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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返生慈云 ...

  •   死有多难,我从来没想过。

      上辈子没有任何先兆,就那么死了。这辈子生在贫苦的乡村里,衣食无着中度过了几年时光,天花、饥饿、兵灾却都没能使我这个幼小的身体殒命。

      曾想好好活着,以为自己堕进了一个天花乱坠的蜜罐子,豪门贵府收养,皇宫中随意行走,与那些印在历史书上的人物坐在一起说话,做梦也没梦到过这样缤纷的故事。

      多余的人终究是多余的人,也许我本就是该替人去死的。历史中没有记载的事情更为复杂离奇。我愿意就此离去,以保全我的“姐姐”仙儿,她是将来的皇后。我不愿历史在我的面前被改写,这比让我喝毒药更令人恐惧。

      漆黑一片,我只知道漆黑一片,无声无息中,我的灵魂在飘来荡去。没有路,也没有桥,没有孟婆汤,什么都没有,我似是在昏睡,耳边仿若有低若蚊鸣般的说话声。

      很久,很久,从梦中醒来,“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朝我扑过来,将我死死的抱住,我被撞得头晕目眩。

      “太医!楚儿醒了!快传太医来!”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水红宁绸丝绵被子,鼻中闻到一缕幽幽的檀香气息。朦胧中,仙儿与康熙的笑脸渐渐清晰。

      我没死!心凉了半截,我怎么会没死!

      下意识活动了手指,有些发麻却伸缩自如。仙儿一把抓住我的手,塞进自己的口中用力咬着,“疼不疼?疼不疼?楚儿!”

      “疼……”我颤声说出这个字,只觉得头痛欲裂皱起眉头。

      “楚儿别害怕,咱们这是在宫里!有老祖宗和朕护着你!”康熙坐在炕上,捏着我的鼻子道。

      “皇上再也不让你殉葬了,老祖宗也不让!”仙儿哭起来,“楚儿,咱们永远都在一块儿!好妹妹!我不让你替我死!”

      她哭得撕心裂肺,我的眼泪也随着落下,抱头痛哭了片刻。康熙伸手拉开我们,“太医来了,先看看楚儿吧。别哭了。”

      孙嬷嬷领着太医上前来给康熙请了安,给我号了脉,又用数根银针刺破我双手的合谷穴,双臂的外关穴,双脚的涌泉穴与双腿的足三里穴。之后,他反复研究了银针的样子,对康熙说道:“格格的体内毒性已退,再用几副解毒汤药,不久便可痊愈了。”

      孙嬷嬷忙道:“太医快些去老祖宗那儿亲自告诉一声去吧,老祖宗和皇太后听说格格醒了,问了好几遍呢。”太医答应几声,连忙退出去。

      康熙让人抱我坐起来,说:“睡了这么久,头会晕的。坐起来待会儿。”说完,他贴身小太监梁九功在门外叫“主子”,他便跑出去了。

      有个嬷嬷端了米汤来喂我,我吃了大半碗。仙儿则一直坐在身边抹眼泪。

      我咽着米汤,突然回忆起朦胧时曾经听到过的几句话,那声音远远地如同天外之音——“药是一样的药,偏偏这个没死。能怪谁呢?”

      偏偏这个没死,偏偏是我没死。

      当晚,苏麻拉姑来看了我,对我说了那天的事情。

      所有殉葬的人中,只有我还活着。那些宫女们都已经死了,一同停灵在坝上藏寺的偏殿中。

      我喝了毒药之后,本来已经气绝,却在停床入殓的时候全身颤抖不止,惊呆了所有在场的人。殉葬者死而复活,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被停放在偏殿中等死,一连两天,我双臂都在不停的颤动。辅政大臣们与几位王爷商议,最终决定把我送回京中,交给太皇太后处置。

      苏麻拉姑拉着我的手臂,说道:“楚格格是福大命大的人,老祖宗已经发了话,今后不许再提殉葬的事情。你们姐妹俩今后就在慈宁宫里跟着老祖宗,任谁也不能把你们怎么样。”

      她走后,我又从仙儿的口中,得到了更为完整的经过。

      辅政大臣与王爷们为了处置我的事情大有分歧,鳌拜坚决要弄死我,办法当然是用弓弦。索尼与遏必隆答应了,苏克萨哈却不置可否。

      此时,安亲王与康亲王赶到,见了我的样子之后,觉得这件事情必须请旨定夺。

      寺庙中的正殿停放着大行皇太后的梓宫,做着大道场;偏殿停着十二个殉葬的宫女还有个不死不活的我,每日手脚发抖口吐白沫。

      他们吵了三天,宫里却已经知道了此事。太皇太后与康熙皇帝下旨:“族女殉葬于祖制所无。既未死,当予回宫医治。此内事,内务府、领侍卫内大臣等何以不请旨而擅专?”

