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幕后真凶(1) ...
-
不一会儿,左荞蹦跳着就跑了进来,现在她进他们的屋子是连门也不会敲了的。她一跑进来就直搓手跺脚,嘴里喊道:“真是冷!真是冷!”
颜洁如笑着看了她一眼:“过来炉边坐一会儿就会暖和些。”
左荞一屁股坐到床边绣凳上,一边伸手取暖一边迫不及待地问:“刚才五姨娘来过?”
颜洁如边看书边“嗯”了声。
“真是奇了!五姨娘很怪,从来不与别人来往的!”左荞瞪圆了眼睛,觉得很不可思议。
颜洁如摇摇头:“其实能感觉得出她是个好人!”
“好人?我看你才是个大大的老好人!明知道有人害你,你不单不惩罚她们,还一句话就把人给放了。啊哟!若是我,我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定不饶她!”左荞激动地跳了起来。
颜洁如好笑地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苦笑道:“我也不是要当什么老好人,只是不想冤枉了别人。现在还有好多事不能清楚,比如说李妈和小翠断然无理由害我,而小珍也与我无冤无仇,这么做又为什么?中间李妈和小珍离开时,还有谁进过厨房?还有红花从何处而来,二姨娘已叫人查过,公馆里的下人们没一个去过药材铺,那红花又是从何而来?”
左荞仍是气鼓鼓的噘着嘴道:“若被我查到是谁,哼!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颜洁如心下又是一阵感动:“放心吧,现在大家都有了警惕,便是有心也不敢再乱来了。”
“可惜大哥又打仗去了,如果他在,就能早点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左荞没有别的计,只好盼着左少棠早些得胜归来。
幸好过不了两天李世才便带了消息,说是左少棠亲自带兵大挫田大虎,打得他溃不成军,现正向川外逃去,而左少棠早已联系了外省盟军在他可能逃往的陕西和湖北布下了埋伏。这次田大虎万万没想到,他会彻底栽在一个年轻后生手上!
全家人都站在厅里等着左少棠凯旋,他这一仗不但令其在军中声势大增,让那些以为他只不过是个空有翩翩风度,却只会在女人堆里找乐的公子爷的人大跌了眼镜,而左家也再无人敢将他当成那个温文有礼,有时会仗着左森的宠爱而肆无忌惮的大少爷。大家这时才发现,他和左森一样是只老虎,而更恐怖的是,这只老虎平时会将利爪藏起来,令人轻视后再给予其致命的一击!
颜洁如裹得严严实实由李妈扶着站在大厅的门口,此刻她那颗不断疼痛麻木的心方始有了些知觉,然后经不住地狂跳,像擂鼓一样,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令得她不得不捧着胸口,以防它从喉咙中蹦了出来。
大门被推开,所有人都安静了。左少棠一身戎装,皮靴踏在地上踩出沉稳的脚步声,他虽然风尘仆仆,但那数度历经生死的眼睛变得更加果敢、坚毅,整个身姿依然神采奕奕,完全没有半丝疲劳和委顿。他大踏着步就朝厅里走来,笔直地朝那个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他的人走去,然后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颜洁如也伸手将他环住,此时再也顾不得别人世俗的目光。这些许天来,每每梦回,她都会在惊恐中被吓醒,伸手触摸着身边的床上,空荡荡的一片,然后便只能睁着眼睛到天亮。自从醒后匆匆见了一面,便因战事紧急连话也来不及说一句便眼睁睁看他回到前线。刚失去孩子,又要为丈夫担心,别人没见她掉一滴眼泪,天知道她用了多少力量在人前强撑!直到此刻真真实实触到他,所有的坚强和勇敢都在这片刻分崩离析,眼前天旋地转的黑暗后,便放任地晕倒在他怀中……
待颜洁如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左少棠的怀抱里,而他已靠着床柱已经睡着了,想来是十分疲累的。如此安静地凝视着他的容貌,竟有些失而复得的珍贵,情不自禁地伸手去临摹他的轮廓。手掠过他的浓眉,眉下眼睛周围原本细腻的皮肤上有了些熬出的细纹,再滑过他□□笔直的鼻梁,呼吸安稳绵长,指腹下微微抿起微微上翘的嘴唇带着安慰的笑意。
“谁让你出门吹风,不晓得爱惜身体,该不该罚?”不知什么时候左少棠已经睁开了眼睛,宠溺地谴责着。
颜洁如露出梨窝甜甜一笑:“你先换身衣服吧,换好了再好生睡一觉,你的样子憔悴了许多。”
左少棠再将她温软馨香的身躯往自己怀里紧了紧,才满足地放手,从衣柜里寻了干净衣裳更换。当他脱下身上的军装,露出精壮的上身和那上面已好的、尚在结痂的,大大小小的伤疤,颜洁如便忽地愣住了。
“怎么了?”左少棠停止动作。
颜洁如伸手指点着那些伤疤一个个数着:“一、二、三……九!原来这些天你受了这么多伤?”说着眼圈都红了起来,她不是个爱哭的人,但此时却鼻头莫名泛酸。
左少棠蓦地笑了,笑得明亮灿烂,好似要将天边沉沉的铅云都要化开般,骗她说:“笨女人!你没看到有些伤疤都已经很旧了吗,是小时候被爹用鞭子打的,很久以前的事了,还值得你如此。真是我的笨女人!”
