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姬生存手册》玳凛

1、丧礼，祭河神

　　浓厚的乌云在惠城的上空盘亘了半月有余，遮天蔽日，整个惠城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气氛相当压抑。

　　黑云压顶，将会带来灭顶之灾。

　　三人成虎，灾难的讯号在百姓间不胫而走，一时间人心惶惶。

　　而此时，城南李家的破宅子里，母子三人面红耳赤的一番争吵，与外界的剑拔弩张更显相得益彰。

　　“这个扫把星留不得。”王氏斩钉截铁的说。

　　李大郎急的竟是咳嗽起来，李二郎赶忙上前替李大郎顺背，眼神复杂，却分明能看出几分担忧来，他关切道：“大哥，千万仔细着身子。”

　　李大郎咳嗽了一会儿子，气才顺了些，他瘦弱苍白的手掌轻轻抚上李二郎握住他胳膊的右手，修长无力的指节在李二郎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示意李二郎不用再替他顺背了。

　　没有人再开口，屋子里呼吸可闻，异常安静，偶尔听得蜡烛发出“吱吱”的燃烧声，清晰刺耳，为本就昏暗的屋子平添了几分诡异。

　　因着惠城半月不曾有过白日，家家户户皆是靠着烛火照明，蜡烛的供应一时间十分紧张。家境贫寒如李家，平日里也只得一省再省，屋子里只点了一支蜡烛。再加上烛光本就微弱，此时屋子里也只是勉强能看出个轮廓。

　　李大郎转头看向床上那个娇小的身影，心头泛起丝丝自责。他缓缓闭上双眼，细细回想有关那个小人儿的点点滴滴。

　　曾经，小人儿一双清澈水灵的大眼睛饱含无辜的望着他，充满祈求与希冀，却是直直的望入了他的心坎里；而今，那双眼睛已经半个月不曾睁开过了。

　　忆及此，他的心就如同万千双手在撕扯一般，被揪的生疼，“她不是扫把星，她是我媳妇。”

　　李大郎突然开口，声音因着多年的病体缠身而显得虚弱无力，却透出一股子的坚定。

　　李二郎叹了口气，终是坐回了自个儿的座位。

　　王氏却是不依不饶起来，“她只不过是咱们家买来为你冲喜的童养媳，非但没有将你的身子冲好，现如今还闯了这么个大祸事，留着她只会平白连累了咱们。再者说，眼瞅着她目前这幅光景，怕是也熬不了多少日子了，我把她养至七岁，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咱们此番是要去逃命的，断不能再带着个小拖油瓶，就让她自个儿在这看造化吧。”

　　李二郎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左边瞅瞅李大郎，右边瞅瞅王氏，紧抿着嘴巴不发一言，只翘着二郎腿坐在矮杌子上优哉游哉，一双尖耳竖得老高，专心做起听众来，脸上玩味的意味却是愈加明显。

　　“她是我媳妇，我是断不会做出那等抛妻苟活之事的。圣人教诲，‘君子之道，在于忠义’。我没有保护好她，累她受苦至于垂死之境，已是不义，此乃罪一；若是如今再弃她而去，就是罪加一等，这是罪二……”

　　王氏脸上已是气的铁青，不由打断了李大郎，怒道：“什么媳妇？她既是没有过门，李家便不认这个媳妇。更何况，她是许给了河神的，即使死了，那也是河神家的鬼魂，你是一星半点儿的也讨不着，瞎嚷嚷什么呢？”

　　王氏说到此处，李大郎更是伤心欲绝起来。惠城近年来收成向来不好，最近来了个巫师说是只要找个幼年女子祭河神，河神便会保佑惠城风调雨顺，城中百姓对于巫蛊之术深信不疑，便到处张罗着找女子做祭品。可是好人家的女儿谁舍得白白去送死，于是大伙儿就把目光放到了李家的童养媳，那个丑丫头柔宝身上。

　　王氏一个寡妇带大两个儿子并一个女儿，没有后台给她撑腰，自然不敢与全城的百姓说个“不”字。于是，不顾大儿子的强烈反对，她伙同二儿子将大儿子锁在了屋子里，就屁颠屁颠的把柔宝送到了祭坛上。

　　结果，李大郎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将用大铜锁锁了三圈的梨木门生生撞出了窟窿，拖着病体走了十几里地，硬是将祭祀仪式给破坏了。

　　可是惠城自此便是终日乌云密布，柔宝也是一病不起，全城的百姓都认定了柔宝是灾星，因此没有大夫愿意给柔宝看病，就这样一连拖了半个月，柔宝的病情愈发严重起来。

　　李家母子三人在惠城是如何也过不下去了，处处遭人排挤不说，单就这背地里的使绊子就让他们整日里睡不安稳。于是，他们决定去投奔远嫁有莘国的李三娘。

　　继而，分歧就产生了。王氏死活不让带着柔宝，可李大郎却又是铁了心的与柔宝誓不分离，大有死生一处的决绝。

　　王氏已经顾不得形象，竟是撒起泼来，“你是有了媳妇就忘了老子娘了，有她没我，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罢，竟是盘腿坐在地上哭丧起来。

