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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修改】蛤蚌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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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来京城的人,听到蛤蚌坞三个字,还以为是什么海鲜酒肆,不过,你如果这么想并且这么说:“我要到蛤蚌坞尝尝山珍海味!”恐怕就要被金陵的人笑话了,原来,蛤蚌坞竟是南京城最大的绸缎铺,当然,有见识的人也都知道,蛤蚌坞是属于天涯海阁旗下的商铺之一。
蛤蚌坞位于十里秦淮最繁华的地段,坐着画舫顺流而下,有沿河的妓女断断续续的歌声,远远就能见到一座富富丽丽的小楼,高高的粉色墙垣,耸脊飞檐,一溜儿的镂空雕花小厢窗,玲珑别致。一跨进蛤蚌坞的大门,顿觉里面鲛绡雾设,罗绮如云,地当央竖着一条檀香木的大柜台,三壁厢罗列着各色时新织物:绸、缎、绫、罗、棉、麻、纺••••••应有尽有,这一种名叫“星光缎”,轻轻一展,如银河落地,满屋生辉;那一种名叫“哆罗呢”,原是西洋舶来品,颜色绚丽,所织花物,栩栩如生。还有那数不尽的花色名目:纱绿潞绸、藕丝、海马、花棉兰、紫绡翠纹••••••真真迷花人眼。楼上第二层是成衣铺,有巧手名匠,现场量裁定制,第三层是鞋袜店,一排排梨花木的小架子上,摆着各种颜色面料的绣鞋,都绣着时新花样:鹦鹉摘桃、红鸾凤嘴儿、金枝玉叶••••••一年四季,人山人海,有闺阁贵妇,也有妓□□伶,来来往往,如彩蝶穿花,好不热闹,真真是座蜃楼鲛绡阁,瑶台织女苑。
已是下午,暖暖的阳光照进店里,红豆百无聊赖地靠在大柜台上,看着钱掌柜里里外外地招呼客人。此时,灿灿的波光中,一只小船泊在了门口,从里面款款下来两个日本女人,一个盘着高高的发髻,插着排梳,身上的和服是湖蓝色,闪着水纹,木纹,上面飘着两朵茶碗大的瑰丽的梅花,纤足踩着木屐子,迈着细小碎步,风情万种。另一个年龄尚小,穿着粗布的和服,只两只眼睛肿的像桃子,手里抱着一套华丽的和服。
两人施施然走进铺子,钱掌柜忙迎了出来,满脸堆笑:“这不是阿侬小姐么!”红豆在旁边听得真切,眼睛顿时一亮。
阿侬沉着脸,用蹩脚的汉语侬侬软语:“钱掌柜,你看看,你们做的和服,不是我的尺寸。”说着,劈手将和服从侍女的手中夺来,哗啦一声展开来。
“不会吧,本店做生意一向童叟无欺、货真价实,我们的裁缝都是京城里一顶一的高手,阿侬小姐,您也在这里定制了好几十套的衣服,什么时候见我们出现过这种低级错误?难不成,难不成是这位绣子小姐错拿了别人的衣服?”
钱掌柜伸手指着阿侬身后的女孩子,她早已红透了脸,低低地垂着头。
阿侬气得紫涨了双腮,伸出指头戳着绣子的额角,口里嘟嘟囔囔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应该是在教训绣子。
“不管是绣子小姐的错,还是本店的错,阿侬小姐既然是我们的老主顾,就该给他重新再做一件,你说是不是啊?钱掌柜?”红豆笑吟吟地插了进来。
阿侬听了,上下打量了红豆一番,问道:“你是谁?”
钱掌柜忙上前解释:“这位是红豆小姐,她是本店的,本店的,恩,老板娘,对,老板娘。”
“扑——”红豆笑出声来:“钱掌柜,你真会说笑话,我是老板娘?好吧,老板娘就老板娘吧,反正今天这里我说了算,那我就当一天老板娘好了,钱掌柜,你还不快点招呼阿侬小姐上楼去量尺寸?”
“是、是,阿侬小姐,快请上楼!”
