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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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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叫他已有了情人?他是在说展昭吗?
“我是好言相劝,”他嗓音低沉,轻轻地笑了一下,一副真诚却不勉强的态度,“好的男儿,大多是早早地便有了心上人的。”
“哦,对了,程公子,”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向刚刚进来的展昭,道,“我来的时候,派血影团的几个人到城西的紫竹林去了,如果你够快的话,现在走或许还能从他们手上救下你那位小娘子的性命。”
“你……”展昭猛然瞠大双目,难以置信地望向对方,却是在下一刻,咬紧牙关转身疾掠而去。
真的有那样一个人么?白影怔住。
眼下的对峙……
转身疾走的背影……
身负重伤、命在旦夕时片刻不离的情人……
猫儿……
猫儿的生活中竟真的有了其他的爱人了么……
白影有种天旋地转、找不到重心的感觉,就好像眼前的一切是在做梦,各种混乱和不真实。
不,此人是惯会玩弄心术之人,怎可因为他的几句话就自乱阵脚……她所知道的展昭,并不是这样的人。
展昭此时赶在路上,心如火燎。
他的耳力不差,加上有心倾听,刚刚他人虽在屋外,屋内的对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没错,在他离开白影后的生活里,确实有这样一个人。
在他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地守在他身边照顾他,当时他昏昏沉沉,一直以为她就是白影,甚至在后来清醒后,还能清楚地记得他曾看见她蒙面黑纱下的面容,就是白影的模样。
不过,后来他想,那应该是因为他当时真的是烧糊涂了,太想念家的缘故。
她虽然也是一名医女,却不会讲话,脸上烧有伤疤,所以终日用黑纱覆着面容,带着一个四五岁模样、唤作“百草”的男孩,每日靠替人诊病、采药卖药为生,生活过的甚是清苦,也甚是清静。
所以,每每被吉烈那个二百五搅得不堪其扰时,他便会去她那里躲清静,久而久之,他便好像多了一个特殊的家一般,一样的药草满院,药香满室,到处都是熟悉的气息,有时他会恍然觉得从他身边走过的人就是白影,甚至有时看她辛苦忙碌,会忍不住觉得心疼。
每当这种恍惚的感觉变得严重时,他就会很久不去她那里,然后小小的百草就会穿街越市,给他送来各种好吃的小食,并不是白影会做的那种类型的小食,却很合他的口味。
没有感情的纠葛,只是简单的家和亲人的感觉,很奇特,展昭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幸在这样尴尬的境地巧遇到这样的缘分,却无疑很是珍惜。
可是,他们带给他的是福气和安心,而他带给他们的,却是灾祸。
凌乱不堪的竹林、断断续续的血迹、死一样的沉寂……
“百草……”展昭几乎是在嘶吼。
“程大哥……”草垛里站起一个小小的身影,朝展昭大哭着扑过来,“程大哥,娘亲死了,娘亲死了……”
展昭脑子里轰的一声,心仿佛被眼前这小小孩童的哭声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强抑住涌到胸口的悲伤,问道:“你娘亲在哪里?带我去。”
百草带着展昭转到草屋后面,就见地上血迹斑斑,她闭目倚靠在墙角上,人已经昏了过去,幸好胸口仍有起伏,并没有像百草所说的,他的娘亲死了。
展昭轻舒了口气,安抚住大哭的男孩,道:“百草,你知道城中有一座巡按府么?”
百草含泪点头:“娘亲带百草认过去那里的路,百草记得。”
“好,百草,你听我说,娘亲没有死,程大哥先带娘亲去那里看大夫,你随后跟过来,好不好。”
百草重重地点头。
当展昭抱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出现在白影房门前时,小院里的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踩着白玉堂的门板出来看热闹的某外族世子。
白影仿佛头顶上被人敲了一闷棍,愣愣地望了展昭怀里的女人半晌才缓回神来,那女人一身玄色衣裳,鲜红的血液顺着展昭的衣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展昭望着白影,双目中的哀伤和焦灼,刺的白影的心一抽一抽得痛。
然而,那女人的血一直在流,确实等不得,白影侧身为他们让出一条路。
展昭将她放在白影床上,不等白影吩咐,便要转身出门去等。
白影一愣,木然道:“实在担心的话,就在这里等吧。”
展昭双睫微颤,瞠目望向白影的震惊神情丝毫不亚于刚刚望向那个蛮族世子时的神情,良久黯然垂目,仿佛失了魂魄般,依旧转身避了出去。
白影愕然,不解地目送他出去。却是手下不停,摊开针石药袋,待要上前去解那女人的衣衫查看伤口,望见她脸上依然覆着的黑色面纱,才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心情略好。
窗外,展昭低眉垂目,抱臂倚靠在廊柱上,一语不发,怔怔出神。
白玉堂烦躁地在他跟前走来走去,最后终于没忍住,压低声音道:“今天那个什么番邦的世子在,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展昭抬眼望他。
白玉堂继续道:“我也知道,你如今的处境,很多事可能身不由己,但是,猫儿你不要忘了,你是有家室的人,白影她可能有时候是有些无趣,不比外面那些女人会迷惑人心,可她是你的结发妻子,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她生生死死地独自支撑着你们那个家并不容易,你莫要如此糊涂,将她推到死角,至少,看在那个你一日都未照看也平安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的份上,给她留几分颜面。”
白玉堂一番话说得唏嘘感叹。
展昭却是听得目瞪口呆,忽而觉得白玉堂不可理喻,忽而又心酸不已。
留几分颜面……
在外人眼里,他已到了休妻的地步了么?
