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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拾肆】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

  •   不远处服务员那声“您好,欢迎光临”的话音还未落,便见莫如月已然欺身而至。
      亲眼看见江瑜和孟莹莹相携在一起,尤其是江瑜的唇还那样亲昵地凑在孟莹莹耳畔——莫大的冲击,震惊得如月胸口一堵,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凄凉、震惊、悲恸、愤怒,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令她心尖焦人地痛……
      瞧见莫如月失魂落魄的模样,孟莹莹心中不忍,正欲开口说什么,却被江瑜示意的目光又顿住了。
      “你怎么来了?”江瑜从怀中掏出一根烟,叼起点燃,眯起眼沉声问道。
      “这里有标语说我不能来么?”如月的声音虽轻,却不甘示弱。
      眼看就要剑拔弩张,周仲晋忙上前一步打圆场:“军长……太太她……”
      江瑜冷眸一扫,面色阴霾:“周仲晋,你倒好!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而你就是这么服从命令的么!”
      见江瑜动怒,周仲晋只有唯唯诺诺、低眉敛目的份儿。他低垂着眼,也没有谁去注意他的面容神色。
      如月听得他这番说辞,终于也是怒了:“江瑜,你说清楚,让下属对我隐瞒你的行踪也能算是命令吗?我是你的妻子!”
      “我何时不承认你是我的妻子了?”江瑜反唇,只是脸上的笑容却宛如面具。
      “既然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那么现在你这个丈夫可不可以顾家一些、可不可以多陪陪我,而不是……而不是跟孟小姐在这里咖啡时光。”略带哀求的语气,可是如月的脊背从始至终都没有弯下丝毫。
      “我跟莹莹打小就情如兄妹,兄长和妹妹喝杯咖啡难道也不行?”江瑜似是说得极其在理,弹了弹烟灰,温雅一笑。
      “莹莹……是啊,孟小姐是你的妹妹,是你数年未见的妹妹,而我是你日日相对甚至相对到已经有些疲乏了的妻子,是不是?前些日子你还在唤我‘安安’,我以为,我们是真的可以重新开始了,我以为你是真的也爱我,可谁知——也对,你若是真的爱我,怎会在四年前轻而易举地就离开?”听到他唤孟莹莹唤得如此之亲密,而对自己的态度却疏离中带着捉摸不透,如月只觉心如刀割却又发不出一丝哀恸的声音,最后只能化作一声轻叹,“到底,还是我妄想了……”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江瑜说得漫不经心,将搅拌咖啡的汤匙放下,薄唇张阖,轻描淡写:“若是没有什么事就回去吧,也不用担心你‘江太太’的位子,毕竟你给我生了两个孩子,这些,我都还是念着的。”
      从前那么关切的话语,如今怎会变成这般残忍的字句!
      如月刹那间脸色刷白、血色全无,那仿佛被人掏空一切力气的麻木和钝痛感让她几乎就要踉跄而倒!心头好似有千万把刀子在狠狠地剜,又宛若有一排排细细密密的针在用力地戳刺……
      下唇咬得渗出血来,头一次,如月眸中慢慢地有恨意渗出:“这样残忍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江瑜,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话音未落,身后周仲晋忽地身子微微一晃,连忙上前扶住如月:“太太,您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同军长回去以后好好说,莫要气坏了身子啊!”
      “江瑜……记住,我不再是从前那个一无所知的千金小姐,我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对周仲晋的话置若罔闻,如月紧紧捂着胸口,努力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把抓起几案上茶盏狠狠一摔。
      眼前水汽弥漫,模糊的视线里那个薄情的男子早已看不清。如月深吸一口气,不再流连地转身,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大步走出。
      江瑜唤住正欲追随的周仲晋:“仲晋,看好太太,我不想再说一次,”后面几个字一字一顿,眸光紧盯,“让她做她该做的事!”
      周仲晋忙不迭地点头应道:“知道知道,军长请放心。”他整个人竟都似瞬间飞扬起来,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压制,但到底还是散发些许出极其喜悦而又压抑的神采:“军长,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江瑜不耐烦地挥挥手,不再看他。
      待两人均已离开,孟莹莹还不曾收起她瞠目结舌的模样。
      瞪视着对面脸色沉霾、再次不发一言的江瑜,她不客气地大声嚷嚷道:“完了完了!姓江的,我被你害惨了!”
      江瑜却仿佛置若罔闻。
      良久才抬起头,眸中精光闪烁:“莹莹,这一步,走对了。”
      然而瞬间又黯淡下来,同刚才离开的如月一样捂着胸口,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但是一直到现在,我都还不能确定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张开一直紧握的拳,赫然发现一道道已经深掐进去的指印。

      这里似乎是一间地下室,楼道仄仄,光线暗淡,气味混杂,灰尘四起。
      晕黄色的灯泡下,映照出三个男子的身影。
      只听那位身着灰色中山装的男子哑声道:“你就如此确定,不怕有什么差池?”
