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麟|罗喉]小品》三叉鱼

2、02

　　夜麟花了点时间盘问这颗脑袋，年龄早已不祥，只知道身前因为太强悍，所以被砍了脑袋然后封印了起来，当然老套路就是怨念啦，怀恨在心啦，本来就是个有灵力的人类啦，于是就这么不知不觉进化成鬼了，总之八九不离十。
　　照例说，生前很强大，死后也不差。
　　不过，除了脑袋没有任何配件的鬼妖有个严峻问题——能力施展。
　　“变大试试？”夜麟提议。
　　脑袋面瘫状看他。
　　“那么伸个舌头看看？”长舌女那舌头挺牛的其实。
　　脑袋面瘫状继续看他。
　　“恩……秀个头发跳绳如何？”素发姬可不比蜘蛛精来得差劲。
　　脑袋依旧面瘫状看他。
　　“起码来个两眼放光充当下手电筒吧……”夜麟放弃地支着自己下巴看，自己这是捡到什么宝了，真是一点用都没！
　　脑袋索性闭眼懒得理他。
　　正好，他也困了要睡觉。夜麟不打算跟这个新出柜的鬼怪消磨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拿起旁边的桌布向那脑袋上一盖，很尽地主之谊地道了声晚安，便爬回床上睡觉去也。
　　不过觉也没那么容易能睡的。沉重的呼吸声和压迫感，黑云罩顶，夜麟被迫睁眼，然后内心默默靠之。
　　“你原来是飞头蛮啊……早说。”看着脑袋在床头前飘啊飘，虽然见多了会飘的阿飘，但是就这么个人模人样端端正正就差脑袋以外零件的，这还是第一个。
　　“罗喉。”脑袋突然扔出两个字。
　　琢磨了下，大概是他的名，于是想通后夜麟说了三个字命令：“睡觉去。”
　　罗喉居高临下俯视这个自己走出封印后第一个碰到的人，然后解除状态直直掉了下去，压在了夜麟身上。
　　我咧咧咧，飞头蛮果真重啊……夜麟捂着被撞伤的胸口默默地蜷缩回被子里。
　　睡觉。

　　最近黄泉冥道铺的店主很热衷于找无头野鬼，原因没人问，基本上有眼睛的都看得见是何等原因。
　　夜麟很认真但很不负责地思考过，认为无头鬼这种生物是掉了脑袋，而飞头蛮这种妖怪是失了身体，所以二分之一加上二分之一等于一的道理，找到无头鬼再配上罗喉的脑袋也就等于一个正常人了，所以在他看来这样的方式可行性很高。
　　还有就是，某个头很坚定自己的身体跟脑袋一样还健在。
　　“夜麟。”
　　“恩？”
　　“这个线索可以排除了。”罗喉压在资料上，定眼看他。
　　“为啥？”夜麟挖挖耳朵，不予置评。
　　专注的眼光闭了闭，干脆飞了起来，绕了个圈落在夜麟身上。
　　“罗喉，说了多少次，不准坐我头上！”这是什么恶癖！？
　　罗喉不理睬，呆得很稳健。于是夜麟伸手把想把对方抓下来，罗喉这才识趣地幽幽又飘到了夜麟的肩膀上，重复道：“这个不对。”
　　“找个身体不容易，看到有啥就先穿，不要那么讲究。”夜麟边说边看了看资料：
　　种类：无头鬼
　　出没：X西北山区小镇
　　性别：女
　　……
　　“你不觉得看上去挺带感么？”夜麟翻了翻现的场目击照片，吹了声口哨，身材还不错呢。
　　罗喉沉默，再次往上“爬”了一格。
　　“从我头上滚下来，不准蹭，不要弄乱我的发型！混球！”

