风一扫,目光越过树冠,扫过一片星空,人已经重重的跌在地上,随之砸在他身上的,似乎正是自己的师兄。

      “师兄!”展昭顾不得全身剧痛难忍,连忙从后面将师兄搀扶起来,就在扶起他师兄的一瞬间,展昭突然感觉心里一冷,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滋味儿在心口蔓延。可是在这样的时候,他顾不得的多说也顾不得多想,兄弟二人一起转身向后逃去。这一次因为没有了火把,后面的追兵好像迷失了方向,反而离他们稍微远了一些。但是他们兄弟二人不敢稍作停留,而是继续向前飞跑。跑不出多远,展昭的脚面就已经被泥土里突出的石子儿划得生疼,但是他知道师兄一定是受伤了,所以,咬牙忍住,连跑动的速度都尽量不减慢。

      又跑了一会儿,展昭全身已经是汗水淋淋,而且脚下再也迈不动步子了,师兄好像也觉察到了这一点,连忙扶着他在树丛中拐了两个弯,躲到了一处民房的墙角,两人坐下来。耳朵里听着师兄粗重的喘息声,展昭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天空,刚才心底的那股冷气已经蔓延到全身,他开始冷笑,全然不想去看师兄到底伤在哪里伤得有多重。

      “师弟……”

      “师兄!你如今也受了伤,想要再带我走难比登天,不如你先离开,不要被我拖累了。那伙人不是好对付的!”展昭冷冷的说道。

      “师弟……那样,岂不是委屈你?”

      “这一年多了都是这样过的,也不差多呆几天。”展昭若无其事的回答。

      “可是,师兄怎么忍心看你在在这里受苦!”

      “没什么,师兄你不想知道奈何诀的下落吗?”展昭突然问道。

      师兄似乎很意外,愣了愣神儿,才说道:“包大人是嘱咐过,如果不能救你出去,就先问问你奈何诀的下落,好……”

      “哼!”展昭禁不住冷笑起来,扶着院墙慢慢站起来,“奈何诀的事情包大人根本不知道!况且,我师兄也从来没叫过我师弟!”

      “你!”“师兄”突然气急败坏地用手拽住展昭的衣领,狠狠地掐住却说不出话来。

      “白锦堂!一年多了,你还是终于要用这种方法来骗我了。可惜啊!”展昭又是一阵冷笑,他实在是觉得太好笑了。这一年多来,白锦堂用过的那个招数都比这个要高明,如今竟然出此下策,看来真是狗急跳墙了。难道白玉堂将要回来,竟然让他如此迫不及待吗?

      “我究竟哪里露馅了?”白锦堂一边揭下脸上的一张假面皮,一边用他自己的声音问道。

      展昭一时无语,哪里露馅了?只怕你露馅的地方太多,师兄从来不曾在没人的地方叫过我师弟,他都是喊我的乳名;师兄从小背过我无数次,他的脊背是什么感觉我太清楚;更何况,你的武功路数实在是伪装不来,这也是你为什么要在对阵之时扑灭火把的原因吧。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必要跟你白锦堂说清楚,想到这里,展昭指了指头上的天空,说道:“我们离开的时候,你是带着我从西边的一棵槐树上跳出来的,要想逃离的话,我们应该一直往西走,那么月亮应该始终在头顶或者前方。可是,为什么现在月亮却在我们身后了呢?我们应该是又跑回到你的住处了吧。”

      说到这里,展昭轻轻地拍了两下身旁的墙壁,似乎是胸有成竹的揭穿白锦堂的鬼把戏,实际上是在仔细查看着围墙的样子。一丈高的围墙顶端是灰色的屋檐,下边是石子堆砌的虎皮墙裙,墙体在黑夜里看不清楚,但是应该是浅色无疑。这不正是汴梁城中富贵人家院墙的样式吗?这一年多来,自己和大人他们距离是如此之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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