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玫瑰》花重九

46、腺体

　　返回裴家的宋平洲按响了公寓的门铃。
　　是裴妈妈开的门。
　　见门外站着的是宋平洲，她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说话时的语气，“回来了啊，小洲。”
　　“阿姨好。”宋平洲开门见山，“我想去楼上看看裴昔。”
　　“是这样的，小洲，你可能不太清楚。分化的时候呢，外人尽量不要去打扰，以免造成信息素干扰影响分化的结果。”裴妈妈亲昵地拉着宋平洲的手往里走，两人紧挨着陷进了客厅的沙发里。
　　宋平洲垂下头，棕色的发丝柔顺地搭在他的额角，这使他脸上失落的神色显得尤为见怜，连裴妈妈也被他伤心的神态触动了几分，接下来要说的话几乎要憋回口中。
　　不过想到自己的儿子，裴妈妈还是硬下心肠说道：“烦烦跟我们提过你很多次了。自从恢复记忆以后啊，烦烦就一直不停地在找你，你不知道他找到你的时候到底有多开心。从小到大他从来没离开过家到外面去住过，可是那天他却主动跑来跟我们说他要到外面去住，他说想要亲自照顾你。我跟他爸都很担心，总以为他要吃很多苦的，可他自己却觉得心甘情愿，从那以后，他的生活重心就全都变了，每次回家开口闭口的也全都是关于你的事情。我们听在耳朵里，也都记在心上。你是烦烦的恩人，我们一家也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所以当初烦烦要我们帮你办理入学手续，我们二话没说就帮你办了，也跟领导打过招呼要学校方面好好待你，吃的用的我们平日里也都买双份交给了烦烦，让他平时多照顾你，如果你还有什么物质上的要求，也可以向我们提的。”
　　宋平洲听出了裴母的话外音。他抬起眼帘凝视着对方，“当初救裴昔的时候，我没想过索求什么回报，现在也不需要。”
　　裴妈妈顿了顿，语重心长地劝道：“小洲，你也看到了，烦烦很快就要完成分化了，医生说检测的结果很明确，Alpha信息素标记物一直处于上峰值，远远超过了Omega信息素标记物的数量，这说明烦烦有99%的可能性是要分化成Alpha的。你对烦烦的感情——我能理解，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每天都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我也会对那个人产生依赖感的，我想你对烦烦也是这种感觉。小洲，你只是接触的人太少了，生活中只有烦烦一个朋友，才会误解了朋友之间的感情，Alpha跟Alpha是不能在一起的，你所以为的爱实际上只是一种错觉罢了。”
　　“错觉？”宋平洲道：“如果您所信赖的真实是基于AO信息素产生的相互吸引的话，那么我爱裴昔，只服从于我的内心。”
　　“你太天真了，孩子.”裴妈妈叹了一口气，“阿姨并不想做一个拆散你跟烦烦的恶人，只是想在一切尚能挽回的时候阻止一场悲剧的发生。你还年轻，怎么能保证有一天不会遇到一个令自己十分心动的Omega呢？易感期得不到抚慰的痛苦，你可以忍耐一天，两天，可是多年以后，你会不会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呢？”
　　见宋平洲眸光中意志坚定，裴妈妈摆了摆手，阻止了他开口。她也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又怎么不了解年轻人飞蛾扑火勇往直前的一腔热血呢？
　　“阿姨知道现在劝你也是于事无补，只是烦烦最近正在分化的关键期，你还是不要来打扰他了好吗？”裴妈妈伸出手抚摸着宋平洲的发丝，“阿姨会好好照看他的，你不用担心。”
　　“我明白了。”宋平洲顺从地站了起来，他弯了弯唇角，对裴妈妈笑道：“如果您担心的是我会移情别恋，那您大可以放心，我可以向您保证，从今往后我永远只对裴昔一个人好。”
　　宋平洲的反应出人意料，裴妈妈不禁心生疑惑。
　　她刚想开口再安慰宋平洲几句，就见宋平洲很随意地抬起手来，伸向颈后的位置，四根手指并拢猛地向下一抓，锋利的指甲就深深地陷进了那早已凹凸不平的肌肤里。
　　鲜血顿时淋漓地撒了一地。
　　“啊！”裴妈妈尖叫一声，惊慌失措地揽住宋平洲的胳膊，“你做什么！”
　　那可是腺体的位置啊！！
　　宋平洲挖出一块模糊的血肉藏在背后。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愿意放弃成为Alpha，从此不受信息素支配，只遵循自己的意志，我将永远守护裴昔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
　　几小时后，市中心医院。
　　“你是不是傻！！！”一向吊儿郎当的周拾忆指着坐在病床上的宋平洲大发雷霆，“你知不知道腺体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你可是S级Alpha！！几万个人里也不一定能出现的S级！多少Omega梦寐以求的梦中情A！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珍贵！！”
　　宋平洲顶着周拾忆有如实质的怒火，无动于衷地靠着枕头折着千纸鹤。他的脖子上围着厚厚的一圈绷带，看上去格外滑稽。
　　“嗬！哈！”周拾忆喘着粗气来回踱步，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把你手里那东西放下！好好听我说话！那腺体是你能特么随随便便挖下来的吗！移除腺体是最最精密复杂的手术！要不是裴阿姨找来的医生技术高明、妙手回春，给你把神经和血肉都缝了回去，你现在体内早就信息素紊乱，身体机能下降，全身器官衰竭了！”
　　“哦。”宋平洲抬起眼来，他是真的不知道挖了腺体人就会死。见周拾忆已经快被自己气得冒烟了，宋平洲决定态度积极地认个错，“那我再预约个腺体去除手术好了。”
　　这次周拾忆已经被气到话都说不出来了，“刚安上去又想再拆下来，你以为你是智能机器人，零件可以随时更换的啊！再说了，老子的论文都他妈写了一半了！你现在跟老子说你不做A了？！老子不、准！听见了吗？要拆也等到老子把论文写完再拆！”
　　……
　　守在一旁的裴妈妈一直没有说话。
　　在看到宋平洲从昏迷中醒过来的那一刻，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儿子一向心软，一旦知道小洲做出了挖除腺体这种决绝的事，心里又该愧疚难安了。
　　他是那么渴望跟小洲这孩子在一起，自己又何必掺和在里面，闹得所有人都不愉快呢？
　　她想起在宋平洲前往警局时短暂苏醒过来的裴昔跟自己的对话。
　　“妈，是我把他拖下水的，你别怪他……”裴昔脸色苍白，发着高烧躺在床上，握住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的手。
　　裴妈妈一见儿子脖子后面那些斑驳的伤口就难过，“他都这么对你了，我怎么不能不怪他？你看看你脖子后面的伤！他根本控制不住Alpha的本能，又怎么能保证以后不会遇到某个Omega就天雷勾动地火抛下你跑掉了？！”
　　“妈，不会有那一天的，你要相信我的眼光。”裴昔的眼神中散发的光芒格外坚定。

　　现在裴妈妈是真的相信了,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世上有哪个Alpha肯挖除自己的腺体的，更何况还是S级Alpha。
　　既然这孩子宁可斩断所有后路也要跟烦烦在一起，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裴妈妈兀自坐在一边，暗搓搓地想：我可不做什么恶毒母后呀！就让这两个孩子自己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爱咋地咋地吧，老娘不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