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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恨绝 ...

  •   我走出了武英殿,记着康熙与仙儿的嘱咐,顺着角门出去。“千万别和旁人说话”,他们仔细的嘱咐我,仙儿给我穿上鞋送我出来。我们必须去看看纳兰怎么样了。

      天边的雾霾已经散去了,没有下雨,紫禁城的今日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只是在我看来这里已经彻底的变成了漆黑的牢狱,昏暗又血腥。宫苑处每一株新绿的树木,每一朵盛开的鲜花今日都是如此的令人厌恶,它们用刺目的鲜亮色彩与馥郁的芬芳遮盖着一切血腥与残暴。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再次在我面前展露了它狰狞的面孔。

      四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终结了。那个拉着我的手非要娶我男孩儿,夸我长得好看的臭小子,送我元宵吃的淘气鬼。与我们一起打架,一起玩闹的朋友们,它们被杀死在紫禁城外。用弓弦勒死!用刀子劈死!

      鳌拜!你凭什么!?谁给你这样的权利!?我用力擦着脸,不让眼泪再次留下来。

      内务府的院子中,很多太监宫女围在切切私语。我不敢询问,只躲在一边静静听他们说话。

      “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刚刚总管大人叫人把他儿子带进来了。刚进去,二话没有,就来了一句‘捆起来!打死!’这不就打上了。”

      我呆在当地,打上了?耳边隐约听见“乒乒乓乓”的声音,和断断续续的喝骂声。

      仗着个子矮小,我钻进人群扒在值房的门口。纳兰趴在一条长凳上,双腿都捆着,两边各有一个小厮手执毛竹板子一起一落,乒乓山响。一个身着三品顶戴的中年男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满脸的泪痕,大呼着,“打死!打死这畜生!”

      几个内务府郎官在旁劝解,“明大人,有话好说。公子有什么错处,你指出来。怎能……”

      明珠断喝道:“都别劝我!我如今生下这逆子,真是上愧对天地,下愧对祖宗!打死了他,我也寻个地方自了!今日不打死他,你们也都别活!”他一面骂着掌刑人,一面上前抢过板子,踢开掌板的,自己狠命往下盖。

      凳子上的纳兰并不叫喊,只是死死的咬着自己的胳膊。

      这是怎么回事?我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出一声儿。

      又打了二十多下,看纳兰已经一动不动了,明珠手里的板子仍然又快又狠。突然门外有人叫道:“遏大人来了!”

      围观的人们赶忙让开一条路,遏必隆与班布尔善两个人快步走进,遏必隆一边走一边口里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明珠老弟!你快放下!”

      我看着班布尔善,心里不由得又恨又怕,往人群里缩了缩身子。

      遏必隆与班布尔善一边一个去夺下了明珠手里的板子。明珠的脸上已是泪水纵横,勉强对遏必隆行了礼,道:“遏大人,您别劝我。我一定要打死这畜生!这畜生如今就敢无法无天,将来还了得?我……”说着,他四处一望,见地上有一段草绳,便一把抓过叫道:“我现在勒死你,一了百了!”说着上前就要给他儿子套上。

      遏必隆连忙命人抢过来,劝道:“我说老弟,小孩子不懂事,也是常情。现在你教训过了,也就罢了。何况老弟你家里并没有仨俩的,就这么一个独苗儿。要是打出好歹来?得啦,我替成哥儿求个情儿!不论天大的事儿,今天也过去了……”

      班布尔善上前一步,正待说话,却被遏必隆拦住了。

      此时,一个小厮扑到纳兰身上,轻声叫道:“少爷?少爷?哎呀,少爷过去了!”

      遏必隆见了,连忙叫自己手下的人道:“你们几个,赶紧抬着公子回府去!亲手交给夫人才准回来!快去!”