      这话似乎是向对面那位玄裳男子说的,听得玄裳男子回道:“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会有错么!”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却听一旁原先一直不吭声的深色锦缎长袍年长男子低低沉沉开口道:“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你当真有把握?”
      玄裳男子接道:“不论是否真假,倘若不试,是绝不会有机会的!”
      他此番话说得这样斩钉截铁,几秒后着灰色中山装的男子对着身旁那位年长男子问道:“舅舅,您说怎么办?”
      年长男子似乎在思考,一时也难以说出个答案。
      空气中的灰尘好像更加多起来了,闷得人窒息难受。
      玄裳男子忽然有些不耐烦起来:“大男人做事能不能爽快点!他一向谨慎细微,除却这次机会,哪里会有下次!”
      年长男子一窒,仿佛下定决心,点头拍案道:“好,就依你!俗话说得好,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是真是假都要把握!”
      中山装男子原先还有一丝犹豫,听年长男子这样一说,似乎被说动了,便也喜出望外道:“那就还按照原计划进行?”
      玄裳男子早已大喜过望,倏地站起身来,目光炯炯精亮:“我就不信,我们三个再加上瞿崶会扳不倒他那个畜牲!”
      “那,就这么说定了,”年长男子掸掸长袍上的灰,又或者没有灰,他只是一种习惯动作,缓缓道:“回头我就去联系瞿崶。”
      夏日临近黄昏时分,天与地之间,混沌至极。
      同一时刻,江瑜的官邸里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砰”的一声,卧房的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踢开,如月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了一跳,抬头望去竟是江瑜——那浑身散发着怒气、嘴角却还噙着讥讽的笑意的人,竟是江瑜。
      说不清到底是惊讶还是欣喜,如月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今天这么早,你竟回来了?”
      江瑜却双唇紧抿、眉头深锁,大跨步走到如月跟前,一把捏住如月的肩头,力道之大竟让如月忍不住吃痛地喊出声来。他弯唇,冷冷一笑:“莫如月,看来我还是实在是低估你了。”说着,他将一封信用力掷到她面前。
      如月不明所以地拾起那封信,取出来一看,这里头的内容是向瞿崶军队告悉新军意欲除去他们,虽是一封匿名信,然而这封信的字迹,竟赫然是如月的!
      一个踉跄,如月攀上身旁的椅子稳住身子,不可置信:“这根本不可能……这分明不是我写的!”
      “但这分明就是你的字迹!”江瑜头一回在她面前这样的怒不可解,“莫如月,我知道你最近对我心生太多不满,但再怎么样你也不该用这样的法子来报复我!现在是被我截到,若是这封信真的寄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你怀疑我?你居然不信我?”她就这么硬撑站着,脸上的神情依稀有种痛苦,仿佛有虫子在啃咬,浑身苦痛难耐,“我是怎样对你,你应该心里明白……你怎么能不信我?何况,我又如何会知晓你们这些事情!”
      江瑜轻嗤:“我时常会将文件带回家,你趁我不在时偷看,我又怎么会知?”
      周仲晋见如月已摇摇欲坠,忙劝道:“军长,这件事情尚未调查清楚,您还是先不要急着下断定,再说,太太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你不用再替她说好话!”江瑜厉声打断周仲晋,“你也回来替我拿了多次文件,她若唤你,你难道不都是放下文件先顾着她么!”
      这样斩钉截铁的断言,让如月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终于也彻底退去。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绝望过,仿佛世间所有的潮水都咆哮着翻滚着将她打落,掀卷的惊涛骇浪扑打得她再也无法呼吸。
      笑容悲怆,她几步退后,声音已然轻得气若游丝:“原来,你竟是这么看我的……你看错了我,而我,也根本看错了你……”
      空气闷得人窒息,仿佛被紧紧卡住了喉咙,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如月缓缓滑坐下来,眼里已经不再有任何光彩,只剩下喁喁的喃喃:“孩子的名字果真不曾取错,念之、悔之……果然是念之悔之啊……”
      她的神色那样凄凉,连周仲晋都被她透出来的绝望气息大大慑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道瘦削的身影。
      “既然你说是我做的,那就算是我做的吧……只是江瑜,你为何能做到这样决绝、让重逢成为我心口再一道深剜见骨的疤?”她慢慢转过脸,泪流满面,恍惚而又凄然,“这样挫骨扬灰、刻骨铭心的恨,一辈子消失不了。”
      她紧紧盯着他,语气里的恨意浓烈得要攫住他:“一辈子,恨你。”
      他再没有出声,也没有那样讥讽地笑,只是掏出一包烟。
      江瑜大口大口地吸烟,抽完最后一口,烟蒂掷地踩灭。他背过身去,沉声的语气里听不出他的情绪,对着周仲晋道:“仲晋,吩咐家中所有人,没有我的允许,太太不许跨出家门一步!”
