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命运吗？GL》水木晃

12、庾辰

　　加班加到八点半，庾辰走出大厦，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外面早已是灯火辉煌。想想明天又满一岁，庾辰心理有点小沉重。
　　“辰辰，明天你生日，生日快乐！辰辰”姑姑打来电话，这么多年，最记得庾辰生日的人就是她姑姑，照顾她生活最多的人，除了奶奶就是她的姑姑。
　　“谢谢姑姑。”
　　“姑姑现在还在杭州，恐怕明天回不去，你自己吃点好的。要听话。你爸爸让我转告你，生日快乐。”
　　“好，知道。姑姑你注意身体。奶奶还好么？”
　　“挺好的，过一阵子她就回北京了。”庾辰的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不好了，夏天去杭州养养，入冬了就要回来，那边没暖气，冬天不如北京好过。
　　“转告奶奶，我很想她。”
　　“好，知道你惦记她。辰辰啊，姑姑前一阵子见到了你妈妈，她想。。。。”
　　“姑姑！我不想知道！”
　　“辰辰，你爸爸妈妈分手的时候你还小，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你不要一味怪她，骨肉相连，她毕竟是你的妈妈。我不希望你们。。。”
　　“姑姑，大人的事我可能的确不知道，可是如果她当我是她女儿，会在我五岁时就一走了之？快二十年了！都没回来看过我？以前不在乎，现在又突然跑出来干什么？”
　　“辰辰！”
　　“姑姑我要上地铁了，回头再说好吗？”
　　“好，辰辰，姑姑回去的时候去看你。”
　　“好的，再见，姑姑”

　　庾辰五岁的时候，她妈妈突然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在庾辰记忆里她还是走的那天的形象，在她所能及的视线里，是一双亮亮的红色高跟鞋，红色的连衣裙，妈妈的脸庞逆着强烈的光线，完全看不清楚。她就那样走了。庾辰对这个妈妈形象上的记忆，仅此而已，也或许，是她故意都忘记了，不如，不如就让她像根本不存在一样吧。
　　她走后，庾辰跟爸爸还有奶奶一起生活。小学一年级起庾辰的爸爸去杭州做生意，很少回来看她们，庾辰隐约觉得，爸爸是不喜欢她的，更不愿意见到她。后来爸爸基本一年只回来一两次，三年级的时候她爸爸在杭州再婚，不久就有了个儿子，就更不回北京了。庾辰的童年都是跟奶奶一起度过的，祖孙两个守着偌大的房子，庾辰的童年记忆全部都是那样的场景：小朋友常常嘲笑她是个没爸没妈的野孩子，小时候虽然性格柔弱，但每次被小朋友这样说庾辰都会抄起砖头瓦块就打，欺负她的小朋友一哄而散，庾辰就站在原地大哭。
　　“妈妈不要我，爸爸也不要我，我是不是就不应该存在？”庾辰这样问奶奶。
　　“傻孩子，你还有奶奶。”奶奶把她搂在怀里，庾辰还是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梦里梦见那双红亮亮的高跟鞋，哒哒的敲着地，庾辰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妈妈，等等，妈妈，等等。。。。。。”“辰辰，对不起，妈妈必须要走。”她回过身，蹲下来，摸着自己的头，温柔的说。她那么温柔那么漂亮。。。庾辰傻傻的站在原地，看她离去。

　　仰头看看明亮的路灯上方灰黒色的天，只有几点星，半颗月亮。她不知道这个城市那片属于自己，不知道人生里的哪个人会一直陪在身边。妈妈已经二十年没见过，也不知道能以何种心情何时去见。爸爸一年只能见几次。姑姑虽然对自己很好，却也有自己的家庭无法兼顾自己。至于她。。。可能现在正在享受另一种人生吧。能陪伴自己的，恐怕只有路喜，可它的寿命只有十几年，接下来的人生，恐怕只有自己了。或许还有阿旺作伴？曾经相约住同一家老人院的。。。
　　想着想着越觉悲凉。突然口袋中的手机响了。
　　一条短信：喂，你怎么还不回来？我饭都做好了。来自自己的新房客，宁筱，好像还是会有个人会惦记自己啊。
　　回去，回家。

