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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纥那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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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药。”
朱砂面如土色地死死瞪着玳凌递过来的碗,捏着鼻子豪迈地仰脖把一大碗黑浓的药倒入口中,急急抓起旁边早已放好的蜂蜜水狠狠灌了下去。
自从那日和玳凌达成协议之后,朱砂便开始服用增强灵力的药丸瞒过众人的视线。天材地宝流水般的灌下去,让人不由疑心扔进丹炉里可以直接炼出丹来。
“陪我去趟祖陵。”
腹内灵力激荡,朱砂满头是汗,许久才有气无力站起身来。
她现在根本没有收纳涂青灵力的打算,如何瞒天过海骗过那群老狐狸的眼睛也便成了迫在眉睫的事。
不能让长老们发现她对混沌之盘已经起了疑心,即便是一贯宠爱她的朱乾和朱仪也断然不会应允,而她的反对派则会以此为根据趁机大肆攻击。
涂青发狂那件事不是不能查,而是不可查。
谁道凤族肆意妄为,实质上凤族对于某些无法触碰的隐秘一代代传承下来,他们比谁都更加守口如瓶。
祖陵守卫见了二人急急上来参拜,朱砂挥了挥手,连让他俩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示意他退下。
“我知道,私下拜谒不可超过一个时辰,不用重复说了。”
虽说朱砂惯来对凤族连烧只香都至少半个时辰的情形嗤之以鼻,但是此时犯不着为难一个小小的守卫。
一路行去,只见百鸟皆寂。虽有姹紫嫣红,却都是寂然如雕像,独独做出朝拜之状。
“这些可都是各族选来的美人。”朱砂的视线从一只枝梢的孔雀上收回,“选在最美貌之时杀了,浇筑在枝头,成就百鸟朝凤的威名。”
她话音虽淡,但厌恶之情却是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
玳凌虽不是第一次来祖陵,但此时心思相异时前来则有了别样的感受。
美则美矣,但祖陵却处处显示出一种诡异之感。凝固的生命,近乎毫无尽头的时间,倒像是一场无尽的祭奠。
“看见那边没有?”朱砂对玳凌示意了一个方向,“我的梧桐木就在那里,估计等我死的时候也差不多能用了。”
凤族人在出生时便会由家人种上一棵梧桐,待到临终之时,便会将这颗梧桐砍下作为棺木。
涅槃?
别开玩笑了……若是当真所有凤族都能够涅槃,哪来这么多生生死死,繁衍昌盛?
“我们一走,猜猜那守卫会把消息报告给谁?”
时间有限,朱砂也不得不加快脚步,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到处都是耳目,他报告给谁也就无关紧要了。”玳凌的目光却依旧若有所思地停在梧桐木上。
“别看了,”朱砂察觉到他目光,白了他一眼,“要是你想要,我也给你种根便是。”
她知道玳瑁一族属水,必定是以水为葬,所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开玩笑。
“好。”
玳凌反倒笑了起来,朱砂几乎被那笑容刺得瞎了眼,顿时忙不迭转过身去。
身后之人看着她几乎有些仓促的背影,笑得愈发温和起来。
祖庙。
即便以梧桐木为棺,但灵位依旧一代代传承了下来。
偌大一间祖庙,不计其数的灵位在幽暗的烛火下居高临下俯视着来人,仿佛一双双永不阖上的眼睛。
“好慑人……”朱砂生生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从脚底泛起一阵刺骨的寒意,同时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无论是谁大抵都会心生阴影。
“只有一个时辰。”玳凌低声提醒道。
他没有资格碰触灵牌,连抬头看都不允许,只能在门外候着。
现在周围虽说空无一人,但只要他有任何僭越之举,便立刻会有人从暗处跳出,此时此刻,他不能再给原本便危机重重的朱砂惹上更多麻烦。
朱砂忍下芒刺在背的感觉,示意玳凌阖上门,径直爬上了供奉灵位的案几。
“祖宗保佑,我只是上来近距离看看你们,勿怪勿怪……”
玳凌何等耳清目明,在门外听着只觉得一口老血几欲喷了出来。
也不能怪他,任凭谁教了上百年的学生仍是眼前这幅德行,想必也是会恨不得寻了南墙一头撞死。
她口中虽念念有词,眼睛却是丝毫不停地来回巡视。
这些灵牌都很奇怪,却又一时间看不出个子丑寅卯。
朱砂归结于或许是灵牌雕工长相多半一样,但以她平日里混日子的秉性,一时半刻也分不出究竟灵牌上是否应该刻出生卒年月。
进门便点燃的香此时已燃尽,眼前的灵位仍旧浩如烟海,朱砂点燃另一支香,忽地后悔起之前腹诽的涅槃来。
想想若是只有那么几只凤凰来回涅槃,哪来她现在的几乎恨不得浑身长满眼睛都看不过来的痛苦?