      仙儿轻声道:“当时回宫来传信的是内大臣飞扬古。”

      飞扬古?我正思索着,仙儿又道:“飞扬古就是倭赫的阿玛。若不是当时内务府的人将此事传到外边,外边的满汉大臣们都不知道让咱们殉葬的事!”

      原来如此!如今旨意中骂的是内务府与领侍卫内大臣,可恰恰是他们回来报信。我心中冷笑,就连太皇太后与康熙都不得不顾及辅臣的面子。他们对于这样行为,也只能指桑骂槐的申斥。

      仙儿对我轻声笑道:“你知道么?是倭赫、西往他们冲进殿去把你从棺材板上抢出来的,他们还和镶黄旗的一个佐领打起来呢。倭赫当着人骂鳌拜:‘什么巴图鲁?拿毒药灌死女人的巴图鲁我可不认得!’他抱着你往外走,遇见鳌拜也不行礼,还说:‘我老子只教过给皇上行礼!’鳌拜脸都气黄了。可把我都吓坏了。”

      我惊讶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有十五岁的倭赫,竟然有这样的胆量,不把权势熏天的辅政大臣放在眼里。

      仙儿笑道:“倭赫这都是他阿玛教的。飞扬古就是这样。”

      我躺在床上休息了好几日,仙儿寸步不离的守着我。佟国维夫妇也来了一次,佟国维脸色非常复杂,见面时满含深意的含笑说道:“丫头,你是活了,险些把你阿玛吓死。”他夫人对我的态度明显不如在坝上时候那样的深情了,她看我的眼神仿佛是吃了个苍蝇般的恶心与难受。

      我可没办法,我也想死,谁让我死不了呢?他们也是自作自受!我坦然告别了他们。

      康熙几乎每天都来看我。这一天,他把在慈宁宫听到的对话学给仙儿和我听。

      太皇太后在召见四个辅政大臣的时候,似乎是不经意的提到殉葬的事情。鳌拜便以“端敬皇后、贞妃旧例”回答。只是太皇太后气道:“董鄂妃的丧礼逾制,先帝的遗诏中就写明了。你们还拿她当起祖制来了?她算是什么东西!今后谁也不许在我面前提她!”四位辅臣只得称是。就在慈宁宫中,太皇太后不声不响的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这出殉葬的戏没这么简单。上辈子早就知道的,四个辅政大臣内部一直勾心斗角,却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这么一致,力求治我们于死地?仙儿,她是未来的……

      隐隐的,我似乎是明白了。小皇帝刚刚十岁,他们便开始动手。皇后的宝座,究竟会鹿死谁手?索尼、遏必隆、鳌拜,他们三家都有适龄的女孩子。仙儿是他们的眼中钉。我全身打了个激灵,原来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还好我了解这出戏的结果,仙儿会没事,虽然他们会暂时胜出,可小皇帝与仙儿的感情,却是最为深切的。只要仙儿无事,我自然也会没事的了。

      经过了此事,我明显觉出宫中人对我的态度改变了,我在仙儿身边的地位随之提高,从前的亦仆亦主的尴尬地位大为改观。

      苏麻拉姑转达过太皇太后的话,“楚儿别看平时不起眼儿,可真有满洲格格的样子!”

      我听着,不过是在心里暗暗的皱眉头:谁愿意给你们当格格?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三月底,康熙皇帝除服,为了剪除小皇帝失母的痛苦。太皇太后特意命倭赫、西往、折克图、塞尔弼、纳兰等几个小侍卫、侍读等进宫陪伴。又过几日,我已经能下地走路,仙儿便不天天守着我,也每日都去陪伴小皇帝读书骑马。

      这一天,康熙带着纳兰与倭赫一同看望我。康熙道:“楚儿捡回条命,多亏了倭赫和他阿玛。楚儿,你快谢谢他。”

      我扶着床对着一脸喜色的倭赫行了个双膝跪安礼,道:“谢谢倭赫哥哥。”

      倭赫一脸得意的表情,兴奋的不知说什么才好。我苦笑着,这小子现在不会仗着救了我,便觉得将来一定能娶我吧?