　　不想坐地铁，庾辰走了一段路，决定坐公交回去。挑了靠窗的车尾位置坐下。难得有慢下来的心情来看一看这个城市。
　　记得第一次见到宁筱，似乎也是这样的场景，只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宁筱。一路上她都在向外看。路灯的灯光洒在脸上，似乎有泪光在闪烁。庾辰想知道这个看起来乖巧的女孩子在难过什么。一路看着，忘记时间，坐过了两站。庾辰没有去问，不应该也不能，那时自己跟董夏也在纠结，自己的事都解决不好，又怎么去关心一个路人。
　　再次见到她是今年夏天在北戴河。一个项目的甲方请所有乙方的人员去玩，庾辰趁着人多大家又喝的正热闹偷偷跑出去去海边散步。夜幕已经降临，海边的天比北京清凉很多，繁星点点，月亮正圆。海边嬉戏的人都已经散去。忙碌一天的海，轻轻的拍打着软软的沙滩，海风吹在脸上，让人想起很多，庾辰的脑中划过好多画面，但却全都是凌乱的，拼凑不到一起，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局。忽然身边多了一个声音：“我要忘掉，我会全都忘掉！”庾辰转头看，不远处，一个女孩对着大海拼命的喊着。又是她？
　　第三次见到她，她成了自己的新房客。其实庾辰习惯自己住，但是朋友几个月前送了一只金毛给她，就是路喜。自己不定时出差，不能丢下它不管，送去给朋友照顾也不太方便，阿旺有倒是时间有精力但却对动物毛发过敏，所以不如找个室友，一方面可以照顾路喜，一方面有时候确实需要人说说话。可是帖子发了几个月庾辰也没找到合适的房客，必须喜欢狗，不能是男生，不能是情侣，太吵闹的不行，看不顺眼的也不行。直到宁筱出现，打开门庾辰就认出她，心里刹那间闪过，或许是缘分？
　　这次见到她好像活泼了很多，应该原本就是快乐的女孩吧，之前遇到的那两次或许只是凑巧。她还会讨价还价，定金交了一百块还要写收条。约了周六搬家，周五也不提前联系自己，还要自己打给她，第二天搬家晚上还没收拾东西，居然还要一个人搬，这个宁筱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当即决定自己去帮她搬。早上去了才发现自己心切了些，欠了考虑，一地的包裹，看来她弄到很晚，会不会给感冒雪上加霜呢？虽然不是很会做饭，那就给她煮个面条吧，好歹增加点抵抗力。。。
　　她很喜欢路喜，总用幼稚的口气跟路喜说话，好玩又好笑。
　　她做饭挺好吃的，虽然表面上说是为了答谢我，其实是在赌气我让她洗碗。
　　近距离看她，她其实很好看。
　　她似乎很爱分析人，不当侦探可惜了。
　　。。。。
　　庾辰回忆着这些，慢慢觉得心里暖了些，很久没有人，能给自己这么多正能量了。掏出手机给她回了几个字：好的马上。

　　房间里弥漫在温暖的香味，她做了炸酱面，很香很好吃。
　　庾辰没想到她会送自己礼物，还振振有词的分析。居然被她分析对了，庾辰很想明年五一假期把年假休了在请几天假，和网上聊了一阵的几个驴友背包游新疆。装备正在慢慢购置。庾辰想去新疆，去看看，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烂的胡杨，想在沙漠里看看日落。
　　虽然心里很高兴她记得自己的生日，但是嘴上还是想逗逗她，跟她抬杠是件有趣的事情。

　　马上就过12点了，庾辰睡不着，想起当年那个红色的背影，妈妈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只是模糊的概念，是几乎从未拥有过的奢侈品。庾辰从小羡慕那些有人陪伴的孩子，羡慕家人环绕着吹灭蜡烛的孩子，自己却像爸爸妈妈生活中完全不必要的附加品。虽然经济上，爸爸从不吝啬，自己吃的用的穿的一样不比别人差，如果不是自己数次拒绝爸爸早就给她买了车换了房。但是她需要的，不是这些。
　　现在，妈妈突然出现了，可是自己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居然是恨。如果早十年，可能自己还会原谅她，至少会见她一面，可现在，庾辰真的不想见。
　　□□上有个好像熟悉又陌生的头像再晃动，点开。生日快乐。来自董夏，全名董夏轻轻。庾辰唯一爱过的，拥有过的，但却像她妈妈一样，已经离去了的女友。
　　庾辰瘫在椅子上，心里好疼。想哭却没有眼泪。不知道呆了多久。听见隔壁的门打开的声音，她也睡不着么？
　　庾辰坐在餐厅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庾辰想跟她说说话，可是不知道能不能说的出来，她一向不会倾诉。
　　“喂喂，你这么坐在哪里很吓人哎。”她总爱装作气势汹汹，其实就是一只底气不足的纸老虎。
　　“我睡不着。”
　　“为什么？”她总是想帮助别人，不掩饰自己的关心。
　　“不知道，可能是担心自己又老了一岁。哈哈”还是说不出来，能说什么呢？说自己没人陪伴过生日觉得凄凉？说自己是个从小缺少母爱的孩子？还是说消失一年多的前女友还记得刚过十二点跟她说生日快乐？只好干笑两声。
　　“我也有点睡不着。”她也在为什么事难过？
　　“那不如我们喝杯酒？我通常半杯就倒。我记得我有一瓶黑牌，有个哥们送我的。”借酒浇愁虽然不好，但是真的想立即制止这种胸口痛得感觉。
　　“不至于吧，你借酒浇愁啊？”
　　“错，借酒催眠，晚上睡不着明天会出黑眼圈，不美容。”
　　“喝酒也不美容啊。”
　　傻孩子，我怎么会不知道。
　　“这杯给你，这杯给我。来干杯。”只想快点睡着。
　　“说个理由先。”
　　“就当祝我生日快乐！”喝掉就可以立即睡着，就可以不疼了
　　“我是不是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啊，感动吧？”庾辰迷迷糊糊的听到这句，想说，我希望是你第一个说。。。

