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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毒 ...

  •   自从在半路上莫名其妙地遇到那黑衣人,白影这些天便一直睡得不大好。睡梦中总是来到那晚的街上,经历那天晚上所经历的一幕,那人虽然黑巾蒙面,不愿意以真面目示她,却以她熟悉的方式握着她的手,以她熟悉的目光望着她……梦中的感觉如此真切,仿佛经过荧幕处理被放大了效果一般,不像现实中会有一丝一毫的疑虑,就连他用陌生的目光望向她的时候,她都毫不犹疑地认定他那是为了故意骗她,可是,每次当她鼓起勇气伸手去扯他脸上的黑巾时,就发现,原来一切都只是个梦,事情已经过去,她早已不可能再求证什么了。
      那天晚上的失火案,白影本以为又得够开封府上下忙上一阵子了,却不料在第二天便被大理寺接手了,连据说那天半路上跟踪白影的两名黑衣人也被移交到文大人手下。
      而公孙策也果然如白影所料,让人买了一大堆冥钱,在那晚卧尸的地面上烧化,那几日刚好风大,纸灰刮的满地皆是,公孙策自然一眼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奥秘。

      跟踪她的那两名黑衣人……
      难道?!
      白影想着,沉吟中骤然惊起。难道……那日那人半路里截了她,就是为了要助她避开这两名跟踪之人的偷袭?猫儿……莫非那人真的是你么?可如果是你,你到底为何不愿我知道你还活着,到了那等地步仍要苦苦相瞒?若不是你,又因何要……管我的死活……
      “猫儿……到底是不是你……”无力地轻呼了口气,白影放松身子倚靠在床栏上,失神地低声轻喃。方才一惊之下,本以为抓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回神细想,却仍是什么都证明不了。
      四周静谧的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瞧一眼沙漏,早已过了子夜。
      忽然,白影的心突的一跳,刚才,在她看完沙漏转头回来时,昏冥之中,眼角里仿佛瞥见一团异样的黑影。而白影清晰地记得,在那里,原本是没有任何东西的……
      忙转头补了一眼,紧跟着,手反射性地抓起枕边巨阙。就见有人不知何时已进到了她的房间,那人身形瘦长,一身黑衣结束,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雕像般颓立在她床侧不足两米之处,僵直着四肢一动不动,整个脸隐没在暗影之中。
      空气中,隐隐有怪异的血腥味传来……
      白影后背上不禁出了一层冷汗,不知为何,脑海中竟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德清古墓里彭县尉全身溃烂后的模样……
      “小、小蕙……是你吗?”白影努力压下心底恐惧,艰难发声。她虽看不见那人影的脸,根据身形,却隐隐觉得那人有些像俞小蕙。
      那人影动了动,从暗影里挪出来,月光打在她的脸上,白影看的很清楚,正是俞小蕙。却不知为何她的脸色竟白的像糊了一层纸,仿佛已近灯枯。然而即便是如此,双目仍如冷锋一般望着她,望的白影心底不由一个哆嗦。
      白影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了挪,不料下一刻看似已虚弱无力的俞小蕙忽然全力猛扑过来,手中匕首直指白影咽喉。
      白影躲无可躲,微微侧头,那匕首便沿她脖颈倏地划过,耳鬓发丝被利刃割断,四散飘飞,在俞小蕙整个人即将将她扑倒压在身下的一瞬,白影轻然抬手,忽的扼住她的手腕,连连翻转间,已将俞小蕙巧然推开,反手压制在床上。
      然后,白影发现,在她背后,离背心不远处,竟赫然有一支飞镖深嵌肉中。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影双目微瞠,蹙起眉头,按住她的力道也不由放轻。
      谁知俞小蕙竟趁白影心软之机,猛地大力摆脱她的控制,白影此时怀有身孕,方才出手将她制住已觉力不从心,所以俞小蕙手中的匕首很快再次直指白影咽喉,只是这一次,白影明显地察觉到,在将匕首刺入白影咽喉前的那一瞬,俞小蕙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白影这才有机会及时握住她的手腕,抵住她刺入的力道……
