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四十一章·冰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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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的时光，似乎改变了很多，似乎什么也都没改变；不过是开始时是你和我，到现在，也只剩下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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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室门上写着“手术中”的灯仍亮着，仿若被一层殷红的鲜血滤过，映着所有人的脸都覆上了一层凄凄厉厉的阴影。雅美靠在墙边，微微偏头，望着窗外那一抹血色点染的晚霞，猩红绚目，奇异妖娆；配着屋里诡异的沉默气氛，此时此刻透着近乎于残忍的嘲弄。目光回转，室内的幽暗让她暂时性地失明，搓了搓眼，发现手背竟然是湿的。
她也，哭了吗？不，只是太耀眼的霓霞，刺痛了她的眼罢了。
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雅美又回到闭目养神的状态。记得那时候，她和冰河一辉赶到，看到的是已死去的亚鲁哥和目流鲜血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紫龙。星矢和阿瞬还好，只是从石化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有点迷糊，外加受了点轻伤而已。
春丽极力忍耐的幽咽哭声有一下没一下地传入耳中，让人担忧的同时，又觉压抑无比。坐在春丽身边的纱织已经说不出安慰的话语，只是握着她的手，默然地陪着她坐着。
紫龙已经进去近三个小时了，难怪春丽会啼哭不已。看到心爱的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怎么会受得了呢？不，所有女孩子都会受不了的。脑海里掠过一缕海蓝，雅美不禁握紧了拳头。
离开一直依靠着的墙壁，雅美走向春丽，在她面前站住，缓缓蹲了下来，拢住她的手。春丽有些惊讶，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眼泪挂在眼角，忘了落下。
“放心吧……他一定会没事的。”雅美对上春丽如黑曜石般的眼眸，她的眼里反射着夕阳余光的点点光辉，莹星若火，显得格外真诚而恳切，“你要相信，为了你，他一定会好起来的。所以，不要为难自己了，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
“哈……”春丽把脸埋在双手之中，一直隐忍的凝噎终于暴发而出， “我一直知道，这是他的宿命，他必须为了正义而战…我一直对自己说，要坚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哭……可是事到临头，我总是忍不住……我真是、太没用了……”
她断断续续地哭诉着，简单平实的语言中皆是对紫龙殷殷的关切与深深的爱恋。纱织低头垂目，默默听着，随后静然起身，消失在了医院幽长晦暗的走道里。望着纱织孤独离去的背影，雅美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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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叉扶疏的枝叶横斜掩映着幽静的中庭，树影深深处的长椅上坐着一名紫发少女，斜阳脉脉，晕亮了她的背影，不觉染上了几层寞落凄凉，却是极配这秋日的昏黄沉静。
雅美站在她身后十步之地看着她，眼中闪着晦涩不明的光芒。
“紫龙怎么样了？”纱织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其他的还好，就是眼睛……”雅美长长地叹了口气，“损伤了视网膜，可能永远都看不见了……”
“是吗……”由于纱织背对着她，雅美看不出纱织是什么表情，也无从从她平静得淡漠的语气中猜测一二。
“你怎么知道紫龙已经出来了？”
“只有紫龙好了，你才会来找我，不是吗？”纱织微微偏头，却仍未露脸，只觉她的世故明理话语中带着苦涩的笑意。
“难道我就不能抛下紫龙，先来找你吗？”雅美笑着，慢慢向她走进，随意坐在了她身边。
“你不会。你一直都是主次分明的。”纱织看着满树的黄叶淡淡说道，“不过，你终于肯来找我了。”她转过头来，正视着雅美，微微笑道，“我刚才还在想你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呢！”
“我有吗？”抬手，遮住双眼，从指缝之间漏进眼底的一袭微黄天空泛着陈旧的颜色，极像一张古老得褪色的相片。
“没有，你当然没有。你躲的是你自己。”温婉而略带俏皮的笑容在纱织脸上荡漾，如同清风拂过的秋潭深水。
“那你躲的、又是谁呢？”放下手，雅美偏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纱织，极细极细的光线侧边斜射而来，氤氲得她的脸仿佛笼在薄薄的金雾里。
“……”纱织抿了抿嘴，静静低下了头，一片秋叶悠悠忽忽地飘荡落下，在她面前打了圈儿。伸手接住落叶，在手心细细摩挲把玩着，纱织轻笑出了声，“果然，最理解我的人，一直都是你……”
“就如你也同样理解我一般……”雅美幽幽叹了一口气，目光似乎随着过往的风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神殿云绕，那里碧波万顷，那里极乐未央。
“千年的时光，看上去好像改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雅典娜，上次我们像这样心平气和地聊天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收回远眺的目光，雅美垂目微笑着问道。
“我已经忘了……”纱织报以歉然一笑，“只记得，应该还是我们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我还没离开亚特兰蒂斯吧……”
