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狂言—歪析《笑傲江湖》》纳兰佩紫

10、3：有一个人，他很苦逼

　　看题目大家估计以为我又要说回主角令狐冲了……的确他认为小师妹‘移情别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一副苦逼相，但我丝毫不同情他。一个人被社会压迫，被命运弄人，虽然苦逼，但值得同情。一个人情场失意，就自残自虐，好像他不是被一个女人遗弃而是被整个世界遗弃了，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没人爱的人，让他苦逼去吧。

　　笑傲最苦逼的人，还是当属华山岳不群。何也？年纪轻轻的，本来拜了个名门正派，和小师妹（宁中则）两情相悦，事业在上升期，爱情也有着落，人生至此夫复何求？结果剑气宗内讧，莫名其妙的就被同门追杀，装死才逃过一劫……不苦？等同门前辈都死光死绝，没死光死绝的也都退隐了撒手不管了，他这个资历辈分都一般的人，居然当上了掌门，一门之主啊，虽然是捡漏来的，但说出去也很威风，这也算塞翁失马之福吧，结果……弟子们没有一个成器的，除了令狐冲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外，下一代基本上后继无人。（看看他们去衡山参加刘正成金盆洗手会的时候，都什么打扮吧，我还以为江南七怪走错片场了呢）。

　　老怀甚慰的是，虽然下一代基本不成器，但好歹还有个冲儿撑场面呢，看看1V2都把余沧海那矮子调教出来的得意弟子秒了，冲儿还是不负老夫期望的！结果呢？让他不要和谁结交，他就偏要和谁结交，让他不要练什么功夫，他偏要练什么功夫，还不告诉师父是怎么练的。就算你不想出卖风清扬，但华山后洞的事也一直藏私就不地道了吧？不仅如此，因为没把女儿许配给他，他就给我穿成丐帮弟子的样子去王家，又是呕吐又是发酒疯，岳不群还只能苦笑对人说：这孩子上不得台面啊……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也还罢了，反正百年之后，爱谁谁，华山只要在我手里没没落就好，眼睛一闭其他事我不管了还不行吗？但即使这样，也有人不让他安生。岳不群招谁惹谁了，一直小心翼翼的做人处事，偏偏左冷禅派了劳德诺这个卧底还不放心，又给他找了一帮剑宗后人来搅合，内忧外患心力交瘁啊……被剑宗那次夜袭搞得自己倒了不算，差点老婆都让人给非礼了，徒弟也护不住挂了几个，大家那个时候都在看令狐冲成为救世主的光彩，谁想过岳不群心里是什么滋味？倒也不能说是嫉妒令狐冲的成就，更多的还是对自己身为掌门，身为一个高手，居然护不住老婆和徒弟的无力吧。他这时的苦，难道不比令狐冲和岳灵珊分手后自怨自艾的苦更苦吗？

　　按理说，直到王家事件结束后，岳不群都只是对令狐冲有所疏远，并没有把他赶出门墙，但令狐冲满江湖的乱窜，认识的全不是正经人，还跑去帮向问天打架，就算没有辟邪剑谱的事，身为师父的岳不群也必须给正派一个交代啊。向问天杀五派弟子，杀就杀了，杀的多指不定还有奖，令狐冲跑过去凑什么热闹？人家找不到他，可不得去华山向岳不群兴师问罪了吗？亲手抚养大的孩子，现在变成了这样，靠不住啊……这唯一看上去有希望继承华山的弟子，都成这样了，其他人还能指望吗？眼见等不到他闭眼，华山就要倒霉了，岳不群再不为自己盘算盘算，不就只能束手待毙了么？

　　前一章说过了，岳不群这个人，其实是个好人，但你不能逼他太狠。这个太狠是有讲究的，因为岳不群涵养不错，如果稍微欺负一下他，多半他也不放在心上，但你要把人往死里逼，要挖他基业毁他根基……还不让人发飙了啊。他要继续不放在心上，那就不是涵养问题了。

　　不过以上这些问题，和我接下来要说的问题一比……那简直都算不了什么问题。

　　书里人和读者们大多都说了，岳不群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谋夺辟邪剑谱，人家下了盘很大的棋，那心机那手段那个会装啊~基本上岳不群所有举动，不管有意无意，都是有预谋有所图的。

　　可事情的真相是怎样？人家开酒馆是为了蹲点听八卦，去衡山是捧刘正风的场，去群玉院是看看令狐冲这小子在搞什么，结果林平之就是撞到他手上了，非要拜他为师，他一直处于被动状态，还老被这事找上门来，偏偏到后来一看，都变成他早算好的了。华山掌门直接白日飞升吧，神仙都没他看得远。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还罢了，最让人为他抱屈的被动，还是辟邪剑谱花落谁家这事。