颜洁如叹口气,认真地看着他:“我已经没了孩子,不想再失去你!”
左少棠感动地拉过她圈入自己怀里,暴露在冷空气下的皮肤只有些微温热了,温柔道:“我们还年轻,孩子没了可以再生,最重要的是你没事。”从出事那刻起,他就决定永远也不对其说出真相。
“天凉,快些穿上衣服!”颜洁如眼圈微红,从镜中映出的容颜却又忍不住嘴角偷偷含笑——嫁给这样的丈夫注定是要提着心过日子的,但只要见到他仍好端端的活着,便已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厅中大大小小跪了一排。
左少棠发怒时与左森不同,并不见他如何吵闹,也不见他脸上有任何阴郁,只是一脸平静微笑地端坐在大厅之上,但整个厅中却无人敢大口呼吸一下,空气比外面的数九寒天还要冷凝。那些高了他一个辈分的姨太太们根本不敢开口说半个字,甚至连一向在左家很有威信的章婉碧也陪坐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更不用说是跪在地上等着问话的下人们,每个人身上都像筛糠似的发着抖——现在要他们选择,他们更宁愿承受左森的怒气。
“说吧,怎么回事?”左少棠淡淡地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声音很是轻柔。
“大少爷!大少爷!真的不关我的事!求求你,放了我吧!”小珍忙不迭地磕头求饶,哭成了泪人儿。
左少棠任她哭了一阵,才缓缓开口:“我已问过八姨太,证实你确实回房服侍过她,但也不能证明李妈不在时你没落过药。而且这几天门禁管得森严,也绝不会是外人潜进来做的。”
见小珍已吓得脸色灰白,左少棠却又突然直起身子对着众人扫视一圈:“当然,我也不会一口咬定就是你。既然你和李妈都离开过厨房,那么所有的人都有嫌疑。现在就请大家都说说自己的去向,从李妈拿药进厨房到大少奶奶服药中间约摸有一个小时,这段时间你们人在哪里,做过些什么,何人为证?仔仔细细说个明白,我自会分辨孰真孰假。”
因为当时正值早晨做活儿忙的时候,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做事,也就是所有人都有人为证。左少棠只是听着,也不置可否,令人心里不禁打鼓。
待听完下人的话,便让他们站在门外等着,却不先急着宣判,而是看向那些姨娘们,所有被他眼光扫过的人心中都不由一阵紧张,竟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下药的人来。
左少棠彬彬有礼地从座位上走下,先到章婉碧面前施了一礼,才道:“二姨娘,家务事本来向来由你作主,但此事关重大,为了公允起见,请二姨娘先领个头,也说一下自己当时的行踪吧。少棠知道自己僭越,得罪了!”
冯妈刚想开口,章婉碧却挥了挥手阻止她,从容道:“你刚才也听冯妈说过了,直到听闻洁如出事之前,我和她一直待在账房里。”
左少棠点点头,又向她身旁的余桂芝迈了一步。
余桂芝媚眼一挑:“你难不成还怀疑我呐?怎么说我也是你爹的太太,你的姨娘……”
话未说完,突见左少棠眼神一冷,下面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能咽了咽口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那时我在房里睡觉。”
“有没有丫头侍候?”左少棠问。
余桂芝高声嚷起来:“我一向是不睡到巳时不起来,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而且当时芳怡去找李妈了,哪有什么人侍候!”
左少棠微微一笑:“多谢三姨娘!”
接下来所有人都交待了去向,甚至连嫌疑最大的张雪婷也因有安晴替她作证,也算暂且避过。
左少棠回到原位,沉声道:“如此看来,只有三姨娘无人与证。”
“啊!”余桂芝像被针扎了一样跳了出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我?”
章婉碧瞪了她一眼:“你急什么急?少棠不过是依着刚才的情形直说而已。”
左少棠垂下双目,长长的眼睛毛将里面的情绪挡得严严实实,令人看不透其中的想法:“自然不能仅凭这点就冒然定论,只要接近过厨房的人都有可能。”
“靠近厨房的?”余桂芝的眼睛蓦然亮了起来,猛扇自己手中的团扇,像是很热般,忽地指着方芷秋,“我记得了,那天芳怡回来说看见她从厨房外经过,还觉得奇怪呢,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九姨太怎生去了厨房?现在想来,这事定与她脱不了干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