　　庾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宁筱已经做了早饭，白粥鸡蛋咸菜。这场面突然很温馨，这就是家的感觉？早上醒来有饭菜香？虽然简单，但却贴心实用。庾辰突然很想带她去午后时光。

　　大学毕业不久，庾辰就跟大学的几个好友，包括董夏，一起开了午后时光，有人出钱有人出力有人出主意，算是实现了大家共同的梦想，店里每一件陈设都有来历，都是大家的心血，可是生意却不如当初预想的好，几个出小股的陆续表示想撤出，好在阿旺始终不离不弃，两个人盘回了其他几个小股。又困难了一段时间之后慢慢好转。有了盈利，就雇了几个人，庾辰就重新去上班，阿旺乐于钻研蛋糕怎么做更好吃，咖啡怎么磨更香，让她打理最适合不过。
　　庾辰跟阿旺是最好的好友，虽然大学才相识但却十分投机，阿旺知道庾辰的一切，庾辰就只告诉了她一个人。就连董夏都没告诉。阿旺跟庾辰同样喜欢女孩，同样想开自己的一片店，同样知道可能最后会孤独终老，于是某天以果汁代酒相约老了住同一家老人院，没准还会追同一个老太太。。。
　　自从开了店，庾辰每年的阳历生日都在店里过，阴历生日跟奶奶过。第一年好多人，董夏在。第二年撤了股的几个约了也没出现，还好董夏在。去年，就只有她跟阿旺。阿旺烤了个蛋糕，庾辰说，免费请店里的人吃了吧，就当给我过生日。两个人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就坐在院子里看天空。阿旺知道过生日时庾辰的难过，问道“你不喝酒也不抽烟，你总需要点发泄方式吧？”
　　庾辰摇摇头，说“睡着了就都好了。”

　　“一会我请你看电影怎么样？”庾辰故作轻松的问道。
　　“我。。我下午约了一个朋友。”是因为这个她昨晚睡不着嘛？庾辰想。她约的人，会是谁呢？
　　“你可以看完再去嘛，你们约的几点？”
　　“四点。”
　　“完全来得及，今天我生日，我最大，你陪我好啦。”虽然庾辰一向不喜欢勉强别人，就像董夏决定去交男友，她就没再挽留。但是今天真的很希望她能跟自己在一起。
　　“好吧好吧。”虽然语气很不愿意，但是庾辰知道她就是那样爱装纸老虎。

　　庾辰看的出来，宁筱很喜欢这家店，自从进来就变得很安静，不停的四处看，庾辰也不自觉的眼神变得温柔，希望她没太过察觉吧。
　　庾辰知道看电影的时候她哭了，庾辰没问也没递纸巾，装作没发现，不敢问，怕她说出来我跟男友刚分手之类的理由。那就只好立即把好像微微打开的心合上，绝不可能再去招惹那样的女孩了，再喜欢也不行，不能拽她走一条不归路，更接受不了半路的放弃，像董夏那样。
　　庾辰开阿旺的车送她去约会的地点，跟她挥手再见的时候，看见窗口坐着的那个身影，庾辰见过梁庚，在咖啡馆见过，有的时候一个社交圈就是那么小。她约得是她吗？
　　透过玻璃，庾辰看见宁筱走到了梁庚的对面坐下。庾辰看到这场景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回到店里，客人多了几桌，晚班的兼职也已经来上班了，阿旺依旧烤了蛋糕，依旧分免费请了店里的客人吃。阿旺倒了两杯热红茶，两个人坐在院子里。
　　“那女孩看起来很舒服。”11月的夜晚已经微冷，阿旺捂着茶杯暖手。
　　“我知道柯佳燕是你的菜啦。渺渺你看了几十遍。”庾辰也是同样用茶杯的热度暖着手。
　　“董夏之后，你就没领过任何一个女孩来，你喜欢她？”
　　“恩，有点吧。她。。。让我觉得很暖。”
　　“那就去说呀。”
　　“之前还不确定她是不是。。。。你知道，我不想找一个不是的。。。”
　　“明白。那现在你确定了？”
　　“不知道算不算，刚才我送她，发现她约得是。。。就是上次于木子带的那个人。”
　　“梁庚？”
　　“或许吧，我不记得名字”
　　“那家伙。。。”
　　“那个人怎么？”
　　“女友换的很频繁，最近跟木子也分手了。”
　　“那她这时候找她干嘛？想找垫背的？”庾辰觉得莫名的火很大。

