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询君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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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是夜，凤藻宫里月华如水。萧梦舞在庭院里独酌，嫣儿安静地随侍在侧。
“嫣儿，你可曾见本宫跳过舞。”萧梦舞放下手中的白玉酒杯，脸上已经浮起了些许酡红。
“奴婢不曾见过。”嫣儿老实回答，心里有些紧张。入宫后，她第一次瞧见皇后娘娘饮酒，想必是因为白天在萧府受到了刺激。
“本宫今晚心情好，不如跳给你看吧。”萧梦舞突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准备起舞。她本是舞姬出身，六年前她是名动京师的第一舞姬舞承欢，傲视满城男子。直到遇见了安浩然，向来骄傲的她心甘情愿地沦陷。她唤他先生，追随他进了萧府。那时她只是单纯地希望，此生可以常伴他左右。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夕之间她被萧丞相选中送入宫里。假借萧家女儿的名号成了皇后，从此与他隔着一道高高的宫墙。而当终于重逢，她却痛心地发现自己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一个他当年从勾栏酒肆里寻得的女子。
在他的眼里，她依旧是她，卑贱如昔。
“花开张，院内披新妆。”她低低吟唱，自谱曲调，纤细的腰身随之轻盈旋动。
晚风吹来，卷起她月牙白的裙袂，伴着月光，整个人就仿佛广寒宫中的嫦娥一般似真似幻。
“拂袖金樽佳肴酿，梦中常见雀鸟翔。”她口中低浅清唱，忽而自斟一杯对着皓皓明月一饮而尽。随即又突然放下，双足旋得愈疾，腰肢柔软似水蛇，弯仰而下，复又优美弹起。如此反复，就仿佛黑夜里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盛开的白莲，忽而明灿夺目，忽而又隐入夜幕，神秘而魅惑。
曲至末尾，她忽然纵身一跃，轻松地落在了园中最高的假山上。
“娘娘!”原本还沉浸在美妙舞姿中的嫣儿猛地回过神来，望着高高的假山和喝醉了的皇后捏了一把冷汗。
萧梦舞依旧陷在自己悲伤的情绪里，她朝着明月足尖轻点，素手微展，宽袖飞出，倚臂而泣，对着如此美景唱出了这首短词的最后一句：“画眉鸟，成一双。“
“娘娘，小心。”嫣儿望着萧梦舞摇摇晃晃的身子大声呼喊。可是已经晚了，萧梦舞的脚下一空，整个人便从假山上跌了下来。泪痕犹在，衣袂与如瀑的长发被晚风拂起，呈现出一种消逝绝望的凌乱之美。其实脆弱易伤，向来是女人骨子里的天性。
在嫣儿的惊呼声中，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自后方跃出，稳稳地接住已经昏迷的萧梦舞。嫣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当她看清来人的面目时，又马上惊慌地朝那人跪了下去。
宿醉醒来，萧梦舞独自一人缓步踏出寝宫，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她百无聊赖地走着，心中反复思考昨夜发生的事情。半年来她与皇帝素无特别交集，昨晚他会驾临凤藻宫已是不寻常。随后他不但不追究，反而在她的窗前守了一夜就更加稀奇。嫣儿说昨晚内室只有她和云破月两人，她很担心酒醉的自己是否说了不该说的话。
凤藻宫最突出的地方就是这个独立的小院，角落里那一座随风轻荡的藤蔓秋千，令人神往。她走近，刚坐上秋千，一侧头，就见一张俊脸映进眼帘。那剑挺的眉，冷冽的眼，高挺的鼻，淡薄的唇，赫然就是云破月本人。
“皇上。”萧梦舞刚要起身，就被皇帝的一个手势止住。
“朕为皇后摇秋千。”皇帝淡淡勾起薄唇，笑得优雅温和。这一刻，萧梦舞有些恍神，云破月让她想起了安浩然。
萧梦舞浅笑嫣然，坐稳。皇帝走到她身后，轻推秋千。她一边享受微风拂面的自在，一边戏谑道：“如果这秋千荡得够高，是否能荡出宫墙之外？”
“皇宫就是皇后的家，皇后又何必在意这宫墙。”云破月今天是很不寻常的温柔。她知道，昨晚酒醉之时，自己一定说了不该说的话。
“皇上言之有理。”萧梦舞顺从道，谨记万不可随意挑战这个男人。
“朕早就觉得皇后不是一般女子，怪不得国丈将你藏得那般好，进了宫成了皇后旁人才知道萧丞相原来又这么出色的女儿。”云破月的语气散漫，丝毫没有君主的威严，仿若饶有兴致，闲话家常一般。
