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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拾壹 看恩怨参透生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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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诗韵在两仪镇行医近半个月,终于等到瘟神回来,几乎是本能的说道:“你究竟干什么去了?我在这里等了很久知道吗?”瘟神淡笑着道:“我倒认为你在此行医者本分,不亦乐乎呢!”方诗韵白了瘟神一眼,道:“别扯远了,我们的交易还在继续呢!”瘟神笑道:“呵呵,放心,这就带你上山取他性命,不知你可有那决心?别事到临头又反悔。”方诗韵冷笑道:“他害我全家,此仇不共戴天!”瘟神道:“有此决心便好,咱们出发。”
两人一齐踏上两仪山,山上因为毒皇的原因,并没有其余的人,瘟神不紧不慢的走着,观赏着一路的风景,方诗韵不知是紧张还是因仇恨而冷却的内心,并没有一丝注意留在这山间溪水中,只是一味的低着头,瘟神上前一步拦住方诗韵道:“还好着山间没人,否则定要坏了你的复仇大计。”方诗韵不解道:“为何?”瘟神道:“你看你现在的样子,瞎子也能感到你眼中的杀气。”方诗韵微蹙眉道:“那又如何,我本就是来报仇的,自然也不怕有人知道,何况若是有人知道我来杀毒皇,恐怕感谢我还来不及呢,岂会坏我大事?”瘟神摇头道:“喜形于色,怒表于外,非智者也。”方诗韵此时哪有心情于他理论,只道:“说的好听,若是你的父母全家被杀,你可还能如此云淡风轻?”瘟神猝然闭目,抿嘴不语,转身向前走去。方诗韵微怔,不料他反应竟如此强烈,却又见触及其痛处,也不欲与之纠缠,便也跟着走去。
两仪山顶,湛潮与毒皇终日饮茶,亦是一对老少冤家,皇甫灵琳坐在一旁闷闷道:“平日不见你这般安静,怎么能耐得住性子陪师父饮茶呢?”湛潮笑道:“对你自是不能这般安静,否则你还不得给我闷成活化石不可。”万俟书亦笑道:“师妹你可别忘了,湛潮好歹是个王爷,从小便在宫中长大,皇城那地方,想让人不沉稳恐怕也难。”皇甫灵琳瘪着嘴道:“那他怎么两个性格啊,有够怪的。”毒皇大笑道:“小灵琳这便不懂了吧,能屈能伸方是真君子。”湛潮摇头道:“前辈谬赞了,晚辈自知火候还不到家。”毒皇摆手道:“诶,你不必谦虚,我早便说过,你这年纪有此已是极为难得,灵琳这孩子,性子好动,以后还需要你多照顾着呢。”皇甫灵琳抓着毒皇的手道:“师父,灵琳一直都要在你身边,哪用他来照顾啊。”毒皇摇头道:“师父早晚是要离开你们的,你们的毒术已经青出于蓝,就是这性子让为师不放心啊。”万俟书道:“师父,别说这样的话,我们都还不够好,师父您一定要好好教导我们才行。”毒皇淡淡道:“书儿,你性子豪迈,这是你的优点亦是你的缺点,若遇到湛潮这样的人固然是好,但人心险恶,并不是谁都能容得下豪放之气的。”万俟书点头道:“徒儿受教。”皇甫灵琳道:“师父,别再说这些了,我心里不好受。”毒皇淡笑的抚着皇甫灵琳的头,道:“好,为师不说了,现在为师肚子饿了,你去做些吃的来可好?”皇甫灵琳笑道:“好,我这就去。”湛潮跟着站起来,道:“我陪你。”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毒皇叹气道:“他们若能一直这么开心,那该多好。”万俟书道:“师父,你不要想那么多,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呢。”毒皇摇头道:“一切我心里有数,书儿,这世道你比灵琳懂得多,以后要好好照看着她。”万俟书点头道:“师父,我会的,但你要答应我不轻言放弃。”毒皇笑道:“放心,我从不是轻易认输之人。”