　　原著明确写了，林震南死前的遗言，当天令狐冲就告诉岳不群了，岳不群听了后让他自己去跟林平之说。而岳不群知道林震南遗言，直到林平之去依照遗言翻袈裟事件，期间整整过了至少一年！

　　原著：

　　天将黎明，岳不群进庙见到林氏夫妇的尸身，皱眉道：“是林总镖头夫妇？”令狐冲道：“是！”当下将木高峰如何逼迫、自己如何以师父之名将他吓走、林氏夫妇如何不支逝世等情一一说了，将林震南最后的遗言也禀告了师父。

　　（岳不群是令狐冲知道遗言后，当初就知道了的）

　　而且这个一年，我还是给他少算了的。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然后又过了差不多半年，整整将近两年的时间，岳不群居然都没去翻剑谱！！！这才是最苦逼的！他明明一年前就知道林震南的遗言，但非要等一年后林平之翻出来了再动手抢！他觉得送上门的不如抢到手的值钱是吧？什么心态，什么风气！

　　我还真不是信口开河。原著里明明白白写了的，令狐冲把林震南的遗言告诉了岳不群，然后华山一行从湖南返回陕西（我都很善意的没算路上的时间呢！）回到华山后，令狐冲被罚面壁思过一年，这时明确写了，岳不群夫妇有事去关外，然后还被左冷禅叫去嵩山，好吧，就算这个时候岳不群没法分神去福建，但岳不群夫妇从关外回来后，又被田伯光调虎离山三个月。再然后，他还带队去了王家去了各个地方。虽然他大掌门很忙碌，但这一年多期间，总能找见个机会找个借口去翻吧？岳不群干嘛不自己去翻呢？

　　再说回岳不群收林平之为徒，虽然我认为他最初确实是觉得林平之身世可怜，所以收下来的，不见得就是为了剑谱（收令狐冲不也是看他身世可怜么？），但如果非要认定他收林平之一开始就存心想着剑谱……我也想说：

　　林平之入门之后，老岳对他还不错啊，辟邪剑谱事件之前，当然你也可以说他是存心想以温暖感化林平之，然后等林平之乖乖把剑谱送上来……但退一万步讲，当时老岳又不知道辟邪剑谱是那么邪门的东西，对于余沧海这么热心的剑谱，想看一看怎么了？？想对林平之温暖一点，让人家主动献出来怎么了？？林平之家破人亡又不是他害的，而且林平之当时又是个一穷二白的啥也不是的废物，老岳动之以情还有错了？收林平之下来，还三番两次给林平之撑腰了（对驼子木高峰，打跑余沧海），也没有逼迫或者软磨硬泡的让林平之拿出辟邪剑谱，人家根本提都没提这事，就算心里打的是动之以情，让林平之主动交出来，这样的主意，又有啥错了？我就不信林平之如果被感化了，觉得师父对自己这么好，我家传武功也没啥大不了的，就献给他看看，岳不群看过后就会翻脸灭口了？看看余沧海木高峰之流，再看看岳不群，人家心里就算想要个啥东西，一派掌门的气度还是有的啊！

　　他并没有恃强凌弱占别人便宜的主观意图，不管他心里想不想要剑谱，但他收下林平之，教他武功，没有逼迫、软磨硬泡，甚至提都没提一句剑谱的事，而且这期间自己也没有溜号去翻剑谱，从所作所为上来看，谁也没法诟病。无聊的猜测就免了吧，以原著事实分析不好吗？

　　以老岳的作风，林平之就算真的把剑谱献出来，他也绝不会翻脸，因为他丢不起那个人。（而且如果是光明正大的献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老岳看到那剑谱上写着要自宫之类的话，多半为了脸面，就不会练了……）

　　所以我认为，老岳在真的得到剑谱之前，都是个好人，这点没啥疑问的。好人也有欲望，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从这句古语中我们能看出，老岳真的是个君子。当时，剑谱人人想看，余沧海硬抢还有丧子之痛的理由，木高峰伸手可就没什么遮羞布了。你们说岳不群一开始就想要剑谱，证据呢？知道了林震南的遗言都没有抢先一步去翻袈裟，他傻的啊？林平之翻袈裟得剑谱的情节，可是在他知道此事一年多之后了。

