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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静听三弄梅花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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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寐坐在窗前,看着外边的飘雪,有些怔怔。忽然,一双手将窗户关了起来。阿寐抬头,姜溢一身白衣,玄冠站在那里。
“都是有身孕的人了,怎么这样不注意,如果着了凉该怎么办?”
阿寐微笑,投入姜溢怀中“如果,我腹中是个女儿,你可会欢喜?”
“傻女子,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我的孩儿,我如何会不欢喜?”姜溢将下巴在阿寐头顶微微的磨蹭着。“我与你的孩儿绝对是男孩,我敢肯定。”
“瞎说,御医都判不出男女,你怎么能看得出。”阿寐嗔道。
“我的孩子我自然是知道的。”姜溢一脸骄傲的说“我断定这是个儿子。”
这孩子来的很突然,阿寐都还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他就来了。
那日,吐了姜绩一身,姜绩脸上有些尴尬,阿寐更是尴尬无比,忙拿出帕子来给他擦拭。景郡王妃静慈公主淡然地从自己袖中拿出帕子,毫无痕迹地将姜绩与阿寐分离开来,给姜绩擦拭身上的污垢。
齐王对眼前发生的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倒是王后,笑语盈盈地叮嘱姜绩去更衣。
姜溢从席中站起来,握住阿寐的手,柔声细语地问道“阿寐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眼中满是关切。阿寐微微摇头“可能是喝酒喝急了,胸闷的很。”
王后在台上对着阿寐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姜溢小心翼翼地抚着阿寐过去。“阿寐,你去后堂歇息下吧,我招了御医给你把把脉。”王后慈祥地说道。
阿寐慌忙摇头“谢母后关心,我并未有大碍,不用劳动御医的。”
王后坚持要她去后堂歇息,阿寐无奈,只得去了。姜溢看着阿寐躺在塌上,又着子茹将阿寐的腕子用帕子盖上,方让御医进门。
御医诊完也不说到底如何,姜溢有些急躁,忙问“王妃到底怎样了?”
那御医捏捏自己的胡子“王后让微臣直接禀告于她。所以,恕微臣不可告知世子殿下。”
阿寐茫然地望着姜溢,姜溢摆摆手让御医退了出去。
“母后这是什么意思?”阿寐蹙着眉问道。
姜溢笑了两声“自然是喜事。”
“喜事?”阿寐恍然“莫非……莫非母后怀疑?”姜溢颔首。
果然未多时,王后笑着从外边走了进来,阿寐望着王后头上那支凤凰金步摇愣愣的。莫非这是真的。
王后坐到榻上,一只手握住阿寐,另一只握住姜溢。“郝郎,你可是又要做父亲啦。”说完,王后大笑两声“我齐王室可要有嫡长孙了。”说到这里,王后似想起什么,敛去脸上的笑容,拿帕子在眼角轻拭了两下“可惜,我那长孙去的早。”
阿寐知道她说的是尉迟锦澜诞下的那个死于非命的孩子。于是,反握住王后“母后不要再伤心了,以后,定然会儿孙绕膝的。”
如此,王后方破涕为笑,叮嘱着阿寐回去以后怎样安心养胎。
阿寐腹中的孩子还未出世便已经是得宠到了一定的程度。似乎齐王、王后、姜溢甚至是齐宫上下的人都认定她腹中的孩子是个男孩。虽然,御医都说现在刚到三个月,尚不辨男女。
这样的宠爱让阿寐有些心烦。原本女子有了身孕之后,脾气容易暴躁,而全宫上下给阿寐施加了如此之大的压力,更是弄得阿寐心烦意乱。
姜溢见阿寐心情不爽快,便提议让阿寐到城外的小宅中休养。阿寐自然是乐意非常,巴不得离开这压力颇重的地方。王后听了之后却有些不乐意,怕在城外人手不够,让她的孙儿有了什么损失。姜溢据以力争,许诺她的孙儿不会出一点问题,终得王后首肯,如此,阿寐还要带一堆丫头婆子一同出城才行。
城外的小宅在牛山脚下,说偏远倒离临淄城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但环境却颇为清净。院中多种梅树,墨梅,红梅相间,阿寐甚是喜欢。
