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三千殇》林桃染

85、墨痕的喜欢

　　“爹爹！”

　　痕儿呼喊一声，我歪过头去看，墨痕躺在我的身边，长长的头发挡住了他的面庞。我伸出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墨痕？”
　　他没有反映，身子只是轻轻晃动了两下。我想起他上次试探我的事情，于是也不在理会他。倒是痕儿手脚并用的爬上床，用力的将他的上身抱起来。
　　“娘亲！娘亲，爹爹吐血了！”
　　“啊？”

　　我忙转过头去，见到墨痕双眼紧闭，额上全是密密的的汗珠，而嘴角正挂着一丝触目惊心的血迹。我心中“咯噔”一下，上回他看起来也很难受，所以一时也拿不准他是不是又在骗我。见我犹豫着，痕儿忽然从身后拿出一把匕首，分明就是我用来刺腹的那一把，唯一不同的是，整个刀刃都是赤红一片，看起来妖异鬼魅。

　　“这把刀上涂了妖毒，这毒在平日里看不出来，但却是见血即显。刚才娘亲用它伤了自己，爹爹是为了救娘亲才铤而走险的。”
　　痕儿几句话说明事情原委，言语间条理清晰，完全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我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是淡然和冷漠，平静的就像是一面镜子，哪里还有半分当日抱着我时依赖不已的样子？

　　“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微微皱眉的看着他，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情马上恢复到了平日的状态。他低下头，有些怯怯的绞着衣服的带子轻声说道：
　　“是…是师父教给我的”

　　我看着他，心中的异样一点一点的划了出来。我叹了一口气，然后大声叫了几声，果然有人应门而入。他们看见墨痕躺在那里都是大吃一惊，于是立刻上到床前来。这些人从来都是黑衣黑裤，有黑布蒙面，除了眼睛以外就看不到别的地方了。大概是墨痕交待过，所提平日看管我时也是一句话也不说，除非我叫他们否则绝对不会出现。

　　他们一闪而过的眼神被我清楚的瞧在眼里，那其中带了几分鄙夷和厌烦。相互打了几个手势之后小心翼翼的触碰着墨痕的身体。看着他们架着墨痕离开。痕儿依旧低着头坐在我的身边，我微微一动，腹部也跟着一阵抽痛，我闷哼一声，痕儿马上抬起头爬到我的身边：
　　“娘亲怎么了？可是牵扯到了伤口？”
　　我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拉起他扶在我身上的手：“痕儿，有一件事情，娘亲想要你答应娘亲。”
　　他微微一顿，然后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娘亲请说，只要是痕儿办得到的，痕儿一定照办。”
　　我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脸颊：“你要答应娘亲，以后不论做什么都不要忘记你善良的本性。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一定明白娘亲说的话，对吗？”

　　他的身子忽然变得有些僵直，我费劲的翻身对着他，让他慢慢的躺倒我的臂弯里。我的手一下一下的在他的后背拍打着，轻柔的安抚着他有这些僵硬的肌肉。这孩子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和隐忍，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也很清楚怎样才能拿到那些。他养成这样的性格，多半是因为常年苦楚的生活慢慢积累成的，我宁愿他永远是我见到时的那个模样，也不愿他以后作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痕儿强大不好吗？这样痕儿就能保护娘亲了，不管是谁欺负娘亲痕儿都不想放过，就算…就算是爹爹也不行。”
　　他在说道“爹爹”这个词语的时候明显的停顿了一下，我深吸了一口气将他拥的更紧：“痕儿，娘亲不求其他，只要你好好的。”
　　感觉到他僵直的身子终于慢慢的放松了下来，他也使劲往我的怀里蹭了蹭将脸完全埋到我的胸前：
　　“嗯，痕儿答应娘亲，一定会好好的。”

　　我紧紧的抱着这个孩子，就像抱着殇儿那样，他与殇儿有相同的遭遇，但是殇儿至少要比他幸福。虽然我不在身边，但至少还有凝碧一直爱护着他，就算他和别人的血缘不同，至少阿离这个父亲并没有忘记他，没有嫌弃他。
　　想到这里我越发的开始心疼怀里的孩子，命运真的不公平，要他小小年纪就承受了这么多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醒来的时候外边的天已经黑了下来。我轻轻一动，我身边的痕儿轻声哼唧了一声，我立刻放松下来，为他拉了拉身上的被子。们忽然被打开，一个黑衣人慢慢的走进来，与其说走，倒不如说飘来的更贴切。我浑身一紧，看着他悄无声息的在我的床前站定。

　　他不说话，只是伸手一指，痕儿就稳稳的落在他的怀中，我这才想起他就是每天来这里接痕儿回去的男人。抱着痕儿，他慢慢的飘到门口，忽然转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真的是让我毛骨悚然，他的双眼健全，但却犹如可以吞噬人心的黑洞一般。