红豆目送着他们上到二楼,看了看外面,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嗯,是时候了。”说罢,整整衣服,走出了蛤蚌坞,婀婀娜娜地朝花巷里走去了。
然而,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巷间,于另一头却探出一个人来,不远不近地尾随其后,猫一样地悄无声息,原来却是唐玉竹,从红豆离开说剑堂,他便跟到此地,已然等候许久。
红豆七拐八绕,十分小心,却始终没有察觉到唐玉竹的存在,周围人烟越来越稀少,直至走入一条深深的庭院,夜幕已然降临。
依稀地,有琴声传出来,清澈如流泉,红豆左右看了看,“吱呀”一声推开了门。唐玉竹待她进去,一提气,嗖地一下翻墙而入,见那里面有间别致的小屋,窗内亮着灯,那琴声越加清晰悦耳,沁人心脾,也是懂乐之人,唐玉竹不禁暗自点头称赞。
红豆进入屋内,琴声未见停止,唐玉竹翻身上了房梁,倒悬在屋檐下面,屏息凝神,只听红豆唤道:“少爷!”
接着,传出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冷淡低沉,却十分好听:“红豆,辛苦你了!”
“少爷,你说的哪里话?红豆替你办事还不是天经地义?”
“说剑堂那边是什么情况?”
红豆将早晨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就听那少爷道:“不错,你这件事处理的不错。”
红豆道:“少爷,你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那少爷沉吟片刻,道:“据我看,这里面的事情不是那么单纯的,我问你,三天前,那刺客在天涯海阁的时候,你和白杨正在说些什么?”
“那天?哦,那天正好金陵的人回来了,正回报着天蚕丝锦的事情。”
“天蚕丝锦?”
唐玉竹心中一凌,屏住了呼吸。
“等等,他都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我猜,大概是听到了宝纶堂••••••”
“谁?”
屋里的灯忽然灭了,有物“扑”地朝准唐玉竹方向打了出来,他忙躲闪开,也不敢恋战,立刻三跳两跳,踩着檐壁逃开了。
宝纶堂?
天蚕丝锦和宝纶堂有什么关系?
宝纶堂?究竟是什么地方?
师父?方师兄?难道也想得到天蚕丝锦?
如果真是这样,我、我该怎么办?
他头脑里乱成一团,不觉已逃出那迷宫一样的巷子,眼前灯火通明,是一处热闹的街市,路两旁点起两排灯笼,有站高坡说书的、算卦的••••••为了生计,即使夜里也不得休息,他为了掩人耳目,便挤进了人堆里,顺着人流,忽听得一阵鼓乐之声,唱得好欢快的曲子,端的一副好嗓门。
“左手锣右手鼓
手拿着锣鼓来唱和
别的歌儿我也不会唱
只会唱这花鼓歌
晋晋阳歌来咿哟嘿
得儿隆咚飘一飘
得儿隆咚飘一飘
得儿飘得儿飘
得儿飘得飘得飘一飘飘飘一飘”
是晋阳花鼓!
唐玉竹高兴地拨开众人,果见地中央有五个少女在耍花鼓,穿着大红色的衣裤,头上扎着娃娃髻,也都用红头绳束着,别着腰鼓,边唱边跳,那最前的一个,不是叶子是谁?
跳了一曲,女孩子们便向围着的人群打赏钱,唐玉竹向叶子招招手,她便朝这边走过来,待到近前,见那鼻尖上细细的一层薄汗。
“唐玉竹?怎么是你?你也来看花鼓戏?”
“我?我刚好路过这里。”他看到叶子手上拖得铜盘,忙伸进怀里掏钱,谁知出来的匆忙,竟一分也没有,只有一块从出生时就贴身带着的玉佩,他抬头对上叶子黑亮的大眼睛,想了想,还是不愿意在她面前丢脸,咬咬牙掏了出来,轻轻放在了她的盘子里?
叶子捡了起来,对着月光一照:“哇!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知道贵重,你就要好好保存!”说着,他忽然想到什么,不禁暗暗红了脸,别过头去。
叶子听了,便将那玉佩揣进了怀里,歪着脑袋笑道:“既然这样,也别辜负了你一片心意,反正啊,你们这些公子哥,这种东西,不知道有多少!”
“哎,这可不一样••••••”
“唐玉竹!”他刚想解释,却听后面有人叫他,回头一看,竟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