夜飒晨一行人急速向两仪山行进,那日杨暮曦的话,让众人皆为之担忧,一停下休息,杨暮曦便分秒必争的练起功来,廉晟看着杨暮曦,难受的劝道:“暮曦,你不能这样,朦胧不会想要看到你为她变成这样,家里我已经找人送信过去了,伯父伯母也希望你能看开一点。”杨暮曦并不停下,只道:“好好练功有错吗?我只是要保护自己而已。”廉晟无奈,抬头见到站在远处的夜飒晨,便朝他走去,那日杨暮曦一席话,唯有夜飒晨没有发表意见,淡淡的脸上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亦或是完全无所谓,廉晟站到夜飒晨身后道:“大哥,暮曦这样折磨自己,你去劝劝她吧,也只有你劝的了她了。”夜飒晨淡淡道:“她练功护身,何须劝。”廉晟急道:“大哥不会不知,她练功哪里是为了护身,只是要去向脏兮寻仇。”夜飒晨道:“今日仇恨之心能让她换来今后平安,何乐不为?”廉晟怒道:“大哥,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与那脏兮交过手,暮曦便是练上数十年,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她这样根本自寻死路,又怎么会平安!”夜飒晨转身看着廉晟的眼,道:“敌人并非脏兮一人。”说完便迈步离去,不让廉晟有说第二句话的机会。廉晟怒的跺脚走向众人,褚昱煊见此景道:“廉兄弟莫急,贤弟如此必有其道理。”廉晟急道:“他根本就是不顾暮曦的生死!”舒晗摇头道:“廉兄弟这就错了,夜少侠说的不错,若是有理由让人发奋,不论这理由是什么,都不需要阻止,武功练了便是自己的,愁如何报还有待商议。”廉晟听了舒晗的话,愣了愣,随即释然道:“或许是我真的不懂大哥,至少我真的不愿暮曦陷进这武林恩怨。”褚昱煊惨然道:“有时是生不由己,谁不愿平安的过日子,但总是有人主动惹上你,若是弱者,便难以生存。”廉晟点头道:“好吧,我也不能再给爹丢脸,不为恩怨情仇,只为正义长存。”赫连甯拍上廉晟的肩膀,笑道:“没想到你这大公子也能说出这么有责任的话。”廉晟道:“别把我看扁好不好,泼辣女人。”两人你一句我一语,让原本死寂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舒晗笑着看着眼前的人,对褚昱煊道:“能在痛苦中创造欢乐的人,能有此行真的不悔。”褚昱煊笑道:“与我一起,便不会让你有痛苦。”舒晗笑着靠在褚昱煊怀中,那个坚实的怀抱,跳动的心脏,仿佛在告诉她:这里便是她的家,便是她伤痕累累时的避风港,只要他在,她不会受到任何风霜。
夜飒晨走到杨暮曦面前,道:“练功需打实根基,急不来。”杨暮曦道:“我要用最快的速度练好武功,急不来我也要挤出时间来。”夜飒晨从怀中取出一本太极心法,递给杨暮曦道:“这是师父的武功精髓,女子力量并无优势,唯有以柔克刚,乘隙而趁势,懂劲而借力,四两拨千斤。”杨暮曦接过心法,道:“谢谢你,我定会好好修炼,早日报仇。”夜飒晨道:“我顺人背,人刚我柔。曲中求直,意在敌先。人不知我,而我独知人。内固精神,外示安仪,静如山岳,动如江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蓄势而动,后发先至,一收即放,迅雷贯耳。