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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驻马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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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涂青的眼睛去看一看,你会发现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玳凌的话音犹在耳,自从那日起,朱砂每当一思及此,内心便不由百爪挠心。
而当涂青成为守护灵之后,她一人再去过祖庙,但这一次,便足以令她后悔莫及。
她才一推开门,便已经被里面那尖锐而刺耳的鬼魅之音几乎连耳鼓都震破。
“啊哟,这不是我们的小朱砂么。”
肆无忌惮,张狂而贪婪。
朱砂只觉得颈侧一凉,一抬眼便看见天花板上倒掉下来一个面色青黑,拖着腐烂长舌的女人,那舌头似在砂石上磨砺过,几乎只剩条条碎肉,散发着恶臭。
“这味道……闻起来真和朱祈一个模样,看起来真香甜。”
悉悉索索的笑声响起,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有人在附和。
“就是就是。”
“你们这群蠢货,朱砂现在都已经能看见我们了,你们还急什么?”另一个沙哑的女声不怀好意地响起,“她早晚都是我们的。”
长舌扭曲着再度舔上,朱砂嫌恶地往旁边避开一步。不料却被另一个女人如跗骨之蛆般缠上。
“真的?”
那女人惊喜万分地抱着朱砂的膝盖,几乎要兴奋得舔将下去。
“拿了涂青的灵力,怎么会看不见我们?就是不知道和朱祈比起来,谁更嫩。”
“嗤,再过千年就能尝到了,怕是那时候肉都老了,要是再早一点……”
……
凶煞们肆无忌惮地在朱砂面前来去,仿佛品评美食一般带着垂涎欲滴的神色。它们非但认识她,更认识在她之前的无数凤族先祖。
朱砂只觉得无比恶心。
莫非这才是凤族短命的真相?什么天生灵物,尊荣宠贵,不过都进了这一群十恶不赦的肮脏东西口中,成为一顿腹中美食罢了。
这哪里是香火鼎盛的凤族祖庙?分明便是厉煞横行的冤孽之地!
一声凄厉的惨嚎骤然响起,极尽痛楚,朱砂下意识朝声音来处望去,被两双同时血肉模糊看来的眼睛惊得几乎倒退一步。
一只磨的见了白骨的手被狠狠咬在另一只凶煞的嘴里,后者狰狞地一扯,竟是生生把那手给咬断了下来。
血海翻天,遍地都是残肢断臂,拖沓的血迹几乎染满了整个祖庙。
就在她眼皮底下,两只残缺的凶灵还撕咬做一堆,利齿陷进皮肉,血肉撕裂的声响,混杂着淅淅沥沥的鲜血落地声。
一口一口带着迫不及待的贪婪从对方身上咬下皮肉来,丝毫不管下身肚烂肠破,吃进去的对方血肉尚不及消化便从腹上空洞掉出,无数凶煞惊喜地嚎叫声,争先恐后扑上去舔舐,场面恶心之极。、
为几片碎肉引发的新一轮恶斗,那种狂乱和残暴让人遍体生寒。
千年来陪伴在凤族族长身边的就是这些东西?为何还让它们死了之后都还留在祖庙无尽的厮杀争抢,生生造出一副末日般的景象。
下半截残肢拖出半干涸的血痕,皮肉和地面摩擦的声音让人寒毛直竖。
一只凶灵缓缓爬到朱砂面前,眼珠子挂在眼眶上,一咧嘴,满口刀锋般利齿上犹自挂着生肉肉末,涎液缓缓自嘴角滴落。
凶煞们并不搭理她,自顾自谈得开心,一转眼却又厮杀成一堆是常事。
朱砂长长出了一口气,转身一把拉开庙门,凶煞们见势何等之快,几乎是她动手的瞬间,便纷纷四散窜至阳光照不到的暗处,发出轻蔑的嗤笑声。
走到阳光之下,仍然觉得骨子中的寒气挥散不去,朱砂再回头,只见祖庙深深,门口有如长大的无底洞般,等着人一步步进入其中。
被吞噬一般的错觉。
大长老朱乾夜半回到房中时,被迎面那双灼灼发光的眼睛吓了一跳。
他并不担心,有半夜三更乐于跑到他人室内反客为主之人,他也
“朱砂?”
凤族现任族长正端坐在房中,面无表情。
虽然看大长老一身肥肉绷紧再放松着实喜感,但现在朱砂却如木雕石刻一般,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方氏府邸化作一片焦土,虽然方狄无恙,但那些历年积存,古籍残卷都就此化作云烟。她原本还打算从其中再找些线索,现下却被人釜底抽薪,剥了个干净。
“这是怎么回事?”朱乾颇为费力地弯下腰看了看朱砂的脸,“谁惹了我家小朱砂?”
“大长老,”朱砂压下心中那抹烦乱的情绪,淡淡道。
朱乾也察觉到不对,收了先开始的几分戏谑,“怎么?”
“祖庙里藏了什么?”
