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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这叫做咆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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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律从地上爬起,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律没回答的问题。
“他们害怕我,恐惧我,为什么不杀了我?这样的话就可以解决一切了吧。”
“他们害怕恐惧的并不是您,而是身体的原主人。”律双手小心地托住零还有些疲软的身体,帮她靠躺在软绵绵的枕头上,“而且,在这个世界,杀人是犯法的。”
“犯法?”
“嗯,会被抓去关起来。”
“这样啊。”零点了点头,“那样就见不到律了?”
“是的,见不到我了。”
“杀人果然很可怕。”零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顿时牵引起律嘴角和煦的弧度,她眨了眨眼,“律,你的笑和我不同,是因为有感情的缘故吗?”
“不同?”
“嗯,看起来让我很……就是这里!”零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会有点暖和,我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笑就不会这样。”
“那是因为,笑是给别人看的。”律拉过零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当您笑的时候,我的这里也会暖和起来。”
零顿时勾起嘴角:“像这样?”
“对。”
嘴角的弧度加深:“这样呢?”
“更暖了。”
律感觉到掌中柔软的小手动了动,而后女孩在旁人听来没有太大波动、在他听起来却十分快活的声音响起:“好像是有点暖,我的手都暖和了。”
“是啊,因为主人您的笑很美丽。”
零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脸有些发红、坐立不安,害羞?还是尴尬?联想起刚才的错误,她顿悟了,原来她和刚才一样,又在尴尬了。于是她决定按照律教给她的做法,说道:“我给你说个笑话吧,从前有个绿豆,然后它摔了一跤,最后就变成红豆了,哈哈哈……”没错,律的教导就是——尴尬的时候就说些有趣的话题,因为笑声很容易驱散凝窒的空气。
“……”律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却没有意识到教导他的主人,机械般毫无起伏的笑声其实听起来十分毛骨悚然,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点,因为在他看来,主人的任何举动都是十分可爱的,从来没有不完美的时候。
这具本名“苏然”的身体很普通甚至因为家庭关系有些娇弱,所以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毕竟之前差点毙命。好在零并不厌烦疼痛的感觉,或者说,这种疼痛感对她来说也很新鲜,每次换药时些许的心悸以及眼角流出的液体,都让她挺新奇,虽然只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但能体会普通人对于疼痛的感觉,真的十分不错。
除此之外,她对于轮椅也相当感兴趣。和病床上一样是坐着,却可以利用两个轮子到处行走,还可以携带律准备给她的各种健康零食……所以零从律允许她去花园以来,每天的最大爱好就是滚着轮椅到花园中四处乱逛、晒太阳。
“小苏,你也来了啊。”
路边座椅上的老人和蔼地和零打着招呼,虽然记不清他们的姓名和脸孔,她还是按照律的教导,礼貌地打着招呼:“您好。”
一路招呼下去,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风水宝地——一棵繁茂的香樟树下,五月正是它开花的季节,繁茂的枝叶上点缀着许多黄绿色的花,一阵风袭来便能闻到很淡的香。阳光透过花叶稀疏地洒落在零肩头,画出各式各样的光点,不断流移变化,十分可爱。
零停下轮椅,拿出律交给她的牛奶,一边喝,一边羡慕地看着孩子们玩接球游戏。
第一天的时候孩子们也邀请她参加了,但自从她把球扔到树丛中、沟里、玻璃上等各种诡异的地方后,他们再也不敢和她一起玩了,当然,对于这位经常递给他们零食的苏然姐姐,孩子们还是很喜欢的。
“苏姐姐,你来了啊。”
“嗯。”零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糖果,递给围上来的孩子们。
纯真的孩子们比任何人都要敏感,比任何人都能察觉大人的善恶,而他们此刻就这么笑嘻嘻地围在冷着脸的零身边,这幅情景,让躲在不远处偷偷观看的律不禁莞尔。
“小陈,又在偷看啊。”座椅上的老人见怪不怪地和化名为“陈律”的尽职保姆打了个招呼。
“……嗯。”
“苏姐姐,今天我姐姐要来看我哦。”怀中抱着皮球的一个小鬼,正兴致勃勃地冲零咧嘴。
“姐姐?”
“是啊,我姐姐很漂亮哦!虽然苏姐姐也很漂亮,但我姐姐才是最漂亮的。”
小鬼实在是笑得很耀眼,于是零问道:“你现在是在高兴?”
“那当然咯。”小鬼扑到轮椅的扶手上,摇了摇零的手,“苏姐姐,待会我姐姐来,我介绍你给她认识好不好?”
“嗯。”
“如果她问我在医院乖不乖,你一定要说我很乖哦。”
“啊——啊——啊!”