      遏必隆的随从们听见了,赶忙七手八脚上前去,解绳子,撤凳子。将纳兰搭在一条藤条洋漆春凳上,抬了出去。

      在我眼前经过,我使劲垫着脚尖去看,只见他紧闭着双目,脸色惨白,一头的汗水。胳膊耷拉着,咬破的伤口滴着血水——我只能咬牙控制着自己不上前去。

      里面,明珠颓然坐倒,呜咽起来。班布尔善冷笑着哼了一声,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摘下红顶子,拍着光溜溜锃亮的脑门儿,拖长音儿说道:“明珠啊!你教训儿子挺是时候的!家里教训完了,又跑到宫里教训来了。往后,里外谁不得说你明珠是教子有方呢!只一样儿,不知你这少爷究竟是犯了什么错?!”他的口气极是生硬,当着屋里屋外上下一干人等,竟然没给明珠留一丝的面子。

      这时候的明珠却已经顾不得这些,他一边流泪,一面摆手,泣不成声。

      遏必隆眼瞧着他们将纳兰抬走,回头斥道:“哎!今后这件事谁也不准再提!去去去,都散了!散了!”

      说着,命手下人来驱赶我们,自己领着班布尔善大步走了。

      我躲在廊柱后面,望着众人的背影儿发了半天的傻。这事情就这么完了?如此的蹊跷。我在内务府的院子里左转右转,直等到了天色渐渐暗。我要去和明珠当面说明,纳兰他们并没有错!他不该如此对待他儿子。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大男人在哭,一个将来位极人臣的人,竟然会哭的说不出话来。

      突然,一个明府的小厮跑进院子进了值房,他掩上了房门。我只得偷偷跟过去,扒在窗下听着:
      “……怎么样了……”

      “府里都乱了。”

      “遏必隆的人呢?”

      “他们送到了,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那小子?”

      “少爷昏过去两次,请了大夫医治。”那声音顿了顿又道:“小人手下是有分寸的,只是老爷您打的那几下……谁!”那人突然一声大喝,猛地推开窗户。

      我吓了一跳,脑门儿上一阵劲风,我吓得一闭眼。再睁开时,见窗里的明珠半躺在太师椅上,正诧异的看着我。他摇手示意那名小厮,端详了我一会儿,缓缓说道:“小姑娘,你是哪个宫里的?”

      我心思一动,轻声道:“我是武英殿的。”

      明珠一听,便站起身走到窗前,蹲下问我:“你干什么来了?”

      “皇上叫我来看看,成德怎么样了?”

      “回家了。”明珠含着微笑端详我片刻,说道,“麻烦你帮我回禀皇上:成德没事了,请皇上千万多保重。”

      “嗯!”我一点头,转身离开了。

      如同行走在棉花上,我缓步走回了武英殿。

      “成德被他阿玛打了一顿,现在没事回家去了。明珠请皇上多保重。”我说完这句话,便即倒在了仙儿的怀里。

      这一夜,我们就坐在武英殿冰冷冷的方砖地上,不敢分开。生怕谁离开了,便会如倭赫他们一般消失不见。

      第二天傍晚,得到消息的太皇太后、皇太后带同两位长公主、孔四贞赶回了皇宫。当晚,慈宁宫里灯火辉煌,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对坐在炕上,两位长公主与孔四贞也都是全套礼服装扮好了坐在炕沿。康熙皇帝靠在祖母身边,我与仙儿也被叫来,坐在炕下的楠木杌子上。

      一众宫女雁翅排列,苏麻拉姑在门口掀开帘子,淡然回话:“主子,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觐见。”

      索尼拄着拐杖,由苏克萨哈搀扶着,身后随着遏必隆与鳌拜,他们身着朝服,一溜跪倒请安。
      屋子里鸦雀无声,太皇太后并没像平常一样立时叫他们起身,她似乎正在专心致志的研究眼前一副骨牌。

      房中有一架镀金西洋自鸣钟,发出“沙沙”的声音,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太皇太后不吭声,便没有任何人说话。半晌,皇太后轻声道:“老祖宗,辅臣们请安来了。”

      太皇太后似乎是惊醒一般的扭头看了一眼地下,含笑道:“哎呦!你们怎么这时候进宫来了?”
      鳌拜首先回话道:“太皇太后有旨意,让奴才等进来,所以……”

      不等他说完,太皇太后低声笑了一下,自顾自的说道:“这么齐节?下了帖子请来的?”