　　“夜麟。”
　　“啊？又咋了？”以前店里很安静，没有什么人会在早晨叫唤自己；但当有一天，突然有个人总是不停地叫自己的名，反倒会觉得不习惯。虽然夜麟承认自己很自恋，但总被这么复读机般地叫下去，自己迟早想要改名换姓的，感觉真吵。
　　“你是人。”罗喉转到他面前，看了看这张脸色和自己差不多，却充满人类阳气的青年。
　　“恩，你是鬼。”夜麟不当回事地回了句，便伸手推开挡到自己去路的脑袋瓜子，拿起鸡毛掸子扫扫书架，“去去，我要打扫卫生，不想吃灰就去店面给我看门。”
　　于是罗喉飘走了，既然不能从夜麟嘴中问到什么，他便决定转战对象，比起绝口不提自己事情的夜麟，或许从其他人嘴中能知道些什么。
　　“你说夜麟啊，哦哦哦，这小子可不喜欢人呢。”早晨到店里打发时间的客不多，但来得也都是常客。
　　另一个长着青毛的老太婆忍不住捂嘴嘲笑对方：“又乱说了，夜麟只是不习惯跟人类相处。”
　　“可是他是人类。”罗喉不得不提醒。
　　“那又如何，正常人能看到我们么！”大嗓门的独眼小个子人模人样地坐在木架子上晃着腿，咯咯咯地一直发出奇怪的声音。
　　“夜麟小子长了副难得的天眼，体质又异常，对我们是见惯不怪了，”老太婆坐在躺椅上，织着毛线慢慢道，“不过原因也不知这点，据说身上有个毛病，总是会被周围人情绪搞得心烦意乱，所以跟人不太好相处，倒不如跟我们这些妖怪呆一起来得开心些。”
　　“身体构造不同，所以相处在一起会没心事咯。”独眼怪又咯咯笑着，本来一张单纯的脸孔突然恶鬼化，显得凶神恶煞，“不过，体质特殊的人肉很好吃啊，是我们的爱呢！”
　　罗喉不禁皱了皱眉，突然有种想将这个小鬼扫地出门的念头。
　　“哦……一块肉十枚金币，成交不？”也不知道夜麟何时冒出头来，独眼小鬼顿时吓得躲到书架里头，探出个眼睛赔笑起来：“这是在开玩笑的呢，别当真。”
　　罗喉看了看似笑非笑的夜麟，转头又望向前头说话的人，躺椅上不见了老婆子，倒是多了个青色的猫咪，脖子上缠着几圈毛线。夜麟托着热腾腾的奶杯放到躺椅旁的桌上，对着那猫就是抱怨，“不要随便说别人私事。”
　　猫咪咕噜了下，卷起尾巴悠哉地喝起牛奶。

　　夜麟的店里几乎没有身为人类的客人，不是不欢迎，而是一般人看不到。竖在鬼门关上的店面不说，还是夹在阴阳两极的十字路口上，所以一旦天黑，出门不用带个阴魂灯也能很容易走上三界之间的阴魂道上。
　　不过“几乎没有”并不代表就是完全没有。偶尔，也会来上几个人，买点旅行的物资什么，或者从夜麟这头弄些关于妖魔鬼怪的情报，当喝过暖身驱鬼的茶，然后吹灭一盏油灯后，客人来去匆匆地走了。
　　罗喉从门后绕了出来，指出自己的直觉：“那个人不怎么喜欢你。”
　　“岂止，根本是很讨厌呀，”夜麟笑着收拾了下前面摊开在桌上的物品，都是些死去的阴阳或者除魔师留下的遗物，妖怪们收来再低价倒卖给他的东西，“整天跟妖怪鬼混，不帮着自己人做点事，还揩油做死人生意。”
　　罗喉明白夜麟说得是自己，又想起先前青色老猫的话，也就不再多谈什么了。
　　反倒是夜麟好奇了，回头叉腰试探地提议：“怎么没有话要问么？”
　　“多说无益。”当一个人藏着太多秘密，说话模棱两可，即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自己没必要强人所难。
　　盯着罗喉的血瞳看了又看，果真是看不透他的想法呢，夜麟突然感觉挺愉快，索性伸手将罗喉夹在腋下拖出了门，在店门口挂上今日停业的牌子，便带着罗喉到外头逛夜市去。
　　一般人看不到罗喉，所以更看不名表夜麟为何要在桌上放上两个酒杯，只当是个精神不正常的怪人，避而远之。而夜麟也只是乐呵呵地欣然接受别人投射来的怪异眼光，满不在乎地看着酒店外的风景，问道：“那么久没见过世面，觉得如何？”
　　“变了很多。”
　　“哦……那是好是坏？”
　　“没差别。”罗喉无感地回答，眼神淡漠。
　　夜麟回头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嗤笑一下，回应：“也是。”
　　一个被人砍了脑袋又封印化为鬼魂的人，一个对人不抱期望跟着鬼怪混的人，其实也是挺般配的组合。
　　所以，自己才会破例留下罗喉——因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