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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幕远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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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那天,我穿着青色的长衫,低着头自顾自抿着酒。周围的将臣都在低声议论,我故意装作听不见。又回到了在台下的日子,这个位置还真是陌生又熟悉,真是讽刺。坐了半天,突然发现从不迟到的夜幕还没有来。我用余光偷偷看了看那个位置,却发现来的是常年在外的夜伯。
夜幕去哪了?
可是我实在不想说话,已经不是太子的我,在漩涡中心,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凤王驾到!”随着一声轻喝,就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众将臣俯身行礼,我自然也不例外。“众爱卿平身。”父皇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我随众人起身,目光漫不经心的看了看我曾经的座位。凤朝等级森然,在宴会场,只有凤王和凰后、太子能在平台上。凤冽也在看着我,目光依旧阴冷的没任何感情。我静静地看了看他,目光一转,忽的发现母后没来。
“帝歌,凰后说她近日身体不适不能出宴,你来做朕右边吧。”
什么?众人一惊。那个位置,只能是凰后坐的啊!许是察觉到众人的惊讶和不满,父皇揽着帝歌抬起眼,冷冷地扫了一眼群臣:“怎么?众爱卿有意见?”父皇真的视母后幽氏一族的势力不管了么?掌握了四分之一兵权的幽氏,父皇…到底在想什么。…可重点是…父皇您真的已经不爱母后了么…
“父皇。”我想也没想就跪在台下,“您右边的位置只有凰后有资格。”父皇挑起眉看我:“帝歌的身份仅次于凰后,有什么不可以?”我抬起头勇敢地直视父皇的眼睛,一字一字,声声坠地:“是可以,不过请先废了母后的凰后之位!”
口气从未所有的坚定,我可以被欺辱,但是母后不能。敢跟父皇这么说话的,这个世界上恐怕只剩下我了。场中一片寂静,鸦雀无声的看着这局面。父皇显然也吓了一跳,他逐渐移开了视线,还没开口,倒是帝歌清冷的声音响起了:“陛下,既然三皇子殿下坚持,帝歌还是就坐下面好了。”
我默默地看着他,他却是在得到父皇的允许后安然坐在我对面。察觉到我在看他,他也抬起头看我。目光一贯的波澜不惊,我却在电光火石间忽然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了—
这个眼神,好熟悉!
在哪里见过这个眼神…我却怎么也想不起了。可是真的那么熟悉。如水沉静,波澜不惊,像是萦绕着江南烟雨水雾般半清醒半迷离的朦胧。我瞬间心就重重沉了下去。
宴会还没完,我也以不胜酒力为由先行退席了。
我靠着宴会大殿阶的侧壁,还是怎么也想不起在哪见过那眼神。这种感觉,就像失去了一段记忆似的,明明觉得有什么呼之欲出,却是遇到了瓶颈,出不来,又不能就这么放,胸口闷得特别难受。
“繁儿…”忽然听见有人叫我。除了父皇,也就只有与父皇从小结拜兄弟夜伯才会叫我名字。“夜伯。”我忙收回思绪行礼,“夜幕为什么今天没来?”“幕儿…”夜伯压抑地看了看我,叹了口气,“凤王下旨,派幕儿去平定西宁了…”平定西宁?我纳闷地想了想,西宁不应该是归西部驻守的镇野军管理么…
…夜幕,恐怕是为我求情…惹怒了父皇,才会被发配边疆…
我怔怔的想起那夜他看我的眼神,只觉得胸口更闷了。
“夜伯…小师父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
“我知道了。”
夜深了,夜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外,却一直都不进来,也不出声。我起身静静地坐在床边,也不说话。就这样好半天,他突然就这么转身走了。我几步跑到门口,突然一下没了开门的勇气。无力地把额顶上门,心说不出的难受。师父——半响,顺着门滑坐在地,把头埋进双膝。
第二天天微亮,我就跑上了皇城中最高的的地方望月阁,只有在这里可以看见皇城的大门。没多久,一袭黑紫色将服的夜幕带领着小小的队伍走到了城门前。城门的守卫缓缓开了城门。忽然,他却停了脚步。只见他慢慢转身,就朝皇宫的地方看来。
刹那间,一眼一生。
那目光,穿破了黎明淡淡绯红的云雾,凌乱了清晨幽幽透明的凉风。这么远的距离,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那目光硬生生砸进了我心底,瞬间就痛得我不能呼吸。
一点湿润,悄无声息的,重重坠进了历史的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