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水瓶妖

28、福兮祸所伏

　　一场叛乱就这样在临淄城百姓还未知晓的情况下被镇压了。吕愬回来后没多久，姜婞便生下了一个女儿。
　　阿寐见襁褓里那个丑丑皱皱的小孩子，满脸的不喜欢。
　　“阿寐，你不喜欢这个孩子？”吕愬看到妹妹眉头紧锁，上前问道。
　　“这孩子怎么长的这么丑，鼻子上还都是小白点。”姜绩扯了扯阿寐袖子示意她怎么能在孩子父亲面前说这个孩子丑。
　　吕愬探头往往那个小孩子，笑着道“你可听过侄儿多是像姑姑的，我看她与你刚出生时蛮像的。”
　　一句话让阿寐的脸都拉下来了，“原来我小时候这么丑啊。”阿寐瘪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吕愬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肚子疼“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么皱巴巴的，长长就可爱了啊。你刚出生的时候我也问过娘亲，你怎么长的这么丑，可是你后来不照样出落成了这样标志的美人？”
　　姜绩闻言微微笑了笑“为什么左丞大人还未回来？”
　　吕愬剑眉拧在一起“那菑郡王此次能发动如此大的政变，根基肯定比我们看到的牢固。父亲留在宫里帮王上处理呢。我觉得景郡王最好去看一下，有些事情，父亲毕竟是局外人，而王上必然会顾念骨肉亲情的。现在世子不在，只怕朝中无人敢做这个主啊。”
　　知晓事情重大，姜绩也不敢再多留。扭身便要离开，在要出花门时，忽然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阿寐，阿寐一时目光收不回来，两下相遇，只得匆匆低了头。
　　“阿寐可曾悔过？”吕愬在阿寐耳畔轻轻问道。阿寐摇摇头，眼睛里满是坚定“不曾。”吕愬见妹妹倔强，伸手揉揉她的头顶，叹口气“不知这样是福是祸。”

　　吕震回来时，已是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阿寐记挂父亲，一宿未睡。吕愬又得爱女，自然心情愉悦，便在堂中同阿寐一起等待父亲。
　　听得下人回报，左丞回来了。阿寐匆匆迎了出去。吕震虽然满脸疲倦，但精神矍铄，满脸的喜悦。阿寐奔入父亲怀中，抓着父亲衣襟轻声道“爹爹可算回来了，我担心死了。”吕震抬手抚着阿寐的脸，见她眼圈乌黑，想是一夜未睡，心疼不已。“怎么不去休息呢，我不会出事的。”
　　说完又向吕愬说“武安公主母女可是平安？”吕愬点点头。吕震笑着揽着阿寐肩膀道“先去休息吧，爹爹也累了，想休息一下，然后去看我的小孙女。”阿寐摇摇头，“爹爹去沐浴更衣，然后出来吃点东西再睡吧。我昨晚便让厨房做了些东西，只怕现在都冷了，让他们再重做吧。”
　　吕震欣慰地笑着“好，好。可是咱们左丞府的厨房不是被你这个鬼精灵烧掉了嘛？他们去哪里给我做吃的去。”阿寐见父亲取笑自己，撒娇道“去哪里做是他们该愁的事情，我就只管我爹爹能不能吃好，睡好。”
　　吕震笑着摇头，跟吕愬说“看看我们给她宠出来的这些毛病，一点都不知道体恤旁人。”阿寐哪里依着父亲如此说“我哪里不体恤旁人了，爹爹冤枉我。那爹爹待会不要吃东西了，让我把这个罪名坐实好了。”
　　吕愬还像小时候那样敲敲阿寐的额头“你啊你，嘴上永远不饶人。”

　　姜溢的信通常都是随着战报送回来的。吕愬交给阿寐时，笑得一脸暧昧。阿寐被阿兄瞧得满脸通红，拿这信便打了吕愬出门。
　　姜溢信中啰啰嗦嗦地将自己的起居生活说了一遍，然后还讲了一些楚地的风俗，最后叮嘱阿寐一定要照顾好身体，再无其他，丝毫不提战事。阿寐拿着信想了许久，便将信折了要放入信封，突然发现里面有一朵已经被压扁的枯萎的花朵。阿寐拿出来，仔细看了一下，还是不认识这是什么花。
　　便又拿出信来，仔细阅读，姜溢信中并未提及这是什么花，阿寐心中颇为不解。想了下，得不出什么结论，便不再多想，将信放置好，然后出门去看自己的小侄女。