      仙儿与康熙携手坐在炕边,仙儿笑道:“还好,当时是内务府郎官从里面带出的口信儿。飞扬古大人冒死闯出营地回京来报信呢。”我听闻“内务府”三个字,不由得向纳兰看了一眼,他朝我微微一笑,做了个鬼脸。

      倭赫此时才笑道:“咱们楚儿的福大命大造化大!有皇上护着,哪里是那些小人能伤着的?”

      康熙看了看我们,低声正色说道:“以后这件事不许再提了。仙儿和楚儿也别觉得委屈,朕忘不了,将来一定给你们报仇!”

      我心中一动,和仙儿都忙答应了一声。

      康熙又冲着纳兰和倭赫道:“现在他们的势力大,可朕看得出来,他们不是一条心。索尼威望隆重,但已年老多病,畏事避祸。苏克萨哈属正白旗,与其他几个人不是一路。遏必隆遇事无主见。唯有鳌拜,资格老军功高,常常气势夺人,擅权自重,日益骄横,又有遏必隆附和,他才是朕的心腹大患。”康熙盯着地砖,气愤的说道:“他们把当日在皇阿玛灵前发得誓都忘了!早晚有一日,朕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大清之主!”

      慈和皇太后葬礼上的事情慢慢的过去了,仙儿与我仍然被留在宫中,住在慈宁宫后殿的东暖阁,这预示着仙儿的身份已经明确了。而我却仍然显得尴尬。将来仙儿当了贵妃皇后,我能不能出去?姐妹同嫁是非常普遍的事情,难道我也要永远的被关进皇宫么?

      心中思量了无数遍,我终于鼓起勇气,在一天晚上临睡的时候问了她。

      “仙儿,我想回去。”我想了半天的词儿,终于说出这句话来。

      “嗯?”仙儿正在对着镜子梳头发,听了我的话,笑着对我道:“想家了?”

      我坐在床上,将下巴放在膝盖上,用力点点头。

      仙儿也爬上床,搂着我的脖子,笑道:“你想回府里去?你不想和我在一块么?”

      “我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想回庄子上去。”我摆弄着一缕头发,轻声叹了口气,“你是不会再出宫的了。”

      “嗯?”仙儿诧异的看着我。

      “你将来要嫁给皇上的。”我倒在光滑柔软的锦缎被子上,抱着头卧着,熏香的气息萦绕在帐幔中,“那时候我想回庄子里去。行么?”

      仙儿拉起被子,也躺下了,对我笑道:“等我嫁人了,你就不跟我一块儿了?你怕将来我嫁了人就不管你了是不是?别担心,等你长大了,我一定叫皇上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我推了她一把,便翻过身,仙儿攀着我的肩膀笑道:“好不好?好妹子,就把你嫁给你倭赫哥哥好么?他……”

      我赶紧用被子蒙上头,使劲儿的喊:“不好不好不好!我就讨厌他!”

      仙儿笑着揪着被子,也把头探进来,又笑道:“那西往?好么?塞尔弼呢?他可是觉罗宗室呢!好不好?要不,纳兰成德也挺好,他和你差不多大,论起来是皇上的表弟呢。”

      我一个劲的摇头喊“不好”,可她突然说道纳兰的时候,我突然一愣,片刻反应过来又埋头喊道:“不好不好!”

      “仙儿,我谁都不想嫁。等将来,你当了——”我顿了一下,道:“当了娘娘之后,就让我回庄子上吧。我也可以时常来看你,好么?”

      仙儿拧了一把我的脸,笑道:“傻话!难道你在家里一辈子当老姑娘啊!”我与她都把头蒙在被子中,相互依偎着。她又小声说道:“楚儿,在坝上的时候,你愿意替我死。我就在佛爷面前发了誓,我一定好好的对你。咱们姐妹就像一个人似的,是一条命。你要是愿意,将来和我一块嫁给皇上。你长得好看,又是我妹妹,皇上也会另眼看你的。”

      “不行!”我腾的一下把被子撩开,正色对仙儿道:“这不行!”