　　我腹部的伤口不是很严重，养了两天就可以下床了，但是走路的时候要稍微的弯着点腰，不然伤口还是会痛。我扶着桌子慢慢走到院里，墨痕一直安排着人送饭和汤水给我，一切和以往一样，但是我却越来越心焦。我不知道殇儿怎么样了，我不知道鹤轩和阿离怎么样了，我只能日复一日的守在这个小院子里。我朝四周看了看，那些人就如隐形人一样，我完全不知道他们都隐匿在什么地方。

　　“我要见墨痕，你们带我去见他。”我对着空气说道，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相当怪异。我等了一会儿，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
　　“我要见墨痕。”

　　我又喊了一声，院子里有风刮过，只能听见树叶间相互摩擦的“沙沙”声。我疑惑的看了看四周，试着动了动脚步，忽然一个黑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还来不及惊叫就被他抓在手里。一阵天旋地转，等我被扔下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陌生的院外，我回头看了看，身后哪里还有半分人影？

　　我小心的抬步向里走。屋子里的装潢多采用黑色的，看了就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慢慢朝屋子里走去，一个熟悉的身形只穿了里衣半倚在榻上，手臂垂下来，手中还握着一个酒瓶。我站在那看了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他忽然睁开眼睛，我们的目光撞到一起，他微微一愣，然后自嘲的咧了咧嘴角复又闭上眼睛。
　　“你…你还好吧？”

　　我慢慢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他身子一震，然后猛地睁开眼，眼中带了一丝惊讶。我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你…你干嘛这样看我？”
　　他愣愣的看着我也不说话，手中的酒瓶“哐噹”一声掉在地上，我正要弯身去捡，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拉入他的怀里，我被他弄得半天反应不过来，他胸膛上的温热让我觉得有一些不对劲儿。
　　“墨痕，你发烧了！”

　　我伸手推他，他却不放开，然后将下巴颠在我的肩膀上。我没有再挣扎，只是任他抱着一动不动，心中却有什么东西慢慢裂开。我琢磨不透他这个人，身为妖怪他强大，身为一族之长他霸气，身为一个男人他强势，所以他能对我一忍再忍，我岂会不知他的意思？

　　我不是不谙情事的小姑娘，虽然一开始只是觉得他身为妖怪总要找些事情来打发漫长而难熬的时光，他对女人从来都是视为衣物，我从来不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他的呼吸很沉，身上的温度透过衣料慢慢的铺满我的皮肤。我心中一顿，然后用力撑上他的胸膛，他缓缓抬眼看我，大概是还病着，双眸中带了朦胧的雾气。
　　“你…你发…发烧了，我给你找药…”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匆忙的推开他起身，然后手忙脚乱的翻箱倒柜给他找丹药。他的目光一直从背后传来，我如芒在背，手上一抖，手中的东西顿时掉在了地上。我赶紧蹲下收拾，他忽然轻咳一声，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不要找了，药不在那里…”我转过头去看他，他微微勾了勾嘴角：“不过是发烧而已，本座还没那么娇气…咳咳…”
　　“你……”

　　我顿了顿，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冲我勾了勾手，我老实的走过去，他的手缠上我的腰肢，我挣了两下，他轻哼了一声，我微微皱眉，难道他的肩膀还没好？我伸手去他的左肩，衣料下边果然是厚厚的绷带。
　　“怎么还没好？”我随口嘟囔一句，他却闷笑出声：“怎么？心疼了？若不是为了救你本座的伤口早就愈合，又岂会如现在这般？”
　　“……”
　　“做什么不说话？你浪费了本座如此多的真气却还不允许本座吃你儿子疗伤，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本座？”

　　他在我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我立刻打了一个激灵。他侧头笑了起来，忽然一个转身将我压到榻上。我慌张的看着他，身体开始抗拒起来。他慢慢的抬起头，声音极尽温柔的说道：
　　“莫怕，一下就好。”我死命的摇了摇头，他的眸子一缩，我咽了咽口水尽量平稳的问道：“你喜欢我？”
　　他的身子猛地一顿，看着我的眼中带着些许的迷茫，似乎听不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面上透露出不确定的神情，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忽然问出这样的。我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他一直皱着眉头看我，半晌，他嗫嗫的开口道：
　　“喜欢？什么是喜欢？我不知道。”
　　他微微歪了歪脑袋，眼中的迷茫更盛，神情也是似懂非懂像个孩子。我看着他也不着急，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也是第一次在我的面前没有自称“本座”。

　　“喜欢就是见不到的时候会想，恨不得一直把那个人拴在自己的身边，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会不高兴，会生气，会吃醋。看他高兴你也会跟着高兴，看他生气伤心你也无法开心起来。喜欢一个人，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哪怕付出生命。”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完，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一双眼睛不稳的晃动着，就连身子也是一点一点的僵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