　　“卡。”杨导出了名的脾气火爆，对着朱宝宝劈头盖脸便是一通好骂，“王氏现在是非常伤心气愤地，李大郎是她地一块心头肉，那种……那种无奈地痛心，那种山穷水尽地心酸，你……你是怎么体会地？”杨导本就火气大，在看到朱宝宝一脸的隐忍笑意时，顿觉气不打一处来，继而转向人身攻击，“你居然笑地出来？朱宝宝，猪宝宝，真是猪脑子么？”

　　也难怪向来冷情的朱宝宝听着别人对自己一番评头论足后竟能笑得出来，实在是这杨导一口台湾腔的“地”字论，像足了王刚所饰演的和珅的腔调。试想一个大贪官在自个儿面前一个劲儿的鼓吹着山穷水尽了山穷水尽了啊，这能不乐呵么？

　　就在朱宝宝沉浸在自个儿的小娱乐中时，杨导又对一边的助手骂道：“你这是怎么找的临时演员，一点演技都没有，连最基本的哭跟笑都分不清出，王氏的角色真是被她给演砸了。这么一个小场景，她足足NP了十几次了，十几次啊。”说罢，竟是差点将手中的一摞剧本给扔出去。

　　助手一个劲的在旁点头哈腰再三道歉，就差跪在导演面前祈求原谅了。朱宝宝却是深不以为然，她可是X市鼎鼎大名的首席建筑师，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赚尽世间钱财，吃尽天下珍馐”，若不是好友为了见偶像，就是那个饰演李大郎的娱乐圈后起之秀，非拉了她一道来这里做临时演员，美其名曰为娱乐事业做贡献，实际上是想近距离与偶像相处，她是打死也不会来这种狗血天雷的电视剧里凑热闹的。要知道，她的时间是很宝贵的，虽不至于是日进斗金，却也足够在这所海滨城市里生活的颇具小资情调了，竟然要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情上，朱宝宝想想都觉得自个儿的脑袋是被马户给踢了。

　　“啊……”朱宝宝目光盯着杨导的屁股惊叫出声，并模仿台言里的女主吃惊时的模样，双手捂嘴，一双丹凤眼瞪得大大的。

　　一时间，灯光师、造型师、武打设计师、道具师、布景、演员、助手……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朱宝宝身上，就连正在口沫横飞的对助手进行“谆谆教导”的杨导也转身看向朱宝宝，与别人或探究或好奇的目光所不同的是，杨导眼中分明是一把怒火在熊熊燃烧着。

　　朱宝宝在杨导的小宇宙爆发之前抢白道：“杨导，您的裤子好有型哦，显得您的身材好好哦。”朱宝宝学着台言里的说腔，自个儿都有些生受不住，直觉身上瞬间多了一层疙瘩，眼瞅着杨导就要发作了，朱宝宝接着说道：“哇塞，您的屁股好白啊，是怎么保养的？现在又流行开裆裤了么？杨导不愧是名导，总是走在潮流的最前沿啊，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怎么学都学不够呢。杨导从哪里买的裤子？我一定要介绍自个儿的朋友去光顾。真的好man哦~”双手握拳放于嘴前，做花痴状，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尽量圆睁，眨啊眨的装无辜扮清纯。

　　杨导一听自个儿漏了屁股，下意识里用手中的剧本护住后面，已有年轻些的演员工作人员嗤笑出声，杨导用眼锋一一扫视过去，目光中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朱宝宝看着杨导夹着屁股一溜烟奔向洗手间的背影，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友过来打趣，“你敢戏弄杨导，从来都是他教训别人，还没人敢这么耍他呢，又是当着这么多业内人士的面。”

　　朱宝宝无所谓的耸耸肩，“怕什么？我又不是演员，还担心他会整我不成？再者说，我压根就不想在这里耗这个时间，这回可不是我不陪你，实在是爱莫能助了。”

　　好友白了朱宝宝一眼，嗔道：“少来，我还不了解你么？你这人，最看不惯别人颐指气使的模样，是断断受不得气的主。说你性子高傲是好听了，你呀，整个一睚眦必报的小人。”

　　朱宝宝不置可否，继续用无辜的眼神望向好友，“是柔弱无助的小女人，请下次不要把形容词说错，还要记得注明小人是小女人的简称，谢谢哦~”

　　好友气结，“拜托，若不是我对你足够了解，还真会被你的外表给骗了呢。”好友的目光在朱宝宝的眼睛上停住，半响才又说道：“你这双眼睛，若是生在乱世，必为祸国之根源。”

　　晚上，朱宝宝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她梦见白天开拍的剧集，一样的内容，却全都换了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