朱砂的声音鬼魅般在耳畔响起,朱乾正要伸手去擦汗的手忽地一顿,打哈哈般带过,“不就是那些先祖灵位,你小时候去的还少了?”
“真的?”
她早知朱乾有问题,却不料到现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要口口声声瞒着她!
“你看到了什么?”朱乾转过身,先前的插科打诨一瞬间尽散。
“你倒是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解释这个。”
一件物事重重地砸在桌上。
“胡闹!”朱乾顿时面色大变,一把便将那灵位攥在手中,“你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
“这人无名无姓,凭什么在我凤族祖庙中享受香火?”朱砂嗤笑一声。
“你真是,你真是……”朱乾面色铁青,来回困兽般在房内转圈,忽地一把抓起朱砂的胳膊,“现在就跟我一起把它请回去!”
“这鬼东西究竟是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朱砂怒道。
在祖庙时若是她没有看错,分明那些噬人恶煞都是紧紧缠绕在那些早逝的凤族族长灵位之上,而当她将灵牌摆上桌案之时,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恶煞却分明都感受到了什么,对灵牌避而远之,甚至连这一范围都不愿触及。
究竟是什么能让这些无法无天到连凤族族长都视为美食的凶煞都惧怕成这样?
现在朱乾想让她去将这块灵牌放回祖庙?简直是妄想!
“你这是惹了大祸。”朱乾沉下面孔,不管朱砂挣扎,重重扯住她的手便往外走,如同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幼童一般。
“你当那是什么好东西?”朱砂怒极反笑,抬手震开朱乾时已用上了灵力。“反正凤族世世代代都是牺牲品,也不差我这一个。”
“你说什么?”朱砂这话说的太重,连朱乾都不得不慎重一听。
朱砂不愿向朱乾细说祖庙中种种丑恶光景,兼之这灵牌原本便来历堪疑,更何况,要替祖庙照顾有加那人最终透露,让他日日细心照顾这灵牌之命令分明便是大长老朱乾所下!
“你让他每天好好照顾这灵牌,难道竟不知这人究竟是谁?”
朱乾看向朱砂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莫名,“你打探这个做什么?”
“我一直当您最疼我,”朱砂嘲道,“不想您才是背着我做了最多的人。”
“为什么要照顾这块灵牌?”她的话里步步紧逼,“我父亲的守护灵现在在哪里?”
“为什么祖庙要突如其来的大修,为什么……禁地里藏了人却从来都不曾有人告诉过我一丝半分!”
“禁地里有人?”朱乾瞳孔一缩,转身以他肥胖身躯决然不可能的敏捷抓住朱砂,“你何时见到他的?”
“休想转移话题,你先回答了我的问题再提旁的。”朱砂淡淡道。
这些日子来接二连三的事态惊变,终于让她有了几分应有的族长威严。
朱乾深深看了她一眼,松开她时颇有几分颓然。
“你道殿下不知道那灵牌之事?”
这话倒是当真出乎朱砂意料,但细想却又在意料之内。
朱乾是当真一心一意对朱祈全心效忠,更何况牵涉到凤族祖庙,而这灵位又时日绝非短少,一代代传承下来怎可能没个人亲力亲为?
“至于祖庙大修,”朱乾眯起眼,“我只道前些时日玳凌去拜访端麒陛下,难道竟不是为了此事?”
“你在我身边究竟派了多少探子?”朱砂先是骇然,随即目光一定。
一个人的身影缓缓浮现在脑海。
她不愿,也不想去肯定。
但现在这人已经当真自作主张到打乱了她绝大多数的计划,甚至让她会陷入无人可用的危机!
绝不可再姑息。
“你不必忧心太多,有些事情自然会水到渠成。”
朱乾见惯了风风浪浪,自然能猜到朱砂怒的是什么。
事实上,换了是谁也决计颜色不会好看,但在此事上,朱乾却着实赞同澜沧的意见。
朱砂过于肆意妄为,必须有足够的力量能保证她不去触碰禁忌以外之事。
朱乾垂下眼,眼底却有满意之色。
若非澜沧绝然出众,现下也不会能和他就某些方面平等而论,更不会自幼便入了朱祈的眼和朱砂一并长大,有些事情,当真还是有了牵绊方才好继续。
“那么现在便来说说禁地之人。”朱乾话中有几分惊疑不定,“那里面之人居然还在?”
朱砂察觉到朱乾话中有不对,“你一直知道有此人存在?”
“百年前,我曾见过殿下对此人甚是上心,但对外却一直保密。”朱乾摇了摇头,“不想这么多年过去……”
“那为何我小时候从未见过?”朱砂诧然道。
“这我确实不知,”朱乾面上横肉抖了抖,看起来倒是颇为滑稽,“殿下不曾让我插手,但是想必自有他的安排。”
朱砂只觉得好笑。
人都死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安排?朱乾对于朱祈的迷信倒当真是深入骨髓,只是不知父亲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这其卓,究竟是留给她有所用,还是说根本就是一个被遗忘的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