“是了，在亚特兰蒂斯的那段生活，是我记忆中最快乐最轻松自在的日子了。”雅美笑眯了眼，双手撑着椅子边缘，抬头望着逐渐沉迷暗淡的天空，“记得吗？那时候，每个上午都在涅柔斯老师枯燥无味的讲课声中昏昏欲睡地度过，下午是例行的格斗训练，我们总是报怨，每天都怎这么漫长而无聊……”
“每次上课打瞌睡的，是你吧？我可是好学生……”纱织掩嘴巧笑，细数着那历历在目的往事，“你也不想想，通共上课的就我们俩人，涅柔斯老师怎么可能看不见你呢？不过，你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即使是从梦中被吵醒，涅柔斯老师的问题你也能回答得好好的……”
“我那是瞎编一气，糊弄他的。”雅美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就别装清高了，你敢说，你一次战术课都没逃过吗？”
“那也是被你诱拐走的！”纱织嗔道，却没有半点儿责怪的意思，反而有着几分怀念与感慨，“我还记得，训练场周围是大片大片的珊瑚礁石，不是很高但正好藏人，每次我们都是在礁石的掩护下躲过搜寻的……”
“逃脱以后，我们就到处游荡，有的时候驱逐追赶惊吓的鱼群；有时候捉弄引吭高歌的仙女；更多时候是溜出海面，和阿尔忒弥斯一起骑马打猎、和珀尔塞福涅一同游山玩水、或者是找普罗米修斯侃侃而谈……”雅美接着纱织的话说下去，“到了晚上，我们就一起坐在海边，有时是同读一本书；有时看着天空数着星星，编着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星座神话；最后在夜风里入睡，直到天明才回去，然后被涅柔斯或是特里同不痛不痒地骂几句，下一次依旧我行我素……”说道这里，雅美停顿了一下，斜眼偷瞄纱织，观察她的反应，“直到那一次，被他截住……”
“帕拉斯！”纱织失口叫了出来，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沉默了下来。秋风吹乱了她们的发，带起大片的黄叶漫天飘散，仿若千百只枯叶蝶乘风飞舞。
“过去的很多事我都忘了，忘记的，就不要再提起了，好吗？”理一理被风吹得飞扬凌乱的发，纱织平静说道，仿佛她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旁观者。
“真的吗？真能忘怀吗？”雅美似乎能从她苦楚的笑容中挤出泪来，“如果真的能忘得一干二净的话，为什么我们还会怀念那平淡无争的日子呢？”拿下鸭舌帽，粉色的头发披落肩头，耀着淡淡的金光，低头把玩着帽子，雅美似乎漫不经心地说着，眼底的流光却出卖了她波动浮迁的情绪，“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从来没有来过海界；如果，我们没有相遇、没有互相理解欣赏；如果，我们没有卷入诸神权力的斗争；如果我们没有天真地联手，想在众神之中出人头地……”
“又如果，我们其中一个可以蠢笨一点儿，或者再成熟一点儿；再如果，那安逸静好的岁月能从来一次的话，那么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纱织把雅美的话说完，深沉而感慨地叹息道，“我们两个还真是矛盾呐……我一直想逃离奥林匹斯却因为父神的原因被迫在众神之间周旋；你清高孤傲不可一世却时刻想着走进权力中心……”纱织幽幽长叹，漠然而悲悯地看着无力落地的枯叶，“什么时候起，我们从最初的相濡以沫、坦诚相待变得开始互相猜忌怨恨，甚至对彼此毫不留情地利用，工于心计？你恨我大权在握、独揽乾坤；而我，却恨你对那些纠纷争扰可以置之度外，悠游自在。可是，我们都没有想到，另一个有着多少的不得已？……”
“其实我们两个人应该反过来的……我只是太骄傲了，又不甘心单单做一个默默无名的宁芙，所以才会不断地向权力的中心靠近……说实在的，我真不觉得，哪里比你差……我唯一不如你的地方，就是你那身为众神之王的父亲……”雅美对着逐渐晦暗的阳光比一比修长的手指，指甲上细细涂抹的蓝紫色油彩已经大块地掉落，斑驳如鳞，“我最不明白的事，就是为什么大神会这么排斥我，无缘无故地讨厌我……”
“……”纱织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里的落叶，什么都没有回答，好像雅美的话就如这满地的落叶，无声无息地被掩埋，消逝了。
“许是我太贪婪、太天真了吧，竟妄想得到与神之女一样的地位和荣耀……”雅美自嘲一笑，那笑容中更多是释然和无奈，“但那件事以后，我所有争名逐利的心都没了，而你却不得不处在风暴的中心承担一切风雨。这也许，就是对我的惩罚吧……”
“对不起……”刘海遮住了纱织的双眼，那片一直拈在手中的叶子悄悄滑落，孤零零地旋转挣扎，无力地随风而走，“如果我没有封印那一位的话，如果我能多关心一点波吕丢刻斯的话，如果，我不是那么顾忌惧怕父神的话，至少，你的心还是完整的……帕尔，你恨我吗？”纱织的双眼里透着深重的哀愁，显得零星点点的期盼如同风中之烛一般微弱。
“……”紫眸中映着片片枯黄中犹带苍绿的秋叶随着强劲的风依依不舍地离开松脆的枝头，在空中纠缠，最后眷恋而无奈地分开，各自东西。
雅美垂目，嘴角微微上翘：“你没必要道歉，正如你说的，我们都有太多的不得已……”双手把满肩的头发束起盘在头顶，扣上了鸭舌帽，“我曾经一度憎恨着你，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到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了……难道我们还要再互相伤害吗？如果，连我们都不能相互扶持的话，那么千年的寂寂光阴，该如何熬过呢？”鸭舌帽的帽檐被压得很低很低，遮住了半张脸，“那些嫌隙，不是忘了，只见觉得没有必要再去计较了……”
纱织亦是释然而笑：“被你这种小肚鸡肠、锱铢必较的人原谅，我真是有福气，不应该说是奇迹。”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才不管你呢！”雅美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向纱织伸出手，“走吧，去看看紫龙吧！”
“好……”纱织搭上了雅美的手，站起身来，抬头，金黄漫天。春生夏长，落叶归根，始终是自然的逻辑。
第四十一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第四十一章·冰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