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爱情》刘卉

1、一

　　2010年，我到西班牙留学的第二个年头，和另外两女两男中国留学生合租在一间小别墅里。
　　那是一个小镇子，就像是古龙笔下的边城，街的一头看过去是苍茫无际的田，另一头看过去，是没有尽头的天，我们孤立在中间，如同一群边城浪子。
　　小镇名叫阿尔卡拉，隶属马德里的郊区，我们的公寓是在郊区的郊区，这片土地如今已然被中国学生占领，几乎看不见当地人，这似乎是无数前辈争取后两股势力达成的默契。
　　虽说这里离学校远了点，但是环境绝佳，背对一片森林，森林靠着高山，山脚下环绕一条四季奔腾的河流。
　　我住的房间在别墅二楼，是唯一的单人房，我喜静，不愿自己的空间被他人入侵，所以宁可多交了每个月30欧的房租，求的这一片安宁。打开我房间的窗，正对着那片森林，郁郁葱葱的绿色被窗口截取成了一幅秀丽的画，身后的山光秃秃的，和底下的森林一比较，倒是衬托出它的硬汉气概了，连接两者的正是阿尔卡拉之河，河水仿佛森林吐出的□□，缠绵的围绕着秃山，我每晚都是枕着这股清泉睡去的，那声音便是身体内的洗礼。
　　我的房间出去就是楼梯口，下去三格便是两间对门的双人房，这个小小的错层在外部看不出来，窗户巧妙地设计弥补了上下的落差。左手边的房间住着汪藤藤和安薇可两个女生，右手边的房间住着侯立新和康富有两个男生，从门口就能看出区别来，女生的房间一眼望去舒坦整洁，男生的房间望去扑出来满满的都是杂乱的物品，就视觉来说，这间房硬是小了许多。从男生的房间外踏出楼梯下去往左拐是大门，往右拐是大厅，楼梯正正好好设在了玄关处，整个别墅的空间利用的相当充分。
　　精致的装修让这栋别墅看起来月租金不会少，但其实平摊下来每个人220欧，我的房间250欧，包水电燃气和网络，比起马德里市中心的公寓房要便宜许多。
　　我把我们这群人称呼为浪子实在玷污了这个词儿，起码古龙笔下的浪子靠着一股恨意支撑起皮囊，我们却是一群泄了气的。
　　我拿着一杯装了果汁的玻璃杯站在阳台上，把它当做威士忌酒杯轻晃，我被禁止喝酒，安薇可这个小妮子自从我胃出血后就将厨房里所有的酒藏了起来，我几次偷偷地找过，都以失败告终，真不明白这个丫头把东西放哪儿了，对付别墅里的其他人不见她这么强硬，懦弱的丫头只有在我面前才会放肆，我开始思忖要不要展露下作为姐姐的威严，好让她明白我可不是小孩了。
　　不过没了酒，还有烟，正在我拿起一根蓝色万宝路时，旁边冷不丁伸出一只手，把烟抽了过去。
　　“点上。”汪藤藤眯眼看着外头，似乎我给她点烟是理所当然的，女王的霸气展露无遗。
　　“怎么？心情不好？”我替她点上，自己又燃了一支。
　　“哼，他躲了起来，连见都不肯见我。”这个他我认识，是我们所读大学的财务科老师，名叫Angel，巴斯克地区的血统让他有别于西班牙男人的矮小，这人高大，皮肤白皙，金色的卷发配上蓝眼睛，和他的名字倒是挺符合，也难怪汪藤藤对他一见钟情。
　　只不过太阳越大，阴影越大，清澈的外表下往往藏着一颗相反的心。
　　汪藤藤在和他暧昧了半个学期后依旧没结果，不上不下，她想过离开，却被一根线拖住了，那男人给她线的长度半径内无限自由，说到底，那一头掌控的是他，女王这一次从开头就输了。
　　“为什么不见你？暧昧不下去了？”
　　“我和他做了。”
　　女王说这句话的时候漠然且冷静，头微微仰起，灰白的唇吐出一个个烟圈，我讷讷不知如何回应。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不再看她，而是和她靠在一起，看着前方的森林。
　　“无所谓，”我明白她的意思，汪藤藤家境并不是很好，家里可以说倾尽所有将她送了出来读书，独自求学的她比起我们更多了求生的意味，三个月前，她的奶奶重病，这无疑是晴天霹雳，从那时起，她开始在夜店工作，缓和了家中窘困的状况，父母问起她就说是奖学金。
　　女王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女王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只是无所谓三个字让我的心脏疼了一下，我保持着看这远方的姿势，直到女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