      仙儿诧异道:“这怎么了?当初盛京时候,都是这样,别说姐妹了,连姑姑和侄女都一块嫁呢。你看老祖宗,她和宸妃不就是姐妹俩?还都是孝端文皇后的侄女。当初给顺治爷殉葬的贞妃,就是端敬皇后的妹子。”

      “这不一样!”我急道,“咱们俩不同。”我急切的说着,却找不出词语来解释,只得道:“我知道你喜欢皇上,皇上也喜欢你。所以我绝不能和你抢!你是我姐姐……”

      “这怎么能叫抢?”仙儿笑道,“皇家都是这样啊?难道皇上只娶一个福晋?”

      “哎呀!”我又只好蒙着被子倒下了,怎么说不清楚啊,“反正就是不行!我不能和你嫁一个人!你看当初太宗皇上只喜欢姐姐宸妃,就不喜欢妹妹庄妃了。”我话一出口,仙儿连忙捂住了我的嘴,嗤嗤的笑道:“你疯啦,说起老祖宗来了!”说毕,摇晃着我的身子,笑道:“行啦,行啦!我都知道啦!将来让皇上给你指一门外头的就是了。起来!睡觉吧!”

      “那要先送我回庄子上!”我对着钻进被子的仙儿说道。

      “行行!”仙儿的笑道,“离嫁人还有好多年呢,愁不到这里。睡觉!”

      我只好也躺下了,还想和她说,却听见外头的上夜的宫女走动,仙儿连忙朝我“嘘”了一声,道:“别说啦,她们又该说咱们了。”

      也对,我躺在床上想着,好有好些年呢,何必从这时候就开始发愁?

      “嫁给纳兰?”我想着这句话,要是真的能嫁给他,这可真不错啊!

      瞎想!我立刻又打消了自己的念头,纳兰的妻子姓……姓什么来着?姓卢?我现在呢?姓佟?和他八竿子都打不上!我不禁捂着嘴偷偷的笑起来。

      紫禁城里的生活依旧继续着,每天都和仙儿一起,陪太皇太后和仁宪皇太后聊天,陪康熙与倭赫、纳兰一起读书玩乐,听他们讲朝廷上的事情,各地的战事。

      清明的时候,孝陵修建完毕。皇宫中再次演绎了一次大出殡。从寿皇殿迎请世祖章帝宝宫往孝陵安葬。礼仪繁复数日,康熙皇帝又在灵前哭了一番,本来要亲自送灵,太皇太后亲自劝住了才罢。

      又过了半个月,端敬皇后的梓宫从京中发引,暂时放到京北的黄花山去安奉。发引办得十分简单,康熙没有去祭奠,只派遣了礼部官员代祭。没有仪仗,也没有文武百官的护送,就那么平平淡淡的去了。

      发引这一天的傍晚,我抽空来到了西三所平姑姑的屋子里,这是我送殡回来后第一次来看她。

      “听说你差点去给你姑姑殉葬?”平姑姑仍旧再绣那副“望乡台”,她含笑看着我,语气温柔宁静,“还好活过来了,看着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小家伙就是好得快。”

      我坐在旁边,取过一缕花线,现在劈线更熟练了,“嗯。现在没事儿了。我们今后就住在慈宁宫后殿里,离这儿更近了呢。以后我可以常来看你。”

      平姑姑一边挑花,一边笑道:“不行。要是让嬷嬷们看见了打你。”

      我笑道:“我不怕,我每次过来的时候都很小心的,不让别人看见我。而且,我不会和别人说起的。”

      是的,我不会对任何人说道这位神秘的平姑姑,因为她让人琢磨不定的身份与手中这副“望乡台”,让我觉得我们之间有着非凡的默契与无尽的牵连。她是我的秘密。

      “平姑姑,你绣的是什么?是谁给你画的花样子?”我笑问。

      平姑姑停了针,望着窗外片刻,似乎是想起了往事,委委道:“我绣的便是山水。画样子的人,他也不知哪去了。”平姑姑没有再说下去。

      “山水?”我很想问她,这幅画是不是叫“望乡台”,可是见她低头认真地整理着针线,只好将话咽了回去,也仔细的分着手中的丝线。

      半晌,我笑道:“平姑姑。你教我绣花好不好?宫中针线嬷嬷们都没你绣的好。”