　　吕愬颇为喜爱这个女儿，未出一日，便起了名字，叫做吕一锦，小名唤作绵绵。姜婞总觉得这个名字脂粉气太重，但见吕震也未表示什么，便作罢。
　　阿寐拿着小拨浪鼓边摇晃边叫“绵绵，绵绵。”那小孩子瞪着一双圆滚滚地眼睛随着拨浪鼓的摇晃滴溜溜地转。阿寐看着开心地笑“嫂嫂，绵绵越长越是一副喜人的模样了。开始我还嫌弃她长得丑，你看着还未满月，已能看出美人的模样了。”
　　姜婞听阿寐夸赞自己的女儿，心中自然欢喜，可口上仍是谦虚道“未满月的小孩子哪里看得出模样。”
　　“我们家绵绵自然是美人的模样，将来必定是这临淄城第一大美人，将来定让城中那些王侯公子的都排着队的来求亲。”
　　姜婞拍着女儿，让其慢慢入睡，并不接话。隔了好久，姜婞忽然说了一句“大皇兄，他，父王打算怎样处置他？”
　　阿寐未想到姜婞突然来了这样一句，便随口接道“王上顾念骨肉亲情，贬之为庶民，生死不复相见。”姜婞“啊——”地一声喊了出来。怀中的女儿被她这样一声惊醒了，扁扁嘴，便要哭出来，姜婞慌忙轻轻晃着她，低声哄其入睡。
　　许久，姜婞方悠悠道“父王，怎么能如此狠心？大皇兄好歹也是他的亲生骨肉，贬为庶民便罢，可，生死不复相见，这——哎。”
　　阿寐不知姜婞为何出言维护姜简，只道是兄妹情深，便将始末告之于她。“菑郡王，啊，不，姜简，他那日趁世子不在，便勾结了朝中大臣三十余人，并率五万禁军，欲逼王上退位。这你定是知道的。”
　　姜婞点点头“古来，为了那天下至尊的权力，便是亲父子也有不相认的时候。可是，即便如此，贬为庶民便可，为何，父王不肯再见他？”
　　“景郡王早已经提前有所防范，姜简大败而归，朝中原本他的党羽也纷纷背弃了他。而其中一人，叫冯青竟的，不仅临阵倒戈，还道出了一个足以让姜简人头落地的秘密。”
　　姜婞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副紧张的样子“什么秘密。”
　　阿寐伏在姜婞耳畔道“姜简每日在王上的茶中放入了适量的毒药，想要王上慢慢地死去，就如同病死一般，而不留痕迹。”
　　姜婞捂住嘴巴，将口中的惊讶之声，硬是吞入了肚中。
　　阿寐离去后，姜婞站在窗前，想起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那个曾经与她品茶下棋的姜简。她曾经多么希望如果自己不是他的妹妹该多好。只是，她从他的眼中，从未见到过自己想要的温度，只有一如既往的淡淡的，对谁都一样的感情。

　　几日后，吕一锦满月。朝中经过如此大的风波，都欲缓解一下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齐王大悦，欲在宫中摆七日流水大宴来庆祝自己的外孙女满月。
　　吕震为首的老臣纷纷上奏，请求勿要如此铺张浪费，现在齐国应当将主要辎重放在军事防御上，毕竟，一统天下是长远之策。齐王觉之甚为有理，便将七日大宴改为三日，并封吕震为恩威侯，世代袭之，加赐武安公主百户土地，封吕一锦为虢郡郡主，吕一鸣为曹郡郡王与皇子享同样礼制。至此，恩威侯吕震一家，荣耀齐国，无第二人能敌。

　　夜，露重夜沉，一弯弯月挂在空中，繁星点点。吕震立在窗前，不断叹息。阿寐将一件外衣轻轻披到父亲身上。吕震回头，脸上愁容尽散，露出慈爱的笑容。
　　阿寐握住父亲的手“爹爹，为何叹气？”
　　吕震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你娘亲罢了。”
　　阿寐道“爹爹何须瞒我，我知道你并不是想念娘亲。你每次想起娘亲时，眼睛里多是温柔，而现在，爹爹眼睛里都是冰冷。”
　　吕震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儿，又张开。“阿寐，只怕，我们这左丞府，安宁不得多少年了。”
　　阿寐心中一片了然，扶着父亲做到椅子上，然后将头轻轻枕在他腿上，“爹爹怕荣宠太盛，然后，狡兔死良狗烹？”吕震扶着阿寐的头发，不语。
　　“爹爹，有我在一日，我便不会让人伤害我们吕家。”阿寐绝决地说。
　　“只怕，有一日，你也无可奈何。这天下，毕竟还是他们姜家的天下，我们吕氏只能是外戚。而外戚的下场，呵，想当年，吕雉权倾天下，贾南风祸及一时，下场如何？阿寐，我怕，终有一日，吕氏一门便如当年的吕氏那样，再无复兴之日。”
　　阿寐被这段话惊得浑身抖了一下，外戚，便是横在君王心中的一根刺。如今，自己还只是王妃，如若将来，真的母仪天下了，只怕，姜溢，再难像今天一样待自己吧。
　　“爹爹，可是想要辞官？”
　　吕震摇摇头“现下，天下未定，齐王定不放我走。待到将来，齐国一统天下时，我便可离去了。”
　　阿寐心中难过不已，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趴在吕震的膝头，想着些有的没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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