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四十六章·珊瑚〔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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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向阳的花朵都已凋谢，当泪光晕亮珊瑚树妖娆伸展的枝桠，我才蓦然醒悟，世间的一切，原来终必，终必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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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蒂斯？”雅美有些惊讶，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狄蒂斯的笑声有如风过轻铃一般清脆悦耳，灵动中又带了少许的讥诮，“海龙大人叫我给您送点东西，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海龙大人金屋藏娇的地方呢？”
金屋藏娇？说她？拜托！到底谁藏谁啊？雅美横眼瞪了狄蒂斯一下，见她一副打定主意要看她笑话的模样，决定不上这个套儿。
闲散地靠在栏杆上，雅美装作没听到狄蒂斯的调侃，挑了挑眉，懒懒地问道：“什么东西，要你千里迢迢地送来？”
狄蒂斯神秘地笑笑，拿出一个由贝壳雕琢而成的白色盒子，盒顶是珍珠堆花的装饰，除此以外再无其他点缀，却更显出贝壳本身纹路奇巧天然，瑰丽大气。
狄蒂斯慢条斯理地打开了盒盖，悠然说道：“海龙大人说，虽然您对红色反感，但是这东西实在是精巧细致，难得得很。您要是喜欢自然最好，如果不喜欢随便丢在哪里都好，他再给您找别的新奇的玩意儿。”
只见一串红珊瑚静静地躺在白色的衬布上，饱满丰盈，珠圆光润，晕晕红光如胭脂凝血，比珍珠多了分温润，比水晶多了些淳厚。
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做上阳花。
看见珠钏，雅美脑海突然浮现这一句诗。按捺住心中翻起滚落的不祥，雅美勉力扯出惊喜若狂的明丽笑靥，伸手拾起手链，顺势套在腕上。颗颗珊瑚红珠乖顺服贴于皓腕之上如同溅落莹白雪地里的零星鲜血，美得凄恻诡秘。
垂眸凝视手腕，慢慢抚摸着手钏问狄蒂斯道：“他还说了什么？”
“海龙大人说，让小姐您办完事赶快去找他。”狄蒂斯掩嘴巧笑，“他说一天见不到您他就要疯了。”
“少来！”雅美笑骂道，“前面一句话我相信是他说的，后面那句，八成是你这个小妮子自己乱加的。”
“我只是说出了海龙大人的潜台词罢了。”狄蒂斯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你就懂得在我面前得瑟，”雅美啐了狄蒂斯一口，“有本事去你老大面前闹啊！”
“这我可不敢……”狄蒂斯美目一转，语气暧昧轻浮，“整个海界都知道，敢顶撞海龙将军的只有小姐您一个，我可抢不过您。”
雅美白了狄蒂斯一眼，不再说话，只是盯着手钏细细玩赏。
红珊瑚，是平安吉祥的意思。加隆希望她平安珍重，事事顺遂；他的心意，她怎么会不懂呢？
雅美缓缓地呼了口气，轻轻闭上了眼，把几欲滴落的泪抿入眼中。这种欲语还休的隐晦关切如何能让她不动容呢？只是，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做上阳花。这首蓦然闯入脑海的诗描写的正是顺治帝和董鄂妃的故事。长相思而不能长相守，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难道，这预示着她和加隆的爱情也会如顺治帝和董鄂妃一般无疾而终吗？
见少女一直低头看着手链默然无语，狄蒂斯只当是少女欢喜激动得无言表达而已。当下微微一笑，俏声问道，似乎不想打扰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少女：“小姐，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海龙大人还等着我给他复命呢！”
“啊……”雅美回过神来，“等一下。”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浅蓝色的布袋，走到书桌前坐下。抽开系口的丝带，雅美从里头摸出一条丝帕。丝帕白如雪染，冰绵如水，只是上面不和谐地沾染着些许散开的胭脂，斑斑点点如红豆般红亮旖情。油性水笔在指尖一圈一圈地旋转，雅美一时踌躇，竟不知道要在帕子上写些什么。霎时灵光一闪，便有了主意，提起笔来一挥而就：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采苦采苦，于山之南。忡忡忧心，其何以堪！汝心金石坚，我｜操冰雪洁。
