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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叛族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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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褐色的眸中烈焰参天,雕梁画栋缓缓倾颓,终成一座断壁残垣。
斩草除根,好不利落。
“勾结外党,意图篡位,朱砂,你总算是栽在了我手里。”
锁链从琵琶骨中穿出,朱砂勉力单膝跪地撑住身体,鲜血已经半凝成了黑色,虽然形貌狼狈,但那股子轻视却分毫不减,她似笑非笑地瞥了正趾高气扬地坐在凤撵上的朱裘一眼,“朱裘,站得越高,摔得越惨。”
发号施令的粉衣女子脸色一变,随即格格地笑了起来,“朱砂,你就算逞了一时口舌之快又如何?三界中你的所作所为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她放慢了语速,带着显而易见的挑衅,“你说,那个人他会选择谁?”
朱砂眯起眼,忽地轻声一笑,“教你一个乖,下次再有这种机会,千万不要再这么多废话。”
话音未落,一道极细微的风声掠过,凤卫纷纷动容,一时间拔出兵器的金属刮擦声此起彼伏,“什么人!”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骤然暴起,从半空中扑击而下,同时左右包抄向朱裘发难。
朱裘冷笑一声,并不急于出手,自有凤卫从旁跃出以死护驾。“朱砂,你睁大眼睛看看,这里可还有半个为你效力的凤卫?”
她投向朱砂的目光带着胜者的得意,这是只有少主与族长才能享受的以死相替,精锐如凤卫都效命于她,在她看来,朱砂大势已去。
眼前忽然一暗,甜腻的香气弥漫开来,黑绿色的烟雾腾空而起,伸手不见五指。
利刃划过□□的轻响,骨骼被折断的声音,在一片慌乱中却声声入耳,凤卫们的惨呼伴随着朱砂低低的笑声,令人闻之生寒。
朱裘渐渐变了脸色,终于忍不住大喝,“你们都给我滚过来!快点!”
一片漆黑中,谁也不知身边人是敌是友,更方便了暗中的屠戮者。
黑暗中,凤卫首领肩侧忽然轻轻一沉,熟悉的芬芳弥漫在鼻间,男人微微一震,随即反手拍出,肩上那人踩着他的手借力一翻,温润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在声声惨叫中几不可闻。
“谢了,澜沧。”
凤卫在朱裘的强令下必须以保护她为先,而当视线再度散开时,原本在朱砂身边的那一圈凤卫已经死伤殆尽,而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朱裘心慌意乱,一时竟未发觉死得净是最早向她投诚的那一批。
“少主!”凤卫首领单膝跪地,双手将剑高高举过头顶,“敌人神出鬼没,现已无法追踪,澜沧办事不利,请少主责罚!”
朱裘冷着脸,她本想在朱砂面前好好显示一番自己已是今非昔比,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但被反嘲了一顿,更连人犯都丢了个全须全尾。接过长剑,朱裘用剑尖挑起凤卫的下颔,锋利的剑锋在他的脸上恶意地来回摩挲。澜沧恍若未觉,朱裘眼中泛过一抹恨色,随即在他右脸上重重一划,刀伤深可见骨。澜沧如木桩般毫无任何反应,朱裘失了兴趣,将剑重重一扔,甩袖走了。
他随即起身,招呼凤卫们离去,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的目光投向了朱砂消失的方向,随即不动声色的转回。
少主,走好。
“我们不过迟到了一会,你就成了这幅模样,真是让人伤心。”惫懒的声音响起,三人并未离开多远,朱砂伤势过重,实在不宜长途逃亡。
事实上,他们所在之处不过距离刚刚的位置十里外的民居内。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三人胆大包天,竟就在凤族地盘上养伤。
朱砂重重吐了一口气,靠在土墙上顺势滑下,尚未取出的铁链摩擦出轻微的响声,剧痛之下顿时迁怒道:“你们来的再晚一个时辰,我就该被朱裘那个恶婆娘给玩死了。”
忽然一阵远胜刚才的剧痛传来,朱砂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涌,铁链与骨骼摩擦的声音让人齿寒。她半晌才喘过气来,多年积威之下也只能忿忿然:“玳凌,我这可没说欢迎你。”
一旁月白色长衫的男子笑容温柔,但小指却有意无意地勾动着另一条铁链,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玄青眯起眼,笑得极为春风得意,“玳凌,好样的。”
朱砂脸色变了变,伤口处依旧剧痛无比,但精神上却终于放松下来,一时间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重重倒了下去。
掐灭悄然在背后燃起的安神香,玳凌俯下身将朱砂抱入怀中,轻轻将她脸上的血渍擦净,动作温柔细致。
“行了,能把人救出来就好,”玄青也收起笑容,“这次是运气好,如果不是朱裘那个酒囊饭袋,根本没这么简单。”
“朱裘果然下了狠手。”玳凌的声音中没有丝毫意外。
“推迟两刻动手,”玄青轻轻摇了摇头,“万无一失的计划落了个流血结局,你待如何和她解释?”
