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六章·慰灵（上） ...
-
因为诸神的需要
所以你躺在这里
身躯成长为一道无形的屏障
任来往的战友为你落泪两行
任时光把你抛弃
那么
请允许我为你献上一束木棉花
虔诚地忏悔我的罪业
————————————————
晴川历历，芳草萋萋，碑石嶙峋之间，徜徉着一窈窕的身影。如虔诚的□□一般，全身被黑纱包裹，只露出一双如水晶般剔透的美目。雅美一直很讨厌黑色，那是绝望的颜色，总让她回忆起那段孤苦无依漂泊不定的放逐日子。如今的她，不愿再去触碰哪怕一丝一毫寂寥与惨淡。
可是，她现在却不得不穿。今天，她要去探望他。
凄婉寒冽的风吹过她的裙袍，飞舞起她的头纱，再渐渐远去，在经过那一行行的墓碑时，变得温和平缓了许多，似乎不愿打扰沉睡的英灵。
慰灵之地，圣域中仅次于女神殿的神圣之地。
谁能数得清这低下埋葬着多少赤子之心，多少铁血忠魂；谁想过史书上那一个个符号似的名字，曾经也是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鲜活生命？时间已模糊了墓碑上的姓名，冲淡了他们的英勇事迹，记录那一场场壮烈的，只剩下这些残破不堪的石头。往日无限的荣耀与辉煌早已化为累累白骨，随着他们沉睡在了泥土深处，连同不为人知的深情厚意，都成为后来人懵懂的祭奠与莫名的向往。年轻的人们，不仅仅消失在白桦林，也会消失在枝繁叶茂的橄榄树下——他们是守护大地的圣斗士，是爱与正义的维护者——橄榄枝的繁花似锦是由他们的淋淋鲜血浇灌成长的。
前赴后继，延绵不休。
这，就是他们所守护的正义的真谛吗？
默默叹了口气，到底，他们都是众神的玩物罢了。
“跟了我这么久了，是时候现身了，米罗……”淡淡喊出了跟踪者的名字，雅美缓缓转身。
只见前面的空间一阵蠕动，一道恭敬单膝跪地的身影出现于少女眼前。
“怎么了？”米罗和她一向亲厚熟稔，一直像大哥哥般的关心她，如此地生分，必定有什么特殊情况，“有什么事起来再说……”说着，雅美伸手去扶米罗。
米罗避开了她的手，仍是沉默地跪着，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雅美不由得有些急了，蹲下来与他平视。米罗的性格是众所周知地开朗，要不然也不会获得“阳光大男孩”的称号；也因为这样，雅美才更觉得不妥，能让米罗变得如此低沉阴郁，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不是说你是我的大哥哥吗？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这个妹妹的呢？”
米罗低垂的眼眸中有着异样的光彩流动，倏忽一下就消失了。风，依旧毫不留情地呼啸而过，吹乱他的发，带动她的衣。时间，在静默中流逝，只能听到她深重的呼吸。
“雅……雅美……”米罗终于开口，声音却是从未听过的艰涩嘶哑，“对不起……”说着偏过了头，“我恐怕不能再在圣域了……”
“！？”
“教皇大人，发现了我绊住迪斯的事……他很生气，要剥夺我圣斗士的称号……然后，逐出、圣域……”到后面，米罗的声音已哽咽。
“怎么可能！？”雅美大惊，“就这么小的事、就这么小的事，他怎么能给你这种惩罚？”雅美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我去找他！”说罢，转身就跑。
手臂突然被拉住，雅美转头一看，发现米罗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而顷噗嗤一笑，愣是把义愤填膺的雅美吓呆在原地：“傻瓜！这种理由你也信啊？”
“什么跟什么啊？”雅美眉头深深皱起。
米罗笑眯眯地解释道：“今天看见你穿得跟本·拉登似的鬼鬼祟祟溜出圣域，我不放心，当然，更多是好奇啦，就跟出来看看。刚才，只是个小小的玩笑，看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就想逗你玩玩，让你开心地笑一笑！”
“你耍我？”
“简单来说，是这样。”米罗调皮地眨眨眼。
“你欠揍！”雅美扑上去冲着米罗一阵拳打脚踢。在米罗的连连告饶下，雅美才恨恨收手。很帅地理了理衣襟，拽拽地说：“这次就放了你，下不为例！”
米罗摸了摸有些发肿的脸，揉了揉被拧得发青的手臂，一脸郁闷地嘟囔：“以前以为你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没想到你这么暴力，真是白为你担心了……”
“哼，看你这么忠心，我就给你个忠告吧：千万不要小看女人，要不然会死得很难看！”
“是是是……我深有体会……”米罗感慨万千。见雅美又要动手，赶忙跳开。
“不过，话说回来，你来这里干什么？私会情人？地点还真有创意，也不带出来也我瞧瞧，帮你参考参考？……”
“皮又痒了是不是？”雅美冷冷问道。
“没有……哈哈……我开玩笑的……哈哈……”米罗连忙赔笑。有没搞错，要是再挨她这么一下骨头都会断耶，是谁说的大祭司只有小宇宙强大的？
“我今天是来看一个人的……”雅美突然转头问米罗：“你知道艾俄洛斯的墓在哪里吗？”
“什么！！？？”
^o^^o^^o^^o^^o^^o^^o^^o^
听到雅美的目的后，米罗就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嘻嘻哈哈地打着马虎眼。终于在雅美“我又不是要去挖坟掘墓！”的河东狮吼下悻悻闭口，乖乖带路。
天空还是那样阴霾，不时几只雀鸟飞过。荒凉凄清的景致，不由让雅美想起了《白桦林》：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
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
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
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有一天战火烧到了家乡
小伙子拿起枪奔赴边疆
心上人你不要为我担心
等着我回来在那片白桦林
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
