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号夜车》青罗幽兰

2、第一章

　　人来人往的马路，红绿灯不断交替着让一波又一波的车辆穿过忙碌的十字路口，韩棋停下自行车，因为看到路灯已经开始闪烁，反正韩棋也不赶时间，于是干脆停下车等待红灯亮起，而就在侧面马路绿灯亮起的一瞬间，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兴冲冲得冲过斑马线，就在孩子跑到马路中间时，一辆大货车瞬间冲了出去！！
　　没有巨响，没有惨叫，甚至没有红色的鲜血，孩子的身体瞬间消失在卡车下，但周围的人却都像没有看到一样，依旧面无表情得过着马路，一辆又一辆的车碾过躺着孩子的人行道，直到红灯再次亮起。
　　韩棋推着自行车拐个弯靠到路边，转过头，眼见着孩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兴冲冲的从人行道上向马路边跑来。
　　“哥哥！！”孩子见到韩棋笑得很开心。
　　“小光，”韩棋拍了拍孩子的头，“以后不要闯红灯过马路了，你知道大家看不到你，又要被车撞了……”
　　“嗯，下次不会了，”孩子咧嘴笑着，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看韩棋的外送箱，一脸期待的样子，“哥哥，那个……有带吗？”
　　“啊，有，”韩棋赶紧打开外卖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蛋糕，蛋糕上有一颗大大的草莓，十分诱人，跟着，韩棋拿着草莓蛋糕走到一旁的电线杆旁，就在电线杆下，摆着一束白色的百合花，旁边一只牛奶瓶里插着几根还燃着的香，升腾着一股淡淡的青烟。
　　“你妈妈……来过了？”韩棋小心得将蛋糕摆在百合花边，这束百合花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嗯……”孩子落寞得点了点头。
　　“这个是给你的，小光，今天是你的一周年呢，”韩棋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好好享用吧……”
　　“好香呢，哥哥，”孩子笑得眯起了眼睛，小小的鼻子用力得嗅着，一副满意的神情，“谢谢哥哥常常来看我呢。”
　　“没事。”韩棋疼爱得撸了撸孩子的头，却发现孩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落寞起来，“怎么了？”
　　“我要走了，哥哥，”孩子抬起头看着韩棋，大大的眼睛里闪着泪花，“可是，我好担心妈妈，以前我最喜欢妈妈笑了，可自从妈妈来这里后，就再也没有笑过……我知道，她还是很伤心……”
　　韩棋明白，这孩子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硬是将他留在这里，对他自己，对他的家人都是不对的，但韩棋能够体会那种不舍的心情，因为担心，死去的人迟迟不愿离去，因为伤心，活着的人用思念变成牵绊，可这，又能说是谁的错？
　　“如果我见到你妈妈，我会跟她说的。”韩棋蹲下身子，一脸和煦的笑。
　　“真的？”孩子破涕为笑，小手揉了揉眼角滑下的泪，“哥哥没有骗我？”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韩棋再一次撸着孩子的头，孩子的头发又软又柔。
　　“嗯！谢谢哥哥！！”随着孩子的声音渐渐远去，那小小的身影也在阳光中变得越来越透明，慢慢消失不见。
　　“哥哥真好呢，谢谢哥哥……”
　　“不客气……”看着面前的百合花，韩棋淡淡得笑了，全然不顾周围人投来的怪异目光，毕竟对其他人来说，自己只是个对着空气说话的怪人而已，于是韩棋回到外卖车上，悠哉悠哉得骑上车，扬长而去。
　　大学二年级的韩棋，是个以宅男为梦想的男生，有着一张娃娃脸的韩棋总让人以为还是个国中生，当然，这不是他最特殊的地方，他最特殊的方面是……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也就是所谓的鬼……