      白影额角冒汗,双手并用,方能堪堪与她的力道中和,可见俞小蕙已是用尽全力,对她的必杀之心早已再明白不过,蹙眉抬眼,担忧地凝望对面犹若狂颠之人,沉沉厉道:“你杀我可以,但至少要给我一个理由,还有,今天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不过中了一镖,未伤要害,流血也不甚多,怎会把自己搞成这副形容?”
      俞小蕙面如死灰,凄然一笑,哑声自语:“是啊,不过中了一镖……可是……却不能活了。”
      不过中了一镖……可是……却不能活了?
      白影一震,不解地望着她,方才那怪异的血腥味再次袭至鼻端,白影猛然间仿佛于这怪异腥味之中抓住了什么,急声问道:“可是镖上有毒?”
      良久,俞小蕙抬眸,美丽双眼中已是布满血丝,绝望地低声冷道,“你也不必如此假惺惺关心于我,我今晚,必是要杀了你的。”
      “为什么?”白影大惑,不解而同情地望着对面之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俞小蕙突然之间竟变得如此偏执宁顽,不辨好歹地非要要她的命不可?
      “为什么!你问我?!”俞小蕙低吼,“你到底知道多少不该知道的东西自己心里没数么?如今又有这么多夏人围着你转,我以后恐是没有办法再看着你了,你要我如何放心?”
      “下、下人?”白影听了她的话,先是忍不住心中一抽,紧跟着更加迷惑起来,现在她的家里除了自己只有金铃儿和俞小蕙两个人,她何曾将她俩当下人看待过?如今不仅冒出“下人”来,且还冒出许多下人来,这话到底从何说起?
      “你,现在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白影吞了口口水,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盯着她问。
      “哼,”俞小蕙有气无力地白了她一眼,“你莫要欺负我此时受伤,便在这里装傻拖延时间。此夏人非彼下人,我说的,是西北元昊遣来京里的那些狗!”
      俞小蕙说完,双目一瞬不瞬地瞧着白影,仿佛要盯到她的骨髓里。
      白影被她盯的一个激灵,许久才反应过来,心中更是惶惑不已。
      夏人?!原来她说的是西夏人……
      可是西夏人为何要围着自己转?她在这千年前的社会关系向来简单的如同白纸,除了开封府,其他的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跟西夏人更是八竿子打不到半毫蛛丝,又怎么会招惹到他们?
      “更何况你……”
      俞小蕙目光复杂地看了白影一眼,将到嘴边的话生硬地咽回去,沉默良久,才继续力不从心地怒瞪着她道,“你口舌如此不严,今晚的话若是被那些人偷听了去,你这不是要置他于死地么?!”
      俞小蕙说完,就见白影听了她的话惊得瞬间便呆住了,紧跟着便觉对面之人握住匕首手上力道一松,自己整个人被晃了个踉跄,手中匕首不受控制地直直朝着白影颈间刺了过去。
      ……
      ……
      ……

      “白影,你是哪里人?”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前日金铃儿无端而突兀的问话,白影倏地明白了俞小蕙方才看她那一眼的复杂目光中所蕴含的意思。兀自愣在原处一动不动,不做任何闪避,仿佛在等那匕首的瞬间穿喉,结束这一切,又仿佛不是,一切都好像不重要了,她只觉得心凉,空荡荡的一片冰凉,死与活着都不再重要。
      其实俞小蕙原本想说的,是更何况她来历不明吧……
      是啊,她在这千年前的世界,原本是没有户籍没有家的,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相信她那些滑稽的解释……
      又怎能……让她知晓如此重要的讯息……
      唯一错的,只是她的不自知,如此纠缠不休,让人躲无可躲,瞒无可瞒。
      寂静的夜里,仿佛有刀锋穿透身体的声音,白影觉得心上丝丝缕缕地疼,好像那匕首穿透的不是她的脖颈,而是心脏一般……
      时间过得好慢,二十多年来,白影从未觉得时间像现在这样漫长过……
      那天晚上那双熟悉的眼睛看她时陌生而冷漠的目光,犹如一柄柄尖刀,一遍遍剜在心上,数月来的闷与伤,在肆虐而来的激痛中慢慢消散,幻化成无边的嘲讽和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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