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玫瑰》花重九

30、手术

　　第30章
　　今天一整晚何竞麒都没出现在酒吧里，宋平洲结束了工作从酒吧里走出来。他慢腾腾地走了两步，就看到裴昔倚靠在不远处的车边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宋平洲一边向裴昔走近，一边抿起唇角，仿佛即将回报裴昔一个生涩的微笑。
　　然而，那微笑才刚刚勾起一丝弧度就忽然停滞了。宋平洲不知道发现了什么，脸色一瞬间阴冷下来。
　　裴昔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不会吧，阿洲的眼神儿不至于这么好吧？
　　宋平洲一步一步向裴昔走近，无形的压力笼罩在裴昔身上，让他有些心虚地垂下眸子。
　　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摸上了裴昔的侧脸。
　　“你不舒服。”宋平洲道。
　　裴昔解释道：“可能是跑步的时候吹了凉风，没什么关系，快上车吧。阿洲，我们回家。”
　　宋平洲蹙紧眉头，歪头打量裴昔的神色。
　　裴昔顽强地抬起头，竭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容，不想让宋平洲看出自己正在说谎。
　　好在宋平洲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
　　一路上，裴昔强撑着身体，他能感觉到小腹里的不适逐渐从痉挛变成了难以忍受的痛苦，尤其是左侧下腹部的位置，就像是被人一刀捅了进去，并且在里面狠狠地绞动了一圈。
　　裴昔咬紧了后槽牙，说不出一句话。这跟平时裴昔在回家路上的表现可大相径庭，以往他总是扬着笑说些从网路上搜来的笑话逗宋平洲开心，可今天裴昔整个人都沉闷不语，连望向宋平洲的方向也不敢。
　　宋平洲自然很快就察觉到了裴昔的异常。他侧过脸，注意到了裴昔冷汗直流的额角，还有他那总是藏起来捂住自己小腹的左手。
　　宋平洲伸出手，压在裴昔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手背上，“停车。”
　　“哈？”裴昔继续试图伪装。
　　宋平洲冷冷地望着裴昔一言不发，一双深邃的眸里仿若燃起星火。
　　裴昔咬了咬唇，慢慢地把车停下了。他默然坐在驾驶座上，以为阿洲会追问自己受伤的原因，但宋平洲仅仅只是撩起裴昔的上衣看了一眼他腹部的淤青，又抬起眼眸专注地盯着裴昔的嘴角看了看，抬手把那些掩饰用的粉底液擦掉，不容质疑道：“我们打车去医院。”
　　裴昔这才卸了力气，整个人蜷缩起来：“好。”
　　很快，出租车就载着两人向市立医院飞驰而去，等到了医院，裴昔反而觉得自己的腹部没那么疼了，有一股暖意在小腹涌动。
　　医生听闻后立即变了脸色，还没等检查结果出来就要将裴昔送进手术室，裴昔辩解道：“医生，我只是不小心被踢了一脚，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必须立刻查找出血点，再晚可能会有致命风险！”
　　医生阻止了裴昔的动作，让他坐在一边不要动，先上了监测设备，这才解释道：“临床上最可怕的就是看不见的内脏出血，就是因为看不到，所以很容易被病人和家属忽略。如果放任不管，出血量到了一定程度，病人的机体就会迅速崩溃，这时候再送去手术，等到医生找到出血点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裴昔下意识地望向宋平洲，听完医生的警告，宋平洲脸色变得比裴昔还要苍白，目光僵硬起来，还有些不知所措。
　　裴昔立刻攥紧宋平洲的手：“没事儿的，别担心。”
　　宋平洲恍恍惚惚地看了看裴昔，又望向医生：“是要把肚子剖开吗？”
　　医生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男生，好脾气地说道：“我们先微创，如果微创能找到出血点就不用开刀。”
　　谈话间，裴昔身子晃了晃，他扶住额头，有些晕乎乎的，还忍不住想吐。
　　“血压变低了，抓紧时间！”医生看了一眼监护屏，朝护士喊道。
　　很快，一群小护士就推着手术床小跑过来，敦促着裴昔赶紧躺上去，“快，先进手术室，CT片子等会儿就出来了！”
　　有人见他还跟宋平洲手牵着手，径直把两人扯开，丢了魂儿的宋平洲被推到了一边。
　　紧跟着另一名小护士又推来一架小推车，上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排排冰冷的术中工具，不同型号的手术刀、钳子、探头等等。
　　看见这一幕，宋平洲放在身侧的手开始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