　　为了生活所迫，除了念书和宅之外，他还必须在这家奶茶铺送外卖打工，韩棋所工作的这家奶茶铺生意非常之好，远近驰名，只可惜小小的店面无法满足所有的顾客，所以外卖反倒成了主打服务。
　　不过有时候打来电话要求送外卖的可未必是人……
　　“韩……韩棋……你回来了。”听到门铃的声音，老板娘从柜台里探出头来，尴尬的脸色显得有点苍白。
　　“嗯……”韩棋应了一句，从口袋里掏出外卖单和钱递到柜台里，老板娘低头看了看那叠钞票，一时没有伸手去接。
　　“今天……幸苦你了……”
　　“没事。”韩棋笑盈盈得拎着外卖箱走到后堂。
　　“唉……”老板娘长长得叹了一口气，她没有急着查看外卖单，反而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来拿过那一叠钞票，翻了几张之后，一阵头皮发怵的感觉油然而生。
　　老板娘手里的那一叠钞票里竟然混着几张冥币。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每到周四的下午2点，店里就会打来一个电话，一个女人的声音，叫四杯奶茶外卖，电话的背景还有清晰的麻将声，而地点是位于城市角落的一户洋房，送外卖的伙计刚敲门，门便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女人的手握着钱伸出来，只所以说那只是一只女人的手，是因为你根本就无法从门缝里看到人，女人的手上涂着鲜红的指甲油，将钱塞进外卖伙计手里后就会把奶茶接进去，从头到位，门里的女人没有一句话，但屋里传来清晰的麻将声……
　　送外卖的伙计清点了钱之后便返回店里，但老板娘晚上结账的时候却发现收银盒里多了几张冥币，刚开始以为是伙计的恶作剧，但第二周又接到了相同的电话……
　　这一次，老板娘特意留心了伙计带回来的钱，果然又有冥币，老板娘为此大发雷霆，但伙计百般委屈，为此还被老板娘扣了五百块钱工资，原本以为这件事会这样了结，却没想到，第三周电话又打来了……
　　这一次外卖的伙计说什么都不去了，老板娘只能亲自去送外卖，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老板娘很仔细的看过屋里的女人递来的钱之后才返回，却没想到回到店里，从老板娘口袋里掏出来的依旧是冥币……
　　后来老板娘跟一个熟客聊起这件事，那熟客是这一片的老住户，她告诉老板娘，那栋洋宅没人住，几年以前发生了命案，四个住户在屋里玩麻将，刚开始还能听到屋子里传来麻将的声音，但之后的几天就再也没人见到这屋子里有人出来，邻居疑心报了警，警方破门而入，结果发现四人已经死在麻将桌上，屋里满是瓦斯的味道，所幸这屋子没有门铃，想来是因为天冷而门窗紧闭，结果炉子上烧的水浇熄了瓦斯，四个人玩得太起劲却没人发现危险，结果瓦斯中毒死在屋里。
　　而因为这栋洋宅是私人财产，又是栋老宅，房东没舍得拆，但因为发生过命案而租不出去，这房子就这么一直空着，但每到周四就会有人听到这房子里传来麻将的声音，而发生命案的那天正是周四……
　　以后每到周四电话响起的时候，老板娘就会头皮发麻，她试过不去送那家外卖，结果电话打了一天都没有停，严重影响到自家的生意，而外卖伙计也是死都不去送外卖，后来更是辞职了事，这一下险些把老板娘逼到绝境，所幸这个时候韩棋出现了……
　　老板娘没有告诉韩棋那幢洋宅的事，她怕吓跑了这个好不容易来应聘的男生，为了弥补心灵上的愧疚，作为一个外卖伙计来说，他的工资算不错了，每天下课后有充裕的时间打工，除了有时要到较远的地方去送外卖外，工作还算轻松，老板娘对自己也不错，虽然韩棋总觉得老板娘有时候会回避自己的眼神，特别是周四送完外卖之后……
　　不过韩棋并不会在意这些，他对生活的要求很简单，可以说他是个对生活没有什么追求的人，如果要说真有什么愿望的话，那他最大的愿望应该是可以做个普通人吧，至少不用再看见那些透明的东西……
　　当然，工作也是会有休息的，而休息的日子韩棋会赖在自己的小窝里美美得睡到下午，不过这通常是个奢侈的愿望，因为有人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得睡下去……