　　回归最初的分析。

　　我认为老岳当初是真心觉得他可怜收他当徒弟的，并没有图他啥，而且就算心里偶尔想过辟邪剑谱的事，但从来没提过，应该并不很热切。因为林震南武功差劲天下皆知，林家的辟邪剑谱到底有没有威力还是个未知数，老岳这种人不会为了没谱的事自毁名声的。所以他收林平之，如果没有令狐冲转告遗言，没有林平之去翻袈裟，老岳估计就这么偶尔想一下，就放下了，不会动真格的去谋划什么。

　　事实上，老岳在这件事上真的从头到尾都处于被动，因为袈裟也不是他翻出来的……

　　如果说老岳一开始收林平之为徒，并没有图他啥，而且根本不知道那辟邪剑谱的传说靠谱不靠谱……但林平之拜师，我可真没觉得他从一开始就尊重过老岳。他当时受木高峰三番两次折辱，是老岳帮他撑腰的，还没收徒弟呢，老岳就助人为乐了（当然老岳平时看木驼子肯定也不怎么顺眼，所以当时对木驼子那几句话说的挺刻薄了）然后收了林平之后，还让女儿传他剑法，也没藏私，也没追问辟邪剑谱一个字，从撑腰到收徒，拜师还是林平之自愿的，到传艺，老岳这个师父做的没啥好挑剔的，没有老岳，林平之早被木驼子折磨死了，还轮得到他后来疑神疑鬼了？

　　如果我是林平之，在我爹娘都挂，又被木驼子几次三番折辱，承蒙老岳撑腰，又收录门下，听到令狐冲交代遗言，我肯定会当场说，师父咱们要不去看看吧？因为没有老岳，我早挂了，如果坦坦荡荡的对老岳，就算他拿到剑谱，也绝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这点我能肯定。而且一条命都是老岳救回来的，一本剑谱孝敬师父又怎么了？（前提是大家都不知道辟邪剑谱是这么害人的东西。）当时大家都不知道剑谱有问题，如果辟邪剑谱没问题，孝敬了师父，我不信老岳之后还不传徒弟了？

　　自己的命，是华山掌门救下的（第一次是华山掌门他闺女救下的），爹娘是华山派安葬的，遗言是华山大弟子交代的，结果他压根没把自己当华山派的人，悄么溜溜鬼鬼祟祟的就跑去翻袈裟了……我对你一片真诚，又没逼你又没磨你，这事我根本提都没提，你还跟防贼似的……于是一时没忍住憋屈，出手抢了……前面也说了，如果老岳早就想抢这玩意，令狐冲转告林震南遗言的时候，老岳可是知道的，他提前自己去翻不好吗？为啥非要等一年多之后，林平之悄悄翻到了才抢？自己翻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了，不是更没人知道吗？还多此一举的去抢林平之的东西干嘛？老岳要想抢他林家的东西，早就去翻了，轮的到他苦等机会悄悄溜去翻啊？

　　别说老岳早有机会去自己翻，就算他觉得自己智商不够翻不到，一定要等林平之自己翻出来再黄雀一下，以他的武功，灭口一点难度都木有。林平之对岳灵珊说，因为他很机警，岳不群一直想杀他也找不到机会，这简直就是屁话……以他当时随便被青城四秀秒的水准，青城四秀随便被令狐冲秒，令狐冲在师娘手下走不过二十招……这等级压制可不是说着玩的，比青城四秀级别更高个三四档的岳不群，想杀他跟碾死只蚂蚁似的，还以为是自己机警才逃过一劫，其实若不是岳灵珊喜欢他，而老岳根本只是想看剑谱，没想动粗，真要弄死他的话，太容易了。（那个老岳亲手杀的徒弟是真杯具。如果他再蠢一点，没有叫出那声‘师父’，肯定也和林平之一样，被敲晕了事了。连林平之都手下留了情，没理由对别人残忍的。）

　　所以这里又衍生了另一个问题。

　　既然老岳收林平之的时候是真心，并且在知道林震南遗言的情况下，并没有主动去翻辟邪剑谱，也就是说对这东西表现的起码没有余沧海他们那么热心急切，结果他这么消极被动，还是离剑谱越来越近……那么他为什么一两年都忍了不伸手，这时却还是突然抢了剑谱呢？这前后态度的转变诱因，到底是啥？

　　顺便呼应一下标题，接上面这段话（不过以上这些问题，和我接下来要说的问题一比……那简直都算不了什么问题。）

　　苦逼的岳不群，苦逼的人生。虽然消极被动，忍辱负重，但却在根本没有主动伸手的情况下，比谁都更轻松的收获了一本绝世秘籍，好不容易能扬眉吐气一把了，结果……要自宫……

　　从这个角度来看，岳不群的人生就他妈是一连串的杯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