胜在敌,不胜在我。察阴阳,审刚柔,避重而就轻。正所谓制人而不制于人是也。斯技虽为有法,而无法。法无定法,非法,法也,尽在得机得势。知已知彼,百战不殆。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要想报仇,需到此境。”杨暮曦深深点头道:“不论多久,我会努力。”夜飒晨点头道:“如此便好,若有困难,便来找我。”杨暮曦道:“谢谢你能支持我。”夜飒晨摇头不语,心想:此举不知对错,或许他们那样对你才是真正的好……
瘟神与方诗韵来到山顶,只见毒皇四人在院中谈天,其乐融融,方诗韵当下便感伤心头,若是毒皇没有杀害自己一家,自己也该如此如父母共享天伦,怎会落得成日守着绣花纺黯然神伤。想着便怒极,道:“毒皇,你的好日子,今日便到头了!”突如其来的毫不客气的话,让四人皆是一皱眉,毒皇道:“弥敦杀手何时出了一个小丫头?”湛潮见到方诗韵惊道:“方老板,怎么会是你?”方诗韵也是一惊,却听瘟神道:“此番并非弥敦要来取你性命,是受这位姑娘之托,来报杀父之仇。”毒皇道:“杀父之仇?敢问姑娘父亲是何人?”方诗韵怒道:“医皇!”毒皇诧异,方诗韵又道:“莫要不承认,我当日躲在酒罐中才免过一劫,亲眼见你杀光我全家人,今日定要你偿命!”湛潮上前道:“方老板会否弄错,这几日我与毒皇前辈整日一起,知道前辈并非江湖上所传那般,其中恐有诸多误会。”方诗韵冷笑道:“湛王爷何时也与毒皇这等人聊到了一起,我是否栽赃,你一问毒皇便知。”湛潮转向毒皇,却见毒皇猝然闭目,惨然道:“不错,医皇是老夫所杀。”三人皆惊,方诗韵笑道:“终于承认了,那便送命上来。”瘟神正要上前,湛潮却大叫:“慢着,先问清楚再动手也不迟,我虽认识毒皇不过数日,却也自信于自己识人的眼光,以毒皇的性格绝不可能平白无故做出这种事,当中定是有什么隐情。”方诗韵怒道:“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那王爷的意思是我父亲罪该万死,他反而是替天行道了?”湛潮急忙摇头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你不要错怪好人。”毒皇上前止住湛潮的话,道:“湛王爷不必为老夫辩解,老夫承认杀了医皇一家,姑娘要报仇,便来吧。”瘟神道:“那便请毒皇出手吧。”说完拔剑上前,毒皇双袖一挥,一阵毒气扑出,瘟神被阻于小桥外,只听毒皇道:“此事不需弥敦插手,姑娘要取老夫性命,自己来便是,老夫绝不还手。”方诗韵微诧异,随即道:“好,那今日我便手刃仇人,以祭奠家人在天之灵。”方诗韵取来瘟神的剑,便向毒皇走去,万俟书急道:“师父,你说过不会轻易放弃的。”毒皇淡淡道:“当初见到那阵法,本以为是弥敦杀手,不料竟是医皇的后人,那事是为师最为后悔之事,若能一死谢罪,为师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皇甫灵琳含泪道:“师父,不要,求求你,别丢下我们,冤冤相报何时了,方姑娘,求你放过我师父……”毒皇截断皇甫灵琳的话,道:“灵琳,你说的对,冤冤相报何时了,今日方姑娘杀了为师,你们绝不可寻她报仇。”万俟书道:“师父!”毒皇道:“听话!”方诗韵冷眼看着师徒三人的凄惨对话,冷道:“师徒尚且如此,你当初怎么就没有这等善心,竟能出手杀了我家数十口人!”毒皇惨然道:“错已铸成,我不欲辩解,只希望你能听我一句,医皇行医悬壶,想必姑娘定是继承了那医术,我只想姑娘报了此仇,便能彻底放下恩怨,善待众生。”