      平姑姑看着我微微一笑,手中并没有停下针线,只说道:“好啊。那么你去那边橱柜里,拿出第一格中的绣件来吧。”

      打开内室中一个巨大的橱柜,里面密密的一格格的抽屉,我打开最下面一层,取出七八个一尺见方的绣件来,一个个的看去,都是平姑姑此时手下的那副“望乡台”的局部花样,有一处山峦,竟然绣了四次。平姑姑含笑道:“拿一个,仔细看着。要是看懂了怎么用针,就回去用这个针法绣一个,只是不许和我这个重样儿。”

      我点头称是,仔细的看着手中的绣件,平针、齐针、单套针、施针、虚实针,我一一辨别着针法。

      平姑姑一边刺绣,一边含笑似是自言自语:“我现在用的便是单套针——第一行从边上起针,边口要齐整;第二行在第一行之中落针,所以第一行需留一线空隙,以容第二行的针角;第三行需转入第一行尾一厘许,尔后留第四行针的空隙;第四行又接入第二行尾一厘许,以此推演下去……”

      我上前仔细看着,记住了针法,又听她自顾自的说道:“双套的绣法与单套的绣法相同,只是比单套套得深,行数短。它以第四行和第一行相接,第二行接入第一行四分之三处,第三行接入第一行四分之二处,第四行接入第一行四分之一处。另外还有‘集套’、‘木梳套’、‘偏毛套’、‘活毛套’,用来绣制鸟兽。一时也说不完,你只先看这两样吧。”

      我仔细的看会了,平姑姑笑道:“你回去吧,这里的东西不能带走,你只用脑子记下来。回去随便绣个什么,用上这几种针法就是了。以后最多一个月来一两次,不能被人看见,知道么?”
      我连忙答应,又说道:“那我就不能帮你劈线了。”

      平姑姑含笑点头称谢,说道:“放心。我已经要绣完了。”

      我欢欢喜喜的将绣件放回柜子里,告别了平姑姑一溜烟跑回去了。

      从此,我又有了一个功课,做绣活。我常常与慈宁宫的针线嬷嬷们和善于绣花的宫女们待在一起,不止用平姑姑所教的,也与其他人探讨绣花的样式和针法。四处寻找花样,又或是自己别出心裁的画个东西绣出来。仙儿与宫女们都开始嘲笑我的痴迷,竟然做针线上瘾,每天挑灯刺绣到半夜。

      仙儿几次打趣我,“今后我们楚儿肯定能找个好婆家,看这针线活。就好像全宫里都等着你给绣花衣裳似的!快点睡觉去!不然眼睛都坏了!”

      春去冬来,我每月一次半次的溜去平姑姑那里,学新的针法。她依旧是默默的绣着那副“望乡台”,含笑一点一滴的给我讲述着针法。

      她从来也不会手把手的教我,她只是坐在那里,娓娓倾诉着,我便坐在另一头静静的听。

      “不必只要学,你觉得怎么样好看便怎么刺。如果这种针法不会,你便将那个绣件拆了仔细看看。这样学的才是自己的。”平姑姑细细的讲给我。

      “嗯。”我答应着,仔细去看手中的花样。那整整一柜子的绣件,我才不过学了二三十幅罢了。

      “平姑姑,你的手冷吧?”我问道,她总是把不用的右手掩在怀里。

      “没事的,都快夏天了。夏天的时候我这里凉快着呢。”她微笑着说着,轻轻对着拈针的左手呵了口气。

      “平姑姑,你什么时候进宫的?”

      “平姑姑,你家人在哪里啊?”

      “平姑姑,为什么你这里从来没有人来?”

      “平姑姑,为什么没人和你一起住呢?”

      这近一年来,无论我怎么问她的来历,她都没有回答过一个字,直到腊月中。

      我冒雪来看她,“平姑姑,你这里为什么没人收拾啊?外边的雪都没人扫,你出去要小心点。”

      她仍旧是坐在那里,望了一眼窗外,嘴角上含着一丝苦笑,“我不会出去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返生慈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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