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
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
年轻的人们消失在白桦林
噩耗声传来在那个午后
心上人战死在远方沙场
她默默来到那片白桦林
望眼欲穿地每天守在那里
她说他只是迷失在远方
他一定会来来这片白桦林
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
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
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
年轻的人们消失在白桦林
长长的路呀就要到尽头
那姑娘已经是白发苍苍
她时常听他在枕边呼唤
来吧亲爱的来这片白桦林
在死的时候他喃喃地说
我来了等着我在那片白桦林”
低音回旋婉转，高音云破天惊，雅美的歌声悠悠荡荡，如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慰人心。
“这是一首苏联民歌，以前一直觉得唱不出味道，今天看了这景象总算是有几分感悟了。”雅美对着米罗解释着，“希望我的歌声不会打扰到安息的战士们。”
“怎么会？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歌了，我想，那些前辈们也会感到欣慰吧。”米罗由衷地说。
“谢谢……”雅美笑笑，把玩着一丝露在外面的秀发，“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说吧。”
“是关于艾俄洛斯的……”雅美顿了一顿，“按理来说，艾俄洛斯是不会被葬在慰灵之地的。严格说，他甚至不配有墓地。今天，我只是心血来潮，想来看看。本来不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还真有啊……”
“你说得没错，”米罗回答，“但是，艾俄洛斯死后，艾奥里亚一直郁郁寡欢，闷闷不乐。念及艾俄洛斯对圣域做出的贡献，和为了安抚艾奥里亚，教皇大人特准为艾俄洛斯修建了衣冠冢。不过，因为十三年前的事，很少有人去拜祭。”
“至少有艾奥里亚，还有你吧……”以及，撒加。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啊。
“你怎么知道？”
“你对这条路很熟。”雅美偏过头笑了笑，“一般人带人去一个知道但不常去的地方，都会一边走一边思考回忆，甚至有可能走错路。而你在跟我讲话的同时，路过几个岔道时好不犹豫地做了选择。艾俄洛斯是十三年前死的，葬礼应该不会离那时太久，所以，如果你不是经常去拜祭的话，恐怕早就忘了来回的路了。”
“就这样？”米罗有点惊奇。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雅美突然笑得很促狭，“你，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难听点说就是路痴一个！叫你带路简直是自讨苦吃！可是，你却认得艾俄洛斯墓地这条偏僻的路，唯一的解释就是你经常来这里。”
“小时候，他对我很好……”米罗惨然一笑，“我一直不相信他会叛变……”米罗望着天空，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仿佛回到了温馨无知的童年。
“那时候，我是最后一个来到圣域的，又因为年龄最小，所以大家都很照顾我……毕竟是孩子，我不免有点儿恃宠而骄，特别淘气，老是缠着卡妙，要不就是欺负阿布罗迪，尤其是对艾奥里亚，天天打打闹闹……艾俄洛斯就会教育艾奥里亚，叫他要让我。还有撒加哥哥也总是宠着我……你应该不知道撒加吧？”米罗突然问雅美，“撒加是双子座的黄金圣斗士，是我们中最大的。他，是个像天使一样的人……不论我做什么，他总是温柔微笑着，就连生气骂我的时候，也只是皱着眉头说：‘米罗，你不可以这样……’或者‘米罗，这样不是乖孩子……’，他好像无时不刻都在发着光……在我眼里，他不仅是强大的战士，还是慈爱的兄长……对了，还有加隆，他是撒加的孪生弟弟，他总是跟撒加作对：撒加叫我们去训练，他就带着我们偷懒；撒加给我们上课，他就带着我们偷溜出去玩……他老是跟撒加吵架，但是对我们这些小黄金很好很好，有好几次，他都偷偷地带我去雅典市区闲逛……”
“十三年前，一切突然变了……”米罗的神色黯淡起来，“女神降生后不久，就发生了艾俄洛斯刺杀女神的叛变事件，接着，撒加和加隆就一起失踪了，再然后，我就被送往米诺斯岛修炼，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
米罗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融入了呼呼风声。听着米罗如数家珍似的诉说着往事，雅美心中泛起重重酸涩。在米罗心里，那段甜蜜的童年生活和那份真挚的情谊，也许是日后一直支持着米罗战斗下去的动力和永不屈服的信念。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他从小时候就认定的事实和憧憬的梦想，都是丑恶的骗局，那么，他又能如何面对他的同伴，他的朋友和他圣斗士的身份？纵使他对眼前的的一切不无怀疑……
“我想……我们可以回到从前的……”雅美喃喃道。
“不可能的……”米罗苦笑，“回不去了……已经回不去了……”
雅美不再言语，她要做的事情，连她都没有万全的把握，何必再许下无谓的承诺，空留希望呢？
“艾奥里亚，对他哥哥……”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雅美换了一个问题。
“艾奥里亚那个性子，开始自然是十分愤怒痛苦。他觉得艾俄洛斯欺骗了他，他以这样一个哥哥为耻……但是后来，过了很久很久，艾奥里亚逐渐接受了这件事，毕竟是血溶于水的亲兄弟，长久以来的怨恨都转变成了思念惋惜和疑问，艾奥里亚决定，要完成哥哥艾俄洛斯没有完成的使命——做一个守护正义的圣斗士。”米罗欣慰地笑着，他是真正为同伴克服了心理上的这道难关而欣喜。
雅美低下头，所有的一切，都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