　　“只是个小手术。”裴昔眼前发黑，全身乏力，只觉得心脏“砰砰砰”跳得特别快，就像超负荷了一样。躺在手术床时，他还不忘扭头去找阿洲，伸出手想要再一次牵住阿洲，可阿洲却愣愣地站在一旁毫无反应。
　　裴昔无力抵抗沉重的眼皮，渐渐合上双眼，指尖垂在床边，直到此刻，他还不忘安排阿洲：“阿洲，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事实上，他的声音已经小到近乎听不见了，哪怕医护人员弯腰去听，也只能看见他微微张合的嘴唇。
　　事态的发展出乎裴昔的预料，不过是打了场架，到最后竟然被送上了手术台。当麻醉气体被输入气管的时候，裴昔的神志陷入了模糊状态，他迷迷糊糊地想，都怪自己，如果再小心点儿就好了，阿洲刚才脸色好差，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又在外面胡思乱想了……
　　手术进行了两小时。
　　等到裴昔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他先是四顾望了望，在看到宋平洲就躺在挨着自己的一张小床上时，裴昔的心立刻安定了下来。
　　他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病房很宽敞，布置得很温馨，墙壁是舒适的淡绿色，柜橱及各种用具一应俱全，很显然，这是一间VIP病房。
　　……这是阿洲帮自己订的房间吗？阿洲向来懒惰，不愿与他人打交道，裴昔难以想象阿洲为自己跑东跑西、办理各项手续时的情形，而且，他哪里来的钱给自己订这么好的房间？
　　裴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看来医生的技艺很好，只做了微创就找到了出血点然后包扎了起来，小腹上只贴了两块不大的绷带，创口并不大，他也没有感觉到伤口有多么疼痛。
　　虽然是大半夜，但裴昔精神奕奕，他不知道自己麻醉后又接着睡了十几个小时，在这十几个小时里，宋平洲一直坐在他的病床边一动不动，就像个没有生命力的稻草人。医生来来去去，直到很久之后，才有一名护士发现了他的异状，语重心长地劝他休息会儿，但宋平洲只觉得耳边的声音很吵，过了没一会儿，病房里就出现了更多的主任、护士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宋平洲怕影响裴昔休息，便在裴昔身边躺了下来，装作睡觉的样子继续盯着他看，他观察着裴昔脸上的每一个细节，细微到每一个毛孔、每一根发丝，向下观察裴昔胸膛的起伏，确认眼前的人是活生生的，再延伸到观察他修长的手指，每一块漂亮的指甲。
　　直到他看见那漂亮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宋平洲知道裴昔要醒来了，所以他闭上了眼。
　　——他不敢睁眼，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睁开眼就会吓到刚做完手术的裴昔。
　　宋平洲不喜欢裴昔受伤。
　　当他看到裴昔捂着小腹、脸上冷汗涔涔，知道他跟别人打了一架的时候，一种遏制不住的杀戮欲忽地涌上了宋平洲心头，他想，只有自己才能欺负裴昔，别的人有什么资格对他动手？他想揪起裴昔的头发质问他，为什么不能好好保护好自己！他想握住一把刀，在跟裴昔同样的位置上狠狠地插进去，他不断地质问自己，为什么没能看好他？！
　　他用被子遮住自己不断起伏的胸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早已洗脱不清身上的脏污，他恐惧自己变成像胡耀那样的人，但暴力早已将他侵染，两年来，他一直想把纯洁无垢的裴昔拉进自己的泥潭里，可总有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高空，那剑名为爱，阻碍他因苦难而生的报复欲。
　　宋平洲假寐着，他能感觉到裴昔灼热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他享受着来自裴昔的关注，仿佛只要一直被裴昔放在眼里、心里，他那长久堆积在心头的愤懑就会减轻分毫。
　　上学、打工，又连续照看裴昔十几个小时，哪怕宋平洲的精神依旧亢奋，但他的身体却发出了抗议的信号，干涩的眼皮一旦合上就像黏上了胶水似的，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裴昔没有叫醒宋平洲，难得见阿洲睡得这么香，他怎么忍心打扰他？
　　欣赏着阿洲美丽的侧脸，裴昔心里觉得很满足，如果能像现在这样一直陪伴着阿洲就好了，他不仅要帮阿洲治好他的病，还要让阿洲变得幸福、快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