      语罢,大步流星地甩门而去。
      如月看着江瑜的背影,疾如一阵风,就好似他那样毫无预兆地闯进来,又挥一挥衣袖决然而不带留恋地抽身离去。
      恍恍惚惚中,周仲晋似乎听见如月的呢喃:“江瑜,让我再恨你一点吧……让我再恨你一点,好不好……”

      翌日上午,九十点钟光景的时候,大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佣人去开了门之后边跑向如月边喊道:“太太、太太,周副官说带来了您一位朋友!”
      如月本就在客厅,就着大大落地窗户透射进来的明媚阳光翻看着一本俄国新出的小说,听到佣人的喊声,于是放下书慢慢走出来,疑惑道:“我的朋友?我在重庆并没有什么朋友啊……”
      说话间已然走到外间,当看清来人时如月着实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桑筱!”
      如月几乎是快步小跑到桑筱跟前,紧紧攥住桑筱的手,激动道:“桑筱、桑筱你怎么来了!让我看看你……这么几个月来,你过得好不好?”
      桑筱微笑:“看我这身模样,你说我过得好不好?”
      如月这才细细打量起桑筱,只见她的头发已经烫成了服帖的波浪髻,鬓角处还插了一朵粉色的琉璃花饰。身上穿的是一袭包臂长款旗袍,外头罩了一件不及腰部的法兰西羊绒呢外套,甚是明亮。
      如月于是也笑起来:“恩,看你如今的样子,我就放心了。”又抬头看了看周仲晋,“不过,你怎么会……”
      “周副官帮助了我。”明白如月想问什么,桑筱侧过脑袋接话道,“我在报上看到你们已经都搬迁到了重庆,于是只身一人前来找你。幸好遇到了周副官,不然,我还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再见到你。”
      如月感激道:“仲晋,谢谢你!”
      然而想起方才桑筱说的“搬迁”二字,如月忽然就黯淡了。手攥得更加紧,歉疚之情充满了如月的眼眶:“桑筱……真的很对不起,当时我真的不晓得霍堂在做什么生意,对于张先生,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桑筱却浅浅笑了:“如月嫂嫂,若说不曾怨恨过你们也是不可能的。作桐……他是被枪决的。他走了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陷在悲恸和怨恨里无法自拔,但后来,母亲慢慢地开化了我,她让我明白,生活还在继续,我……必须重新振作起来。何况,当初是作桐自己选择了做那样的生意、选择了这条路,也怨不得人。这不,我就来散散心、看看你了!”
      如月自然欢喜:“桑筱,我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还能得到你的原谅……但,你能振作起来就好,我……也很想你。”
      桑筱却忽然叹了一口气,轻蹙眉:“如月嫂嫂,莫非……你就要这样让我们在门口一直站着?”
      如月经她这么一说,才恍然道:“哎呀,看我,净顾着又惊又喜,居然忘了请你进来。”说着便拉着桑筱往客厅处走,边走边对一旁候着的用人道:“快,去倒些茶来!”
      她们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上午。周仲晋因事早已离开,暖和的旭日投过落地窗户透射进满满的阳光,让两个年轻女孩子的脸庞在日光下仿佛生了金边似的光圈,温暖而明亮。
      聊了许久,如月有些感慨:“桑筱,从你现在的语气和说的话看,你真的……长大了。”
      桑筱咯咯笑起来:“是啊,人总是会长大的,总是会变的。如月嫂嫂,你会为我现在的长大而高兴么?”
      如月点头:“高兴,自然高兴。对了,既然要在重庆呆一个月,只要闲暇就来这里坐坐吧,我都有空着呢!”
      桑筱应声:“那是当然,我还想请如月嫂嫂做一回导游,陪我一起逛逛呢!”
      如月想了想,微笑道:“也好,正好我也未曾将这重庆游个尽兴。”抬头看了看挂钟,已经十二点多了,如月站起身来,“不早了,就在这里一起用个便饭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桑筱也站起来,巧笑倩兮。

      仍旧是上次那间仄仄的小屋,仍旧是那张八仙桌,仍旧是,上回的那三个人。
      “如此看来,那个莫如月十有八九是真的恨上江瑜了。”说话的正是上回着中山装的男子。此刻一看,却是吴淑钧,仍旧那么咄咄逼人。
      “此番,正合我意!”幽幽叹息者冷冷一笑,同上次一样还穿着玄裳——不成想,这竟然是周仲晋!
      对面的年长者——却是赵伯平——吸着烟袋,吐出一圈圈的青烟,浑浊沉声道:“怕只怕,这是个苦肉计啊!”
