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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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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我看到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抬起手来,有一瞬,我觉得他是想抬手来触摸我的,可是突然的嘈杂声,使得我们都侧头望去,不远处,我的父母一脸焦急的奔了过来。
穆言飞快的站起身来,迎了上去。我仍然坐在长椅上,看着我爸我妈焦急伤心的模样,万分难过。我又开始哭泣,可是我却知道,我伤心的嚎啕,对于他们来说,什么都没有,我甚至连我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我习惯了二十多年的声音、眼泪,统统没有。
我妈妈似乎要晕倒,我飘过去扶她,手却来回穿过她的身体,捞回来的,都是空气。我父亲今年六十了,我是他们晚婚晚育生出来的独生女,不管婚前还是婚后,他们都把我当作掌上明珠,很多时候,我觉得他们活着,就是为了我,也有很多时候,我要求自己安全健康的活着,也是因为他们。
手术室的门开了,有医生走了出来,我父亲和穆言飞快的围上去,急声询问。
“伤者多处软组织受伤,左腿骨折,身体很多的擦伤,肋骨断了三根,腹腔内大出血,另外,大脑受了撞击,目前仍在昏迷,还未过危险期,需要二十四小时才能确定是否造成了脑震荡。如果二十四小时内醒来,并且没有呕吐等不适情况的话,没有脑震荡的症状的话,便没有太大危险。”
他如此说的时候,我是惊愕的,我以为他是出来宣布我的死讯的,我以为,我已必死无疑了。
医生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不幸的事,伤者的胎儿没有保住,流产了。”
我又是一愣,我怀孕了?
穆言抓住医生,问:“我太太怀孕了?”
医生点头道:“胎儿形成时间估计还不到两个月。”
我想起了之前我的忧郁症,我夜夜难安,难道并非因为我的多疑躁动,而是因为我有了孩子?我的忧郁,是产前不安的表现?我竟然连自己怀孕了,都没有发觉。
我忍不住的大嚎一声,可是对这个世界却未造成一丝一毫的声响,我只能听见无声的空气在耳边流过,什么都无法发泄……。
医生说的话,至少让我的父母觉得还有些安慰,因为,我还没有死亡,在她们看来,即便我残疾、流产,都好过我死亡,他们爱我,甚于一切。
只是,我不知道,此时一脸落寞的穆言,对此,是庆幸或者惋惜,或者仅仅为了那个第一次发现他存在的胎儿。
不久后,我看见我被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脸色苍白,脸上、被褥上沾了很多的血,我着实不信我还活着,我飘过去,将脸凑近我的鼻唇间,我能感觉到插着氧气的鼻下,尚有微弱的气息。
神思恍惚中,我想不明白,不明白明明我的魂魄已经离体,却为何并没有死亡。
我开始担心起来,我担心比死亡更坏的可能,医生说我若二十四小时不能清醒,代表着……可能成为植物人?!若那样,我宁愿已经死去。
我的父母及穆言在我被推出来时急急的围了过去,我妈看我那副模样,大哭出声,穆言毫无犹豫的握住了我搁在被外的一只手,眼里满盛着担忧。
我飘在上空,看着他执着我的手,心里百味杂陈。
他第一次执我的手,是在我们确定恋爱关系后的第三天。当时我十分的诧异,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他是那么内向沉稳。他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主动牵我的手,在我看来,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甚至在他牵我手的时候,我已经想到了他若拥抱我,他若亲吻我,都是那么的不可想象。
可是他却做的那么自然,在人潮拥挤的街边夜市,他一路牵着我的手,拉着我沉默的走了一个小时。我不知道他当时牵我手走的那一路,他想了些什么,从他平淡无波的表情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我却知道我的手心,汗了又汗,我时而羞怯,时而窃喜,时而犹豫,时而纠结,时而矜持,一个小时,我脑海里天马行空的将所有不着边际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我想我这辈子都会记得那一个小时,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连牵手,都是那么神奇的事情。
那之后,还牵过多少次手,我不记得了,似乎他极少刻意去牵我的手,偶尔饭后散步,我与他都只是缓缓的并肩而行,看别的小情侣手牵手或手挽手甜蜜的与我们擦肩而过。
我已明白,且已不会介意他是否会再主动执起我的手一路的牵住,我一直认为,是他的职业身份,或者是闷骚羞涩的性格,导致他不在大众场合做出牵手拥抱行为,因为在夜里,他会将他的热情表现的淋漓尽致,只是我常常怀疑,那是他本能的需求,还是他对义务的完成。
想了这么多,让我觉得真累,灵魂累得似乎快飘不起来了。我不断的纠结着,究竟是走是留,我明白,若我就这样离去,我会重获心的自由,我很鸵鸟,我十分的害怕再受伤害,可是,我却那么的不舍我的父母,担心他们年老无依,害怕他们痛不欲生,我也不希望我会永远的躺在那张病床上,不生不死的折磨着世上的活人,不管是折磨我父母,或是穆言,我都不愿意……!
医生们很快的将我推进了重症病房,进行二十四小时的隔离观察,我爸扶着哭得抽噎的我妈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而穆言隔着病房的玻璃墙,目不转睛的将视线定在我的身体上,我看他双掌紧贴在玻璃上,掌心在他用力的按压下,如同我的脸色般惨白着。
五个小时后,躺在监护病房的我,仍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随着我父母及穆言越来越担心的情绪,我觉得我该进行我的努力,不管我活过来后的事情会如何,我觉得既然我能做决定的话,我便不应当随便放弃我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我飘向我的身体,我试图用自以为是的方法,来让我的身体苏醒。我开始不断的躺回我的身体,我让自己的灵魂与身体尽量的保持一致,可是不管我怎么躺、怎么用力、怎么用意念去驱动,我都无法让灵魂附回我的身体,我的一切感觉仍然那么的飘忽,我每次睁眼伸手,都仍是一片虚无,身躯沉重的像是一座大山,我无法撼动其分毫。
十个小时,我的父母跟他,滴水未进,一直这样守在外面,有朋友及亲戚闻讯赶来看望,都被禁止入内,只得奔走着替我父母及穆言买些吃食。
十五个小时后,我的父母经医生允许后,换了防菌衣进来跟我说话,企图用亲情的呼唤让我回复意识。我的灵魂已经累得无法再做任何努力了,心急如焚,因为我渐渐觉得,事情似乎不如我起先认为的那么乐观,我有可能真的成为不再苏醒的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