      说着,她向苏麻拉姑道:“索尼大人还病着呢,也出来了。快着,给搬个椅子来,让索大人坐着说话吧。”

      苏麻拉姑回手搬来一把椅子,命小苏拉太监搀扶索尼坐下。不知是真忘了,还是故意,偏偏还是没让那三个起来。

      “听说你病了几天,可好些了没有?”太皇太后含笑问道。

      索尼连忙躬身答应:“奴才好多了,谢老祖宗的垂问。”

      “甭谢我。你们原来还记得有我这么个老祖宗啊?”太皇太后喝了一口茶,轻轻叹了口气,“我自己倒觉得自己当不起这‘老祖宗’,倒像是个‘老废物’。”说着,自己先笑起来了。众人只得尴尬赔笑,唯有孔四贞笑道:“皇额娘,您还是这么爱说笑话。当着外臣的面也是这样。”

      “今儿个我不过是随口叫一声儿。琢磨着你们都是忙大事儿的,未必有功夫。不想,真就黑灯瞎火的跑来了。坐着坐着!你又站起来干嘛。”太皇太后似笑非笑的说着,索尼听见早就坐不住了,却只得又坐下。

      “太皇太后召见,奴才们哪里敢不来。便是天塌下来也是小事。”索尼双手拄着拐杖,躬身回话。

      “岁数大了,难免就想起些个旧事。总想着和人念叨念叨,可我和谁去说呢?”太皇太后仰着头,眯着眼睛,似是想起以往的岁月。

      “皇额娘,您和我们姐妹们念叨着不就得了?何必巴巴儿的把几位大人叫了来?可是要招人家烦呢。”雅图长公主的嘴皮子最为利落。

      “大公主说笑啦。太皇太后训示,奴才们求之不得,怎么敢厌烦。”索尼低头回答,他颤巍巍的从袖子里拿出手帕,轻轻的擦了一下额头。此时,地上跪着的那三位,也连忙附和着:“奴才们不敢。”

      “看看,人家想听我这老婆子说。”太皇太后指着雅图故意道:“你别多嘴。”

      “嗻!”雅图也忙笑着答应。

      “我啊,在南苑的那些日子,聊起她们姐妹小时候的事儿。这不,四贞也从孝陵回来了。给他哥哥守了梓宫四年,怕我这个当额娘的不安,又直看着入土为安才肯回宫。她这份孝心是天地日月可鉴的。四贞如今是‘格格’的身份,从今起要加封为‘和硕公主’。”

      四位辅臣立刻齐声答应。孔四贞款款起身谢恩。和硕公主身份比同郡王,四位辅臣连忙给孔四贞行礼道喜。孔四贞温和逊谢了一番一一还礼已毕,仍旧归坐。

      太皇太后端起一盏茶,缓缓喝了一口,又道:“看着她们姐妹们,我就想起先帝来了。”她刚说“先帝”二字,康熙立时如按了弹簧一般站起肃立。我和仙儿也忙站起来。索尼没有防备,慌着也想站,却拄着拐杖几下都没挣扎起来,等他起来了,康熙与我们已经坐下。他只得讪讪的又坐下了。

      太皇太后并不理会,只顾说着:“当初在盛京,太宗皇上去得匆忙。豪格与多尔衮闹得不可开交。最后,礼亲王爷从中调和,才算是选了福临即位。”

      太皇太后往下看了一眼,笑道:“鳌拜,你当时与两黄旗大臣盟誓于大清门,坚持要拥立先帝之子。还命两黄旗护军环卫崇政殿,要与多尔衮兵戎相见。你当时说:‘如果不立先帝之子,宁可从死先帝于地下!’这才压制住了多尔衮的气焰。”太皇太后的语气平缓而安静,似乎是个平常人家爱和儿孙们絮叨往事的老太太,娓娓讲述着二十多年前在盛京崇政殿所发生的那一场惊心动魄的争辩。睿亲王多尔衮与肃亲王豪格如何明争暗斗,两黄旗与两白旗在殿外剑拔弩张,在她的口中缓缓叙述出来,仿佛也不过是一段茶余饭后的谈资。

      好容易,太皇太后说道了诸王贝勒们决定立先帝幼子,年仅六岁的福临为帝。鳌拜连忙伏地说道:“奴才吃的是先帝的饭,穿的是先帝的衣,先帝对我们的养育之恩有如天高海深。”

      太皇太后含笑点头道:“说得好。可你也就得罪了多尔衮,几次他都要借故杀你,是不是?”
      鳌拜忙磕头道:“是!多尔衮身为摄政王,气焰嚣张,擅权自重。奴才等不肯依附他,他屡次捏造罪名,想除掉奴才。都是先帝爷与老祖宗的庇护才得不死。先帝离世,奴才等四人在灵前起誓,定然忠心辅佐少主,共保大清江山千秋万代!如有违誓,奴才愿万剑穿身!”