方诗韵道:“这事不用你操心,我的仇恨只对你。”毒皇笑道:“如此便好,另外,弥敦杀手并非善类,我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请求你此后离他们远一些。”方诗韵微愣,弥敦杀手,他们一直这么称呼瘟神,自己从不知瘟神的身份,未料到竟是最邪恶的弥敦杀手,便道:“我与他只存在交易,你死了,交易结束,自然不会再有联系。”毒皇点头道:“好,不愧是医皇传人,如此明辨善恶,动手吧。”三人眼睁睁看着方诗韵手中的剑深深刺入毒皇的心脏,剑出血流如注,毒皇身形微晃,万俟书与皇甫灵琳忙上前扶,毒皇苍白的唇上下动着:“…灵琳,为师一直…没让你下山…不知是对是错,你…今后要沉稳…些,莫让…你师姐太操心…”皇甫灵琳泪流如雨,道:“好好,师父,我答应你,你别说话了…”毒皇转向湛潮道:“若是…可以,待我…好好…照顾她们…”湛潮握着毒皇的手道:“好!”毒皇道:“书儿……扶我进屋,为师有话…跟你说…”万俟书流着泪道:“好……”
许久,万俟书走出房外,道:“师父仙去了。”皇甫灵琳早已哭倒在湛潮怀里,万俟书眼含着泪,却始终不让它落下,冷冷对着方诗韵与瘟神道:“你们还不走?难道要我们请你们出去吗?”方诗韵黯然,明明报了仇,却丝毫也没有开心起来,不知为何,心中像有一块重重的石头压着,透不过气,瘟神正要上前拉方诗韵,却感到有一行人上山,果然不消片刻,夜飒晨一行人已行至山顶,见到此景,众人皆愣,瘟神疾步上前对着方诗韵道:“还不走?”方诗韵将剑交还给瘟神,道:“交易结束,我不要跟你走。”说完便转身径自向山下走去,忽略杨暮曦一行人疑惑的眼光,瘟神蹙眉,只是一瞬,便闪身离去。杨暮曦正要追,却被夜飒晨拦住:“不必追。”杨暮曦只得生生忍住脚步。
三个时辰后,众人站在毒皇的墓前,一一叩拜,湛潮道:“前辈,您是真正的英雄,我以识得您为豪,望您走好。”夜飒晨淡淡道:“参透生死,你说到做到了。”褚昱煊道:“毒皇前辈,无论如何感激您赐药之情,您要好走。”廉晟道:“毒皇大叔,你终究没能等到我独挡一片天的时候,我向谁去证明刀皇的刀法呢!”夜深,一行人回到屋中,各自去歇息,万俟书独自来到毒皇墓边,对着那抹人影道:“不料你竟在此。”夜飒晨淡淡道:“子夜,送他最后一程。”说完便拿着酒洒在地上,万俟书淡笑上前,道:“怪不得师父终日闭关替你寻找解药,临死前还不停嘱咐,让我务必将这药交给你,如此重情重义之人,的确值得让人这样相待。”说完便递上一瓶药。”夜飒晨微愣,道:“不想他如此费心。”万俟书道:“恩怨情仇,师父分的清楚,也过于清楚。”夜飒晨道:“或许唯有如此,他才迈得过自己的心。”万俟书道:“不错,对人恶毒,内心却比谁都要憎恶自己的行为,你说他究竟为何?”夜飒晨道:“为了当初让他上山之人……”毒皇,若是父亲日后未做出那等事,你是否早已入世,而非终日在这山上,守着父亲的教诲,不理会世人的看法,只愿世人记住自己的坏而忘记另一人的罪过。万俟书虽不解夜飒晨的话,却也了然,两人静静坐于墓旁,送毒皇远走,为他照亮黄泉之路,让孤独了终身的毒皇不再孤单,让被人痛恨了一生的毒皇感受到关爱,这一切是否太迟,死后是否真的存在魂灵,灵魂是否能感受到人世的温暖,若这一切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毒皇,你终于被一群年轻人理解,终于不用再强装,终于能够放下,放下一切,只为自己,要记得,以后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