　　“韩棋！！韩棋！！起床了！！——”
　　被子猛然被人掀开，韩棋打了个哆嗦，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不过他本来也就不想睁眼，于是扶了扶自己手臂上因为受到冷空气刺激而突然暴起的鸡皮疙瘩，韩棋翻了个身，努力把掀开的被子又一点一点得拉回到头上。
　　“你个懒猪！！还不起来！！”甄玑甩手将刚从邮箱里取出的信件丢到桌上，跟着转头看了看房间，眉头立刻拧得解都解不开，“你看看你的房间！！又这么乱！！”
　　甄玑一边抱怨着一边收拾东西，她跟韩棋是青梅竹马，连租住的公寓也非常得近，当然，这是甄玑故意的，她可不想韩棋跑到她的视线之外，有空的时候就会来帮邋里邋遢的韩棋打扫房间，就像个欧巴桑一样，不过抱怨归抱怨，手上却没一刻停下，甄玑的个性也真的很欧巴桑。
　　“拜托，甄玑，让我再睡一下啦……”韩棋哀怨得将被子把头蒙蒙紧，将整个身子蜷缩起来，“我这两天都没睡好唉……”
　　这两天韩棋的睡眠质量很差，每天晚上都在做梦，梦里他被一个古怪的老伯追赶，每每在被老伯那干枯的手臂抓住自己的时候就会被吓醒，一连几个晚上如同失眠一般，好不容易能睡着了，却被甄玑给吵醒了。
　　自从上次出游回来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每天都好累，脑袋重的就像是头上压着个人，再加上晚上又睡不好，韩棋感觉自己都快直接变阿飘了，话说昨晚……韩棋敲了敲混沌的脑袋，怎么觉得脑子里好像空了一块似得……
　　“你看看你的公寓，乱得跟猪窝一样！”甄玑打开吸尘器，嘈杂的噪音毫不间断得刺入韩棋的耳膜，逼得韩棋不得不干脆得把头埋在枕头下面，但即使这样也无济于事，没人能在这样的噪音下继续睡觉，于是韩棋只能抬起带着两个熊猫一般浓重的黑眼圈的脸，哀怨得看向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摆动着腰肢在那里打扫的甄玑。
　　如果忽略甄玑那欧巴桑一般的个性，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纯美的瓜子脸，玲珑有致的身材，还有傲人的胸围，这也正是甄玑成为校花的原因，而这个被无数男人垂涎的美女最大的嗜好却是帮韩棋打扫房间，从小到大，作为男生的韩棋没有打过一次架，并不是说他有多瘦弱只有被欺负的份，而是每次一有端倪，甄玑就会像个保护神一般出现在韩棋的身前，空手道九段的甄玑，是连□□大佬都怕的女人，这个女人可是力气大到可以举起一台机车再狠狠砸出去，一下就能撂倒十个。
　　于是乎，可怜的韩棋就变成了现在这个萎靡的样子，因为凡是得罪过他的人都被甄玑送进了医院，为了保护他人不再收到甄玑的伤害，韩棋就只能委屈自己了，小学的记忆对韩棋来说是痛苦的，甄玑的身影在他的记忆中几乎无处不再，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乖学生甄玑，是全校数一数二的尖子，而韩棋……能及格就已经是奇迹了……所幸初中之后分了班，再然后念了不同的学校，再然后……甄玑阴魂不散得转学进入韩棋所就读的三流大学……
　　想起当初校长一众热泪盈眶，全校男生口水直流的场面，韩棋在见到被众星捧月的甄玑时才明白，闪烁在她眼中的斗志，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直到现在韩棋也没想明白，自己与甄玑，这就是所谓青梅竹马的感情吗？韩棋不明白，但他已经习惯了甄玑每天过来打扫，如果有一天这个女人突然消失的话……
　　也许也是件好事吧……至少可以过过不一样的生活……
　　这也许是韩棋一个渺小的愿望，虽然他已经习惯了有甄玑在自己的身边，但韩棋从来也没试图去搞清楚自己与甄玑到底是个怎样的关系，当习惯变成麻木，任何事就都变成了应该和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