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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医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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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建起来还是比较顺利的,一来工程量并不是很大,能省的地方白影都省了;二来开封府和白家的人都肯帮忙张罗,而且本来盖几间临街店面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轮到白影这里,其实已经没什么心可操的了。
四月的时候,医馆落成,又简单装潢了半月,便直接找人做了块牌匾挂上去了。
医馆取名“平安”,并不是什么雅致的名字,但知道白影的人都晓得这名字背后的意思。对于一个突然失去至亲,刚刚体会过生命脆弱的人,这两个字在她心里是何等重要,又何等奢侈,是根本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而且,说实话,像医馆这样一个医病解痛的场所,取这两个字倒也比较实在。试问有哪个到这里就医的病患不希望自己平平安安呢?
但只有白影自己知道,这个名字真正的意思所系的,是那个她日夜牵挂的人。
她不知道展昭现在人在何方,身陷何事,是否危险,甚至是否……还平安,但她如今能做的,却只有在心里默默祷祝。这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明白千百年来满天神佛存在的意义。
幸好,现在还有人被派来监看着她,说明至少在文彦博文大人那里,还没有展昭不平安的消息。
中午,金铃儿来叫白影回去休息用午饭,就瞧见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擎起来遮挡着中午耀眼的阳光,正仰头看工人们在上面干活,待看清上面大家竟是在忙活着挂额匾,不由一惊,瞠目走过来,望着白影问:“为何现在就挂上去了,你这不会是打算开张吧?”
白影笑呵呵道:“是啊。”
金铃儿一听顿时急了,直围着她打转。
白影看她的模样,若不是自己现下怀着孕这丫头有所顾忌,非得被她扯过去摇晃到她认为自己清醒,然后改变主意为止。只可惜现在她不能摇晃她,只能晃她自己,盯着白影从左边转到右边,再从右边转到左边,晃得白影直眼晕,还满脸的“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
“停、停停。”白影觉得她要再晃下去她就真该晕了,忙叫住她,伸手一点一点推她到两米开外站好。
金铃儿看着白影,满脸无奈。
这时就听身后一个声音冷不丁地道:“铃儿着急不是没有道理,你再过一个月,连走路都得格外小心,自己都需要别人来照顾,哪里还有精力给人看病开方照看生意?倒不如等分娩后一切都安排清楚了,你也调养的差不多了,再开张不迟。”
说话的是俞小蕙,一副不耐烦看待白痴的样子。这姑娘虽然跟俞小芙是堂姐妹,但大概俩人都各自随自己母亲的性子,几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俞小芙柔柔弱弱,是个百分百体贴精细的性子,相处起来很容易让人心生亲切,这姑娘却是一副爽利决断的急脾气,有那么一点像赵红凌,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不大好相处。
不过,俞小蕙大概自己也不怎么乐意俞小芙让她过来“照看”她一个孕妇这事儿,所以俞小芙一走,就跟白影摆明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白影心说“得”,这样最好不过,她现在连自己的心情和事情都照顾不过来,哪有那个闲工夫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去跟这么个狗脾气的丫头硬套那些假交情。
有时候,比起有交情来,没有交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白影笑着回头看了她一眼,望向木梯上忙活着的工匠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是啊,还有一个月,行动就不方便了,所以得尽快把事情办妥当了。”
俞小蕙和金铃儿都是一怔,不解地望向白影,白影转回头看见两个人的神情笑了笑,解释道:“当然,不是我来当大夫,要聘个大夫来坐堂才行,否则我现在这个样子往里边一坐,只怕半个月也开不了张,我也就是每日听听医馆的情况,趁这段时间看看哪里有不妥的好随时调整一下,正好也给我自己找点事情做,这几个月这么闲待着,都快把我闲出病来了。”
白影说到最后,嘴角的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自觉变成了苦笑,见对面两个人愣愣看着她也不说话,好像看着她苦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样子,忽然就觉得很没意思,低头默了一会儿,郁郁地往前走。
这其实是白影自己觉得,本来就不开心,还要强颜欢笑顾这顾那的,有点委屈撑不下去了,没想到效果却是误打误撞出奇的好,医馆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不仅金铃儿,连余小蕙都没有再发表任何异议。
在医馆装建的两个多月里,朝廷发生了件大事,更确切的说,是西北发生了件大事。
自大前年元昊立国,前年屡翻挑衅,去年更是在三川口大败西北防军,几乎攻破延州城,直捣开封,西北的对峙便愈来愈紧张,其间西北边防官员不断调动,军力布置也是不停调整,并修筑了大量防御工程,然而今年开春,元昊又在好水川歼灭宋军万余人。
消息传来,朝堂上忧声一片,整个京城里也是沸沸扬扬,百姓们都跟着胆战心惊了好一阵子,好像元昊那土匪头子不日就要攻进汴梁城里来一般。
白影倒是还淡定,因为知道北宋改成南宋大概不是在这个时候,而且起因是后来崛起的大金国,不是西夏,而西夏最后的结果,是在自己的土地上被蒙古人赶尽杀绝,比汉人还惨。
这事儿她以前也曾跟展昭提过,展昭当时想了许久,最后对她道:“顺其自然吧。”
白影挤兑他,挑眉问:“真的要顺其自然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展大侠不该为万世百姓谋福祉吗?”
说完就看见展昭的嘴角抽了抽,道:“我若是改变了什么,你带着我的儿子突然消失不见了,我岂不是很亏?”展昭说完坐起身,兴致勃勃、一脸神奇地俯身将耳朵贴过来听他“儿子”的“动静”。
其实,彼时白影怀孕不过将将一个月多一点,小腹平坦的跟平时比起来还没有丝毫异样。
白影开始只是默默听着这些坊间流传的有关西北战事的消息,后来,战况暂时稳定了下来,偶尔再有消息传出,也都是一些小的战斗,双方各有胜败,再渐渐的,也就几乎没人提起了。
毕竟对大家这些市井小民而言,等一切都习惯了,提与不提,也就那么回事。你这顿佐酒的话料是西北的战况还是勾栏里新出的话本子,于西北互相厮杀的真正战场都没有多大关系。
等大家都淡定了,再也听不到有关西北战事的任何消息,白影心里开始变得没着没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因为这是她所能够知道的与政事有关的唯一消息,所以不自觉地便把这件事跟展昭的去向联系了起来。
其实白影自己也明白,不仅西北大战正在进行的火热,北地辽国自去年也一直在蠢蠢欲动,想要借宋夏开战之机,夺回后周柴世宗时被纳入中原版图的关南十县之地。此外,还有宋境周边无数少数民族部落,大战自始至今劳民伤财,难保国内没有事端,这一切明显不明显、白影想得到想不到的问题,每一处都有可能是展昭的去处,她只为西北战事忐忑心烦,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毫无理由。
何况,襄阳王叛乱虽然目前尚未摆到明处,但在当前与敌国交战正酣之际,却无疑是抵在朝廷喉咙上一根最要命的刺,朝廷不可能没有任何动作防范。
襄阳王……
想到襄阳王,白影的心蓦地提了起来,不知道白玉堂现在怎么样了,展昭会不会是在为这件事情奔忙。
白影知道,她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正做到闭门不出在家里安心养胎了,因为只要一想到这些事,就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心情糟糕到极点,这样下去,不要说养,她和孩子肯定都得出事。
所以,在医馆建造完后,她立即就决定必须要马上开张,只有这样,她才有足够的理由和外面的人接触,哪怕并不能帮上什么忙,至少她尽过力,心里多少会好过一些。不会等到真的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时,她想想自己这段日子什么都没做而自责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