又刚下过一场雪,雪压梅花,景致倒是别致。所以,阿寐常立在窗边望着那些梅花发呆。子茹子佩深的姜溢教诲,阿寐只要看一会儿,便要将窗子关闭,省的阿寐得了风寒。阿寐无奈,只得窝进房里,绣绣花,看看书。
偶尔,阿寐回想起姜绩。自从那日宴席上,姜绩更衣去了之后,阿寐再也没有见过他。不过,姜绩临去之间眼中隐隐透出的一丝绝望,让阿寐难以忘怀。就如,阿寐为他端茶那日一样,哀伤的眼神。
不过,姜绩应该是会幸福的吧,他有一个冰雪聪明的妻子。一个懂得分寸,懂得为自己争取却不过火,不着痕迹的妻子。如果,不是碍于姜绩曾经与自己的那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阿寐倒是可以与之结为手帕之交。
阿寐听得有箫声,如泣如诉,不免好奇。莫非这小宅中除了自己与那帮丫头婆子居住,难道还有别人。阿寐一向好奇心重,便穿了厚披风,着了鹿皮小靴,踏雪去看是何人在吹箫。
自从住进这小宅,阿寐每日只在自己院中并不出去,所以见到小宅后边还有一个院子甚是惊奇。小院门是虚掩的,阿寐推了门,走了进去。
一个头戴布巾,身着布衣长袍的男子背对着门,忘情地吹着箫。
阿寐莞尔,出声道“梅花一弄戏弄风高,薄袄轻罗自在飘。梅花二弄迎春曲,瑞雪溶成冰玉肌。梅花三弄唤群仙,雾绕云蒸百鸟喧。”
那男子吃惊地回头,“你懂得这首曲子?”阿寐见到那男子相貌也吃了一惊“啊,是你。”
原来这男子正是那日在淄河畔救了阿寐的那人。阿寐敛敛衣裙,上前盈盈一拜“多谢郎君那日救命之恩,只是那日妾身确实不便久留,所以失礼之处还望郎君海涵。”
“不妨事,在下兖州李益,李嘉季。敢问,这位娘子是?”
“妾身乃平郡王妃吕氏。”
李益忙行礼“草民见过王妃,不知王妃身份,倒失礼了。”
阿寐摆摆手“不妨,可是李郎君为何会在这小宅中。”
李益苦笑“我在兖州便听闻平郡王的盛名,由此来投奔与他,想成就一番事业。可不料,哎。”李益摇着头“不料,平郡王哪里看得上我的才能,估计又不好拂我面子以寒天下有识之士之心,便让我在这小宅中暂住,说以后有事,再来相商。”
阿寐点点头表示明了,只怕姜溢并不是看不中他的才能,这是在考验他或者磨砺他呢吧,要不然,怎会将他置于这给女眷住的小宅之内。
“刚王妃听得出我吹奏的是《梅花三弄》?”
“我恰巧对音律有所了解,曾翻阅古籍,知道这曲子为东晋恒伊所做,但谱子却已流失,遂百般找寻,有幸,竟被我找到了。只是,这曲子本应用笛子吹奏,为何郎君竟要用箫去吹,那雪落之轻盈哪里是箫能表达出的?”
“王妃可听得出我这《梅花三弄》与古曲有何不同?”
“颇有苍凉之意,倒没有雪落之轻盈,梅花之清高了。”
“正是,鄙人此生甚爱箫声。本人生中就多疾苦,哪里来的那许多欢乐,正所谓先天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箫便是如此,能将那些烦恼淋漓尽致表达出来。”
阿寐笑笑不置可否。这样以天下为己任的人。是因为那些过于悲观的情绪,所以,姜溢才让他到此来开阔下胸怀的吧。只怕,这景致不能让这人忘忧呢。
子茹见两人对话终于停了,忙插嘴道“王妃,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怎么能在雪地中站这么久呢。”
一句话说的李益面红耳赤“是鄙人疏忽了,竟让王妃陪鄙人在雪地中站这样久,请王妃屋里去坐吧。”
阿寐摇摇头“我本寻曲而来,听得郎君一番论解倒也收获颇丰,不敢再进去叨扰郎君,我这先告辞了。”
李益也不挽留,行礼“恭送王妃。”
晚间,姜溢在榻上把玩着阿寐的发梢,阿寐道“你可是想磨去那李益的迂腐之气?”姜溢愣了一下“你见到他了?”
阿寐点点头,姜溢道“你不说,我都快将此人忘记了。既然,你看出来,估计这么久了,他那习气还留着呢。”阿寐微笑“这天下读书都是一般模样,都是这样,你为何单单磨他。”
姜溢正色道“我倒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别的书生没有的气息。”
“是倔强还是傲气?”
“那些自认为多读了几本书的书生哪个不有这些个毛病,他有文人没有的坚韧与判断力。”
阿寐有些吃惊“果然我看相的本领还是差一截,这些我倒是没有看出来。”
“他来找我那日,不知为何落入了水中,浑身浸透。却毫不在意,非要拽着我将天下之势分析给我听,那些见解让我耳目一新。”
阿寐点点头,“郝郎果然识人本事有所见长。只是,你这样放着他,只会让他觉得自己不能被重视,只怕让他寒了心。”
姜溢想了想,“你说的是,我是该想个办法了。老这样搁着也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