      “不!”周仲晋却斩钉截铁,一口笃定道:“我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江瑜和莫如月旁边看着,这么一个多月的情形看来,可以肯定不是做戏,绝对是真的!”
      吴淑钧哼了一声,鼻子里出气道:“你就这么笃定?若是正因为你时刻都在,他们才做戏给你看的呢!”
      一听这话,周仲晋自然不痛快了。他欺身上前,狠话道:“姓吴的,你到底还要不要合作了!若是不信我,就早点给我出去!”
      那吴淑钧虽然向来口不饶人,但此刻还是聪明地不再跟周仲晋争辩了。吴淑钧俯身向赵伯平,面露凶光,右手提起及脖颈,做出一个“咔嚓”的动作:“舅舅,既然这样,我们还是赶紧要把那姓江的臭小子给做了!”
      “看来,副军长是真的迫不及待了啊!那么,究竟信不信我?”周仲晋眯眼笑,意味深长。
      “信,我就信了你!哼,若不是半路杀出他这个程咬金,我早就升了军长!”吴淑钧恨声道。
      “既然这样,那就按照原计划行事,你带领手下剿杀江瑜,我留在官邸看着莫如月,防止那婆娘给我生出什么幺蛾子!”周仲晋说得唾沫横飞双眼发亮。
      “等等!”一直不曾出声的赵伯平忽然开口了。他仍旧拄着那上等纤皮玉蕊木拐杖,一笃一笃地敲打着地面,眼珠子转了几转,道:“这样,我们来一个最后的试探!若是试探成功,回头我就立即去联系瞿崶,两相夹击,定能杀江瑜个片甲不留!”
      “放心,这个试探,好些日子之前我就已经安排好了!”周仲晋拍案而应,眼睛,竟是血红的。

      而试探,到底是通过了。
      已是晚上九十点钟的光景,如月在客厅里坐立不安,时不时地伸颈向后面的方向张望,一边不停地瞥向客厅大摆钟,一边来回踱步。
      终于,当指针指向十点一刻时,官邸的侧门忽然轻微作响。如月碎步飞奔过去,只见惨淡的月色下,一个修长而微微弓背的身影倚门而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是江瑜!他终于回来了!
      如月刚刚微松一口气,上前欲扶住他,然而——
      黯然的月光下,他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在如月还不曾扶到他之前终于支撑不住,一个踉跄倾身而倒!
      如月心下一紧,忙一把环抱支撑住他。侧过身助他慢慢挪到客厅里,通明的灯光下如月差点惊叫出来——江瑜的右手死死地按住腹部,而有液体,涓涓地从他指下渗流出来——那是血、是他的血!
      “木鱼!木鱼你怎么了?”她怕极了,带着哭腔,却又不敢伸手去摸,生怕会加重他的疼痛。
      “到底没躲过,还是中了一枪。”尽管脸色惨白,但试图让她安心,他还是硬生生挤出一丝笑。
      “要不要,”她用力揩去眼泪,逼自己冷静下来,“要不要我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先扶我……扶我回卧房。”声音越来越低,气若游丝,“带上医药箱。”
      打完电话,医生还要半个多钟头才能到达官邸,但以江瑜目前的状况来看,怕是撑不了那么久了。如月颤抖着打开医药箱,已经无路可走,她要亲手为江瑜取出子弹!
      撕开已经血迹斑斑的上衣,当看到江瑜血肉模糊的那一块伤口时,如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含着泪拿起消毒刀片和钳子,睇到江瑜惨白若纸的脸色,哆嗦了好几下却无法下手。
      “没事的,其他什么都不用想,就当你从盘子里夹一粒花生出来……其他的,等医生来了就好。”
      听着江瑜已经虚弱无力的鼓励,如月牙关咬紧,心一横终于动手了——
      “嘶……”
      尽管已经竭力压制,但江瑜还是多多少少低低呻吟。
      然而接下来,他却咬紧了牙关,即使全身的青筋都因为疼痛而暴起,他却愣是不曾再发出丝毫声音,哪怕是一声轻轻的抽气。可他越是强忍,她的心却越是被狠狠揪起,仿佛被人死死攫紧,痛得她有如在剜自己的血肉一般。
      “安安……安安,我们成功了,他们,应该已经对你卸下防备了……”他试图说话,气息却很不稳。
      “不许你说话!你给我闭嘴!”她转眼瞪向他,眼里水光透亮,目光头一次如此坚厉,“我管什么成功不成功、防备不防备,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伤!”
      她动怒了。
      因为心疼,因为心慌,因为害怕,许许多多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她动怒了。
      而他却笑了。
      毫无血色的唇,微微上扬了。
      “安安……这些天来,你演得真好。”
      她演得真好。
      是的,前面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戏。从办完晚宴开始,她和江瑜,还有孟莹莹,同演了这一出戏。
      而看戏的人,若是不曾猜错,定是周仲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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