虽然年代久远,但木质却显然有所差别。
年代越是古久的梧桐木,做出来的灵牌便越是致密细致,若是上万年的梧桐,那么木质不受虫蚀,水火不侵,光洁如玉。
有的灵牌即便雕工细致,却依旧遮不住原本木质的粗糙。
朱砂甚至在一个角落里当真发现了上万年的梧桐灵位,啧啧称赞了许久,这才爱不释手放下。
临走时,她看了一眼朱祈的灵位,仿佛父亲在幽冥中看着她的一双眼。
父亲,我还是回来了,你可怪我?
“灵牌是何所做?”玳凌听完朱砂的陈述,沉吟许久,忽地开口发问。
朱砂如梦初醒,“伴生木!”
此时不对之处终于初现端倪,为何所有的族长灵位所用梧桐木,树龄都不曾超过千年?
朱砂回忆起所见族长灵位,触手皆是轻而粗糙,比起先前她亲手所摸那万年灵位所差何止毫厘。
凤族向来地位超然,也断然不需族长上战场去抛头颅洒热血,又非穷山恶水的领地,却为何一个个族长都短命得令人心惊?
此时,花胤正和朱雀相对饮茶。
虽说是饮茶,但对坐于桌两侧的二人却着实不像是有此般闲情逸致,反倒是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
“那人……你不是早知已经魂飞魄散,救无可救了?”朱雀似笑非笑看了花胤一眼,“如何?现下来我这里找安慰,也不嫌晚了些。”
“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花胤冷下脸,周身妩媚之气一时尽散。
房间内温度骤降,几乎是瞬间便凝上了一层冰霜。
天界之华,当年曾经几乎令所有人又羡又恨之人岂是这些年一直隐于世间便能掩去其光芒?
“虚情假意,”现在只有他们二人,朱雀也懒得再和面前之人装模作样,“他的下落我们谁能比你更清楚?亲眼看着他死的人可是你。”
“不是我做的。”花胤眯起眼,他神色一变当真周身气势便完全逆转。
“不装出你那副游戏人间的戏子模样了?”朱雀放下手中茶盏,她腰背笔直,冷然嘲讽间那股蔑视感便更加淋漓尽致,“”
花胤打量她片刻,忽地笑出声来,“朱雀,你如此趾高气昂,他生前可不见你有半分如此。”
“我不像某人,”朱雀双手交握,审视着对面之人,“面上做出一副你侬我侬之状,实则暗地里行腌臜之实。”
当年秘辛实在不足以为外人道,眼见得从朱雀这里得不到半分信息,花胤索性起身拂袖而去。
行至门口,却被朱雀一句话停住了脚步。
“都道你和他纠缠不清?”朱雀冷笑一声,“那些人都瞎了眼,你们俩之间若有半分暧昧,我便把这颗头给了你!”
“他生生世世,万世千载,都不会愿意和你这等人扯上一丝半点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