      “你还记得先帝的好。”太皇太后缓缓吐出这句话。片刻后,又似是嘲讽的微微一笑道:“别提这些个不吉利的话,‘万剑穿身’啊,‘不得好死’啊。什么好词儿?天天挂在嘴边儿上。当年多尔衮也在他哥哥灵前发誓,说‘如有异心,短折而死’。结果呢?他应了誓了。你瞧瞧?”

      这句话一出口,大伙都没法接茬儿,唯有太皇太后悠然的喝了一口茶水,又说开了:“礼亲王在世的时候,他就和我说过:‘多尔衮未必有这个心,只架不住他身边的人见天儿撺掇他。’可我想着,这也未必,他这么个精明人真的会听人家的撺掇?他可不傻啊。你看看他干的事,哪一件把皇帝放在眼里?满朝的文武大臣们只知道有摄政王,还有谁知道皇上?你们都是经历过的,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四位辅臣连忙答应:“是!”

      太皇太后再次滔滔不绝:“所以啊,我当时就驳了礼亲王。有多尔衮这样的人,只会坏了咱们大清的江山!他再有能耐,再是摄政王,再是皇叔,他也是皇帝的臣子。他口里天天念叨着他进关的功劳,可那也是咱们八旗子弟拼了性命去打下来的,不能说是他一个人的战功。就说你鳌拜,当年关外时候,攻皮岛、战锦州,进了关又一路征剿李自成、张献忠,太宗皇帝亲口封你‘巴图鲁’。咱们大清的江山是多少你这样的‘巴图鲁’打下来的?”

      太皇太后微笑看着鳌拜,又款款的续道:“多尔衮这辈子,看不透‘君臣’两个字。什么是君?什么是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立了功劳该赏,加官进禄,为君的不应当亏待他!对皇家忠心不二的,为君的该尊重他!这为臣的呢?必须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身份。这就够了。多尔衮不懂这个,看后来?他算是死有余辜的。我叨唠了这么半天,你们也都听烦了吧?”

      四位辅政大臣都连忙回答道:“太皇太后说的鞭辟入里。”

      太皇太后又喝了几口茶,微笑道:“得了,也别听我唠叨了。你们……”她一抬手,似乎要说“跪安吧”,却又忽然收回来道:“今儿个回来,怎么宫里的护军都换了人似的?”

      鳌拜连忙回话道:“护军并没有调动,只是西华门与神武门的侍卫有所调动。”

      太皇太后点了下头,问索尼道:“你们商量过了?”

      索尼躬身道:“奴才病了几日,这是他们三个商量后,奴才才知道的,也是常例。”

      太皇太后便笑道:“不是大事儿,也罢了。飞扬古一家子杀了么?”

      我和仙儿呆坐了半天,此时才突然惊觉,相互对望一眼。又看一只面无表情的康熙此时也猛的抬头,太皇太后不经意间握住了他的手腕,修长的镶金指甲套子将小皇帝的手腕牢牢的扣住,如同一柄金光灿灿的钳子。

      时间凝结了片刻,鳌拜正色说道:“倭赫,西往,折克图、塞尔弼四人擅乘御马及取御用弓矢射鹿,已于昨日一并弃市。倭赫之父内大臣费扬古怨望之心日久,与其子尼侃、萨哈连一同论死,昨日也已行刑,并籍其家!”

      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手与仙儿的手紧紧相握,听得太皇太后笑着说道:“办得真快啊。我们紧赶慢赶的,都没赶上看杀人呢。”她的嘴角泛着笑意,可眼睛却是冰冷的,扫视众人后,淡淡说道:“飞扬古是内大臣,该请内旨才是,你们杀的急了——别急别急,我又没说怪你们!”