展昭望着白玉堂,知道他今日为了顾全大局,已是压下了心中大半愤怒,只捡了这些他认为最重要的话来讲。
“白兄,你想多了,她对我而言,只是恩人,却受我连累,我于心不安。”展昭道,却是下意识地转过脸去。
白玉堂微微挑眉,却也长舒了口气,知止就好。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其间白影曾出来告诉他她的伤势并不严重,叫他放心,之后很长时间便再没了动静。
展昭拍门进去,见白影果然已经处理好了一切,她静静地睡着,白影拉了个小板凳坐在床前,一手支颐,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瞧着她。
听见展昭进来,白影转回头来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刚才听了白玉堂一番话,展昭本以为白影会有心结,此时却见她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似的,没事儿人一样忙着叫他过去分享,也不由心生好奇,过去却见白影依旧静静瞧着她,一动不动。
“猫儿,你说……她长什么样子……”白影迟疑而苦恼地开口,仿佛那是一道难解的题目,而不是摘下那人面纱就可以得到的答案。
“她曾遭遇灾厄,脸上留下了伤痕。”展昭以为白影在故意拿言语挤兑他,垂目坦言相告。
白影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是刚才那副口气,望向展昭,提议道:“猫儿,你说我们摘下她的面纱,看看她的模样好不好?”
展昭彻底懵了,他之所以并不想知道她面纱下的容貌,是因为害怕看到面纱下那个陌生的面孔后,便再也无法感受到之前那种熟悉的类似家的感觉,因而失了这份特殊的缘分,可白影在怕什么,想看的话,直接看不就好了?
难道是因为害怕她在颜色会胜她一筹?他实在不擅于猜测女人的这些小心思,但想到白影刚才的误会,觉得大概可能真是如此。
“好。”展昭默默地望了那人片刻,果断道。
不想展昭的一个“好”字刚刚出口,就听床上突然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不好。”
那声音有些沙哑,跟着两声喉咙不适的咳嗽声,两个人就见床上原本昏迷的人已艰难地捂着胸口挣扎地坐起身来。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白影瞪大眼睛,想起自己刚刚猫儿前猫儿后毫无顾忌地乱叫,顿时有些无措。
展昭却是一愣,瞬息之后,双目中锋芒乍起,面色凝沉,毫不客气地质问道:“你会说话?!”
什么?这次换白影愣住,猫儿居然不知道她会说话?这女人不禁拉拉杂杂围了一堆廉价面纱不让人家瞧模样,还装哑巴不让人家听声音?不过这猫儿也是够奇葩的,这样可疑的人,怎么都没生半点警惕,没生警惕也就罢了,居然还动了情。
无语啊……真是无语……
是的,白影不想骗自己,展昭动了情,她感觉的到,也多少能理解。
展昭并不是十分多情的人,但也不凉薄冷漠,一个将他从死亡的泥潭里拽上来的人,一个无微不至照顾过他的人,她是个女人,也是恩人,不能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日积月累,人非草木,难免生情,至于是哪种情,可能一时之间说不清辨不明,但至少展昭一直在给它界定界限,这种感觉,虽然有些苦涩,但对于她这个缺席的妻子来说,已是足够了。
“是……我会说话……”那女人痛苦地蹙眉扫了两个人一眼,虚弱地道,忍痛向床上的角落里挪了挪身体,仿佛要将自己藏起来一般。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展昭的语气终究是没能继续硬下去,脸色却依旧冷着,“能将小影的习惯举止模仿到七八分像,想必也不会是完全陌生的人吧。”
展昭说着,已是迅速伸手去卸她的蒙面。
白影听展昭说这人的行为举止竟和自己有七八分像,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原来猫儿也觉得此人和自己有些像,可他所谓的像,就如他所说,是行为举止,是外在的某些容易模仿的东西。展昭连她的模样都未见过,她没必要连系小衣的手法也要模仿吧,而且……这个东西……若非关系亲密之人,如何模仿?!
白影想起刚刚为她解衣查看伤口时,仿佛在解自己衣裳般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由又是浑身一冷。
此时见展昭疑她,知道他是想到了一些更严重的问题,这次定然会将她的真实身份弄清楚,不由摒了呼吸,等待那团面纱被揭开的一瞬。
那面纱下,会是怎样一张面孔呢……
刚刚那种极致熟悉的感觉在不知不觉中化成了莫名的恐惧悄然向全身蔓延,白影的手心里竟下意识地被她攥出了一层冷汗。
其实不仅白影,绷紧神经的,还有展昭。此时他的心情,也并不好。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团再熟悉不过的面纱时,就觉身旁劲风突起,竟有人将他的手臂硬格了回来。
“怎么?恼羞成怒?想杀人灭口?你们剑倾城的人都是这么恩将仇报的么?不过你想在咱们巡按府杀人,怎么也得问问咱们兄弟的拳头,是不是,老五?”
来人竟是韩璋,一番不知所谓的话,说的在场众人皆是一愣,然而同时,众人心中也俱是一凛,纷纷意识到了什么。
就见紧追着韩璋进来看情况的白玉堂笑嘻嘻地往展昭面前一站,同韩璋一起在展昭和那女人之间隔出一道屏障。
“程兄,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女人呢,是用来疼的,怎么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呢?”白玉堂道,一副吊儿郎当、看戏不怕台高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