“她不会问。”玳凌笃定地回答。
玄青品了一口茶,不动如山。
知道无法瞒过玄青,玳凌淡淡道,“这未必不是朱祈的意思。”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听起来却入耳生寒。
知道涉及秘辛,玄青不再多言。
“不过……”,玄青放下茶盅,故作高深地眨了眨眼,“垫底少主之名响彻三界,你能看住她的话,凤族列祖列宗想必会从坟墓里跳出来感谢你。”
玳凌轻轻嗤笑一声,不再说话。玄青好笑地看了二人一眼,此时玳凌的全副心神已经放在了朱砂身上,对老友的调侃全然不入耳。
玳凌为朱砂煎好药,准备好醒来时的清粥,最后掖好耳畔的一缕碎发,转身准备打水为她换药,这才发现玄青正在背后百无聊赖地托腮凝望,顿时愕然,“你怎么还没走?”
玄青:“……”
朱砂醒来之时已是深夜,肩膀处的伤口早已被妥善处理好,但却依旧隐隐透着疼痛。虽说事急从权,但想起是玳凌亲手所为,还是有些许尴尬。
“醒了?”玳凌在一旁的桌上翻着书,烛光下清俊的侧影带着书墨的芬芳。
光影摇曳,君子如兰。
朱砂懒洋洋瞥他一眼,收回视线,“真没想到,我还以为你会第一个另攀高枝”
玳凌抬手拨了拨烛芯,房间内亮了些许,这才慢条斯理转过身来,“我也很遗憾,无论从何种角度看来,此时投奔朱裘都是更好的选择。”
“当然,朱裘可是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朱砂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惫懒脾性,“快快,现在你去说不定还赶得上未来一个族长夫君当当。”
玳凌缓缓倾下身,和朱砂几乎是鼻尖相触,两人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双墨黑的眸子中波光潋滟,“朱砂,如果我把你交出去,能换来什么?”
朱砂百无聊赖地看着纱帐上依稀晃动的黑影,良久才闲闲回答,“你所想要的一切。”
玳凌笑了起来,伸手逗弄宠物般摸了摸朱砂的头。
朱砂愤而试图避开,可惜未果。
其实她心底清楚,玳凌此言不过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所谓勾结外敌,不过是一个借口,背后某些关键点,现在并不适合对玳凌点破。
突如其来的惊变,板上钉钉的证据,几乎是一夜间所有的优势化为乌有。
在有心人看来,这便是改投明主的预兆。更遑论朱砂从来恶名在外,根本比不上朱裘的有心经营,若不是朱祈的一再相护,岂能容她在此位坐到现在?
身为族长的朱祈并未做出任何反应则更暗示了这一点。自来族长之位就是能者居之,阴谋阳谋从来交错相生,若是朱砂死于其中,他即便有心相护也无能为力。
知或是不知,这并不重要。
凤族太平的太久,连带人心也涣散了起来,众位长老各自为政,只是不知父亲……
“吃药了。”玳凌的声音打断了她,朱砂止住脑海中沸腾的思绪,看到眼前黑色的药液时,嫌恶地转开脸。
“拿走。”
玳凌端着碗,好整以暇地轻咳一声。
朱砂叹了口气,默默收回视线,将碗端过来,一口饮尽。
虽说此地看起来平静,但如若不及时更换藏身之处,被找到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见朱砂喝了药,玳凌伸手取过碗出门,临走前忽然回过头看了朱砂一眼,朱砂顿时寒毛倒竖。
那药力极为奇异,服下片刻便让人不由昏昏欲睡。
朱砂强力撑着不入睡,却只见原本已走到门口的那人回转身来,口中一重,圆滚滚的果子被塞了进来。
“怎么还像幼童一般,没有朱果就不肯入睡。”
朱砂:“……”
“我们会在三日后下界,”朱砂再次醒来之时,天色早已大亮。
玳凌端了一碗清粥放于她面前,米被熬至半透明,卖相极佳,可惜朱砂无肉不欢,对此丝毫不领情。
眼见他手中似乎又有出现果子迹象,朱砂只觉太阳穴微微胀痛,“明日下界。”
她思索了片刻,几乎是立时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