萧梦舞深幽瞳眸蓦地一暗，眼中极快速地掠过一抹慌张的情绪。皇帝分明是在暗示她他早已知道她是被拉来冒牌的，所以想要以此相携威逼她就范？在皇帝的眼里人命犹如杂草，她不想被萧丞相控制，但是眼前的这位皇帝，不见得就是好人。贵为天子，云破月不是一般的人，心计一向很重，此次许诺她皇后之位，想必是非常了解她目前的处境。皇宫里暗卫的本事她早有耳闻，如果云破月对她起了疑心，想要查出她的底细，一点都不难。
萧梦舞没有再说话，只是侧着头对云破月会意一笑，梨涡浅浅。尾随而来的嫣儿静静地立在远处，看着帝后如此和谐的模样，甚感欣慰。半年了，凤藻宫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原本她只是按照安先生的教导暗中疏通把皇帝引来凤藻宫，不曾想恰好碰到皇后起舞。看来，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天意。
是夜，凤藻宫宫灯高挂，橘黄的光晕显得格外华丽。
皇帝夜宿凤藻宫的事情很快震惊了整个后宫，旁人当她们风光旖旎，春宵一刻。事实上两人不过是相拥而眠而已，他在这个时候临幸凤藻宫，明显不是突然心血来潮那么简单，这一点，她很确定。
他防着她，却有企图借她的手来帮他打理后宫，这个男人是不是太过于贪得无厌？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偌大的寝居只有她与他深浅交错的呼吸声。萧梦舞试图拿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但是刚一动那手反而力道更重。无奈只好就此作罢。
大约过了许久，忽然响起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那低醇的嗓音仿若只是自语：“你一定知道，什么叫‘求不得’ 。”
萧梦舞没有翻过身去查看云破月此刻的表情，她莞尔地微微弯了弯菱唇。原来，骄傲如斯的君王，也有得不到的女人。
“朕登基六年，六年前的那些岁月，如今想来，恍如隔世。”云破月将萧梦舞搂得更紧些，寝殿里渐渐恢复了原先的安静，只剩下那沉厚低声的话语，模糊地飘散在明黄幔帐里。
云破月闭目养神，心中只觉得世事奇妙。若不是当年她的不屑一顾，那个流连于风月之地的庶出皇子今日又怎会成为殿堂之上的帝王。六年后再相见时她虽已将前事尽忘，可他却是在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只是艳花有毒，红颜祸水。对这位萧府冒牌的小姐，云破月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与她保持距离。直到昨夜再次看到她伤心起舞，他笑了，也明白了萧梦舞会吸引他，是因为他们都为自己的出身自卑，却又都容不得旁人的轻视。所以他愿以一国之母的尊荣，换她此生的追随。
只不过，他心中所想，怕是在他死之前，她都不会有机会知道。
次日承恩殿，灯火通明，辉煌亮堂，却寂静得令人不安。前殿外，一排带刀侍卫凛凛站立，神色皆是肃穆冷峻。萧梦舞端坐在主位之上，楚楚可怜的瞳妃身着一袭水蓝色的宫装跪在跟前。
“瞳妃，你可知罪？”萧梦舞抿了一口杯中的香茶，漫不经心地问。
面对语带犀利的皇后，瞳妃不明所以：“臣妾不懂皇后娘娘的意思。”
“放肆。”萧梦舞狠狠地将茶杯放下，厉声审问说：“你私通宫外男子，可有其事？”
“私通可是大罪，敢问皇后娘娘可有证据？”瞳妃有恃无恐，没有证据，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证据？”萧梦舞冷笑道：“你失去的孩子就是证据。”见瞳妃依旧坚持，萧梦舞又继续道：“你知道为何后宫其他嫔妃不能育有龙胎么？”
瞳妃一愣，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的手心里开始冒冷汗，指甲生生地嵌进了白皙的肌肤之中。
“因为后宫所有的嫔妃在侍寝之后都会遵旨送服太医院的补药，可是事实上，那药就是芜子汤。”萧梦舞的话音一落，瞳妃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萧梦舞有些诧异，与瞳妃对视的瞬间，她才发现，她们两人有着相似的眼眸。真不知道，来日她是否也会和瞳妃落得同样的下场。
走出承恩殿后，萧梦舞对身后的嫣儿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领会其中奥秘，转头望着护卫首领：“吩咐下去，今夜若有人夜闯瞳妃宫，不必阻拦。“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询君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