凄厉的叫声打断了谈话,这叫声当然不会是零发出的,也不是正嘻嘻笑着的小鬼。零一抬头,不远处的女孩正满脸苍白地注视着这里,如同看到了什么恶鬼般,面目扭曲。
好眼熟……零仔细地想了想,终于记起,这个女孩正是苏然苏醒那天,病房中那对男女中的女孩,当时她一直用一种恐惧夹杂着憎恶的眼神注视着她,就像此刻一般。
“小谦,离她远点!”女孩冲上来拉开小鬼,将他塞到自己的身后,而后苍白地、颤抖地站在零的面前,咬牙切齿道,“苏然,你有什么仇怨就尽情地冲我来,小谦是无辜的。对一个孩子下手,你不觉得无耻吗?”
“无耻?”零看着她,有些疑惑,“那是什么?”
这句话如同在火山上浇下了一盆油,女孩瞬间愤怒:“你怎么能、怎么能!做了那么多卑鄙的事,你还敢这么说!苏然,你实在是太无耻了!”
“无耻到底是什么?”
无耻?零思考了片刻,那就是女孩愤怒的原因么?现在的她的表现是叫愤怒吧,嗯,应该没错。
“苏然!”
又是一阵叫声,只不过,这回叫的是个男人。很巧合地,他正是那天病房中的男人,也是“苏然”记忆中出现最多的人。
“我喜欢你……”
“我从她的身边将你夺走,用了那么多的阴谋诡计,只因为我爱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爱我?”
“我恨你!”
“去死吧,和我一起去死吧!”
一切,都因他而生……
男人冲上前将女孩从零面前拉开,塞到自己的身后,他的脸色苍白扭曲,和刚才的女孩如出一辙。
“苏然,你这个疯子,我警告你,离沐炎远点!”
“是她自己跑过来的。”
“你!”
“卓凡,卓凡……”名唤沐炎的女孩一连声地叫着,泪水瞬间坠落,哭得惹人怜爱,“你终于来了,刚才我好害怕……”
“炎炎,别怕,我在你身边……”
男人抬起女孩的下巴,他的视线追逐着她的,女孩终于破涕而笑。
零看得津津有味——原来人的表情可以这么丰富,可以变化地这么迅速,什么时候她也能做到这样呢?想到这里,她不由试探性地勾起了嘴角,而后又撇了撇嘴,这是她目前最擅长的两个表情。
她的游戏却带来了严重的后果,男人瞬间出离愤怒了,他推开怀中的女孩,一把揪住零的领口,上下摇晃着:“你在笑什么!你又在想什么!你还想对我们做什么!你说啊!说啊!啊啊啊啊!”
零的身体随着男人的动作一晃一晃,慢慢地走了神,男人的脸孔朦胧了起来,声音远远近近地如同是从天边传来——有种在坐车的感觉。
很不巧,零有些晕车,所以她切实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像律教给她的那样,抬起手,一拳砸在了男人的额头上。
“咚!”
“卓凡!你对他做什么?卓凡!”
“炎炎,你放心,我没事……”
“卓凡,你不能有事,否则我……”
“放心吧,为了你,我也不会有事的。”
“卓凡……”
“炎炎……”
零继续津津有味地围观着:“刚才他做的叫什么?”
“那叫做咆哮。”律说道,从沐炎走近主人的瞬间,他就已隐藏在了香樟树的阴影中,只是碍于主人的命令,一直忍耐到了现在。
“咆哮?”零回头看着律,想了想,“我在好奇!”
“想试试吗?”
“嗯!”
律微笑,随即上前,一把拎起男人,将他按在零的轮椅前。
卓凡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连动都动不了。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不知名东西,将他压在地上,他拼命反抗,却只能无力地趴到在地,以最卑微最屈辱的姿势。
零伸出手,学着刚才男人的样子,揪住他的领口,然后拼命晃了起来:“你在笑什么!你刚才还说什么……我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几分钟后,她心满意足地丢下手中的男人,抬头冲律笑:“咆哮,好玩!”
“喜欢?”
“嗯!”零勾起嘴角,弧度很大,以表现她愉悦的程度。
“那就好。”律微微扭头,冰冷的目光注视着瘫软在地的男人和正颤颤发抖的女孩,“还想玩么?”
零思考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了,留着,下次再玩。”
且不论面无表情的她说出的这句话,让地上的俩人听来有多么惊悚,感受到主人好心情的律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伸出手解开刚才设下的结界。
无形的镜面破碎开来,镜外如被定格在黑白照片中的人们,他们的时间再次流动起来。
这一切,除零和律外,镜内和镜外的人都是感觉不到的。
所以小谦只是诧异地看着那一对男女:“卓凡哥哥,你怎么突然摔倒了?”
而卓凡和沐炎早已无暇顾及他人,他们脑海中反复回荡地只有那句“留着,下次再玩”,这个魔鬼,果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他们到底该怎么办……早知道,当初晚一点打急救电话,如果她死了该有多好,如果她死了该有多好!
律微微转身,挡住那些扭曲的脸和丑恶的视线,弯下腰替主人整理好毛毯,而后推动了轮椅。
“主人,我刚才去买了皮球,我和你玩丢球的游戏好不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