      鳌拜此时膝行两步上前开口要解释,被太皇太后拦住了,她低头轻声问鳌拜道:“飞扬古的牛录是给穆里玛了,还是给塞本特了?” 镶黄旗都统穆里玛是鳌拜的亲弟弟,赛本特则是鳌拜的侄子。

      鳌拜愣了一下,回话道:“依旧例,发给镶黄旗都统穆里玛掌管。”

      太皇太后坐直了身子,拨动着手中的盖碗,“少了一个内大臣,这得快些补上。索尼啊,你那个二儿子,叫……”

      索尼忙道:“奴才次子索额图。”

      “对。老了,记性不成了。是头等侍卫吧?”太皇太后一手敲着额头笑道。

      “是。”

      “就给他补个内大臣,在西华门当值吧。”太皇太后笑道。

      “奴才谢老祖宗。”索尼连忙颤巍巍的跪下行礼谢恩。

      “过两日叫你那个孙女儿和鸾进来,陪我老婆子说说话。这不是,几个公主也都想看看她。佟家的姐儿俩也盼着她进来玩呢。”说着,太皇太后笑看着我们。

      仙儿立时开口道:“是啊,奴才们特意做了玫瑰松子糖,等何鸾姐姐一吃呢!”我也连忙扮上一脸笑容。

      索尼含笑答应了。

      太皇太后挥手道:“唠唠叨叨的就这个时辰了,都跪安吧。”

      四位辅政大臣一并再次请了跪安。

      除了索尼,另外三个从进门就一直跪在砖地上,起身时候相当狼狈。一直没轮到说话的遏必隆与苏克萨哈都是胖子,几乎是连滚带爬才站起来。

      他们走后,太皇太后对三位公主冷笑道:“看见了么?他们都不知道怎么跪着了!”

      “皇祖母。”康熙此时方才开口,“倭赫他们的御马和弓箭,是朕赏的!他们冤枉!鳌拜是与正白旗的飞扬古不和,才要杀他们一家的!”

      太皇太后缓缓松开了康熙的手腕,轻声说道:“皇祖母都知道。御用弓马的事儿,关乎祖制,你和鳌拜说不清楚;鳌拜与飞扬古不和,公报私仇的事儿,你也说不过鳌拜。鳌拜在朝廷年深日久,为人又跋扈惯了,这就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知道你心里生气,‘不因喜以厚赏,不因怒而乱刑’,这才是为君之道。何况,杀内大臣和御前侍卫,不是一个鳌拜就办的了的。你看,这件事另外三个人也是默许。”

      阿图长公主皱眉道:“既然是‘有理说不清’,皇额娘还和他们费什么话!给他一顿鞭子,让他知道谁是主子!”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紫禁城是你科尔沁的固伦公主府呢?动不动的拿鞭子抽!”又回手摸着康熙的额头,给他擦了擦汗,细细的解释着:“当初你皇玛法继承汗位时,将自己的两白旗提为两黄旗,将多尔衮兄弟的两黄旗降为两白旗,黄、白两旗以此结怨。直到你皇玛法驾崩,黄、白旗为争立皇帝,彼此成见更深。多尔衮摄政时又压制两黄旗,索尼、遏必隆、鳌拜均曾得罪、降职或罢官。后来你皇阿玛亲政,政局骤变,黄旗才得抬头,白旗重又失势。飞扬古是镶白旗的,他又与鳌拜之仇便源于此。”

      康熙思忖了一下,抬头犹豫说道:“其中还牵涉了多年前黄、白两旗在直隶圈地的事儿。”

      太皇太后稍稍一愣,嘴角浮上一丝笑容,搂着康熙的身子道:“你明白就好。若无利益干连,他们未必敢如此狠辣。”

      孔四贞不经意的摆弄着腕子上的一个赤金绞丝虾须镯,蹙眉笑道:“鳌拜的胆子竟然已经这么大了。御前侍卫与内大臣,他说杀便杀。天长日久,如何是好?”

      太皇太后轻拍着康熙的小手,眼睛凝视他片刻,笑道:“这事先过去了。都歇着去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恨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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