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朝云暮雨心云来，千里相思共明月。”
写完长舒一口气，雅美回头从新读了一遍这首《山之高》，不由得愣住。
“小姐……”狄蒂斯见她良久没有反应轻轻唤道。
“嗯？”雅美抬头，再看了眼手帕自嘲地笑了笑。又从布袋里掏出一个菱形福袋，五色彩线在大红的底布上绣出蝙蝠祥云的图案，四角的铃铛叮呤作响。用帕子把福袋包好，雅美起身，把东西交给狄蒂斯：“帮我交给他。”
“好。”狄蒂斯笑靥若花，调皮地向她眨眨眼，“小姐，您刚才在上面写了什么，我怎么都看不懂？”
“你把东西交给他就好了，甭管我写了什么！”雅美没好气地说道，暗自翻了翻白眼。真受不了这八卦的小妮子！
“哦～我知道了～”狄蒂斯一副了然了样子，坏笑道，“只要海龙大人看到了这东西自然就知道小姐您的意思了，所以，您写了什么，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是不是？”狄蒂斯挑眼看着她，美目婉转，“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你这小妮子！”雅美切齿道，作势就要拧狄蒂斯。
狄蒂斯似乎早就预料到雅美有此动作，一闪身，再看时已经站在了露台上：“呵呵……小姐，我先回去了，晚了海龙大人可要惩罚我办事不周了！”她笑着，还是那样娇媚而轻浮，带着狡黠的喜悦融入了天边那一抹如她鳞衣一般红艳的彩霞中。
目送着狄蒂斯离去的背影，再摸了摸悬于手腕上的珊瑚手钏，雅美无奈而轻绵地笑了。
平安吉祥，这也不正是她希望他能永有的呢？
可是，为什么那阕本诉相思之情的《山之高》却让她隐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呢？还有那首《古意》，仿如诅咒谶言一般缭绕心间，为他们对未来甜蜜的幻想笼上了一层阴霾。
雅美握紧手中的珠钏。
“啊，久等了……”
内海大婶欢快的笑声驱散了雅美心中的阴云，抬头，看见内海大婶把一个白色的打包袋放在她的面前：“一共是530日元……”
“哦……”雅美赶紧掏钱，笑着说道，“麻烦您了……”
从狭小却温暖的茶屋里走出，迎面吹来的冷风让少女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试图去寻找某个温暖的怀抱，却愕然发现身边已空无一人。自嘲地笑了笑，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养成了这样一个坏习惯？遇到什么事，总会不自觉地想要躲进他的怀里，寻找一个依靠。可如今，加隆不在了，她只有自己学会取暖，学会照顾自己。
风更大，撕扯着她散落的发凛凛飞扬。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链子，雅美紧了紧巴洛克式的枣红色大衣上的披肩，默然往远处走去。
天边的铅云愈发地厚重，沉沉地压迫下来，似乎伸手就可触及那一片灰暗。雅美在路上埋头走着，只希望能快点儿到家。
一抹晶莹的白色闯入她的视线，雅美不由得伫足。抬头，飞絮似的雪花零散地从天空飘落，礼花似的绽放，洋洋洒洒肆意飞扬，仿佛蒲公英随风而逝的绒花，兀自寻觅、无处话凄凉。
下雪了。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的都要迟的雪。是否，连雪都格外怜悯她的痴心，才在她孤单的思念他时候，姗姗来迟地给予她些许的抚慰呢？
伸出手，想留住沁人的雪花，触到掌心的瞬间便融化成一片冰凉，一直透到心底。谁说樱花最是凄烈绚丽？花谢花飞，至少还有落红可以寻觅，来年化作春泥护花依旧；可雪化了，还会留下什么呢？只有思念罢！
雅美怆然闭眼，走进一片雪雾茫茫。
他走了，带走了她的盛夏秋华，唯余一片冰雪皑皑。
“加隆、加隆，东京下雪了呀，北大西洋是不是也一样呢？我们约好了一起去看樱花，可是忘了约定一起去看雪。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去赏花、品雪，在繁华之上再造繁华，绚烂之上再现添绚烂……”
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第四十六章·珊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