　　庾辰跟阿旺在店里待到打样。回到家已经2点，发现宁筱还没回去。难道她还跟梁庚在一起？都这么晚了。。。难道？
　　快12点电话响了，显示是她。
　　“梁庚，你。。。混蛋王八蛋！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是。。。我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吗？” 说得断断续续。
　　梁庚？这通电话是想打给梁庚的？看来是喝酒了，这么晚了女孩子家家的还在喝酒，真让人操心。电话里一阵噼里啪啦，好像是手机掉在了地上，周围的音乐声音很吵闹。似乎是在KTV？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庾辰急切的问了好几遍。却听不到回到，只有KTV里嘈杂的声音。
　　“告诉你梁庚，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一点也不喜欢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宁筱你清醒点！我是庾辰，你在哪，我去接你。”庾辰在电话里喊。
　　“庾辰？”电话那边好像开始哭哭啼啼。
　　“快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豪门。。。”电话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之后断了。
　　豪门？庾辰立即给阿旺打电话。
　　“阿旺帮个忙，现在，立即来我家接我，另外帮我想想叫豪门或者含有豪门这两个字的的KTV都哪里有。”庾辰边打电话边打开电脑，想搜一下豪门KTV在哪里。
　　“豪门？就在你家附近，三里屯斜对面。”
　　“那你别过来了，我打车去。”庾辰立即拿起钱包钥匙冲到门口穿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么晚，你还是等我到了再去吧。我这就下去。”
　　“不用，她喝多了，我去接她”
　　“宁筱？”
　　“是，我先挂了，回头再给你电话。”庾辰拼命按电梯的向下键。

　　推了不知道几扇门，挨了几句骂之后，庾辰终于在一间包房里找到蜷在角落里睡着的宁筱。
　　“醒醒，宁筱你醒醒。”庾辰拼命摇她。虽然旁边大多数已经喝到茫的几个男女在盯着她们看，但是庾辰已经顾不得了。
　　“啊。。。庾辰？”说完还是半睡半醒。
　　庾辰抱起她，一路跑到门口，大口大口喘气。
　　“喂，庾辰，这边。”阿旺赶到了，从车上下来跟她招手。
　　两个人费了挺大劲才把醉的一塌糊涂的宁筱弄上车。宁筱头躺在庾辰的腿上手紧紧拽着庾辰的手，嘴里一直哼唧着，梁庚，你这个混蛋，混蛋。。。庾辰轻抚着她的头发，抬起头从倒视镜中看到阿旺的眼神。

　　进了门，她却非要去庾辰的房间，嘴里还嚷嚷着：“我喜欢这间房，我要睡这间！”躺倒床上还拉着庾辰的手不放，似乎是想抓到一个依靠。“你有什么好，我早就忘了！我都不找你了，你还来招惹我干嘛？啊，你这个混蛋。。。。”
　　阿旺看了看情形拍了拍庾辰的肩膀先走了。
　　庾辰似乎明白了，她喜欢过梁庚，可能现在还喜欢。
　　庾辰有一丝丝的生气，甚至嫉妒。

　　她终于安静了，睡着了，庾辰轻轻帮她脱去外衣和长裤，绕到她身后，搂着她，也睡着了。
　　庾辰时睡时醒。因为她睡得实在很不老实，最后庾辰索性把她制服，抱着怀里，她很小巧，抱着很舒服，虽然沾了淡淡的烟味，但是依旧很香。

　　天刚亮庾辰就醒了，手臂被她枕的麻麻的却不敢动。就一直看着她，她眼角还有泪痕，梦里大概也哭过吧。
　　“醒了？”庾辰看见她左看看右看看又看天看地一系列的小动作禁不住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