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三十一章·结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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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那一首首佚名的诗歌和一幅幅风蚀雨侵的壁雕中，只是为了表达反复踌躇而未能说出口的一句话；风沙过后，你依约而来，可曾记得，我们执手走过这里的水草丰美，结心结爱？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这是一个白头相守的承诺。但我不知道它是否一定能被履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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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宿无梦，雅美睁开眼时外面已是天光滟滟。被子里头暖融融的，捂得她身上愈发的慵懒，转个身儿，雅美不管三七二十一，闭上眼睛，准备睡个回笼觉。
刚刚有几分的睡意，就听见卧室的门被缓缓打开，熟悉的脚步声轻轻传来。脚步声虽然轻细，却依然能辨认出其中男子特有的力度。
嘴角微微上翘，雅美仍是闭着眼。脚步声在她床前停下，半晌儿没有动静。忽而只听见加隆一声轻笑：“别装了，眼珠子还不停地转溜，一看就知道是假睡。”
呶了呶嘴坐起来，雅美卷着头发道，“只要你不吵，假睡过上一会儿，也就成了真睡。”
“都快中午了还睡？我看你不是小母牛，是小母猪。”加隆在她身旁坐下，仍是很欠扁地笑着，“别说不是，我的房间本来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你在这儿住上几天，倒成了虫子坟场——满地的萤火虫尸体，脏死了，跟猪窝一样。”
经加隆这一提醒，雅美才恍然发觉，帐外的地上满是失去生气的萤虫，巧然灵动已然消退，只余满地的颓然。雅美心上顿时凄切，流萤暮生朝死，只是一夜的灿烂，人世间的万物，大抵只有薄命如斯，才说是美吧？
“萤火虫的生命本来就短，就算你放了它们，到今日它们一样得死。”加隆好像洞悉她最隐秘的一缕忧思，却又不言明，只是垂目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是自然规律，你乱伤感个什么劲儿？”
加隆的话只有三言两语，但雅美却觉一时舒心。对他的说法深以为然，面上还是不服气地撇撇嘴：“谁伤感了？我只是想今晚再用它们照明一晚罢了，哪有伤感？”
“你就继续嘴硬吧！”加隆翻了翻白眼。
“哼……”雅美轻哼了一声，反问道：“你不就是心疼你的屋子嘛？等一下我弄干净就是了……”
“你！？”加隆瞪大眼睛惊讶道，“你来打扫，明天我这海龙府还能住人么？”
“少瞧不起人！”
如此玩笑一番，两人却也一时无话。风卷纱帘，飘飘然抖落阳光单薄轻柔，湖光山色皆被朦胧如雾。雅美看着地板上的如烟一般的倒影，只觉心中淡淡，似欲欢喜恬笑又含几许欲言又止的惆怅。
“那个……”沉默须臾，两人同时开口，却是一齐愣住。
“有什么事你先说吧。”雅美温然笑道。
“还是你先说吧……”加隆偏过头，好像突然对窗外的风景有了兴趣。
“恩……”低着头，雅美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锦衾，丝滑柔顺的秋海棠刺绣被寸把长的指甲拨得凌乱毛躁，仿佛被风吹败了一般，“我在这儿已经半个多月了，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想回去了……”
加隆猛然回过头，瞪大双眼从斜上方看着她，只见雅美低眉顺眼地回避着他的目光。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平静得近乎于沉寂，让他读不出任何悲喜情绪。
眼睛闭上，收敛了隐藏着的犹豫与不舍，再度睁眼时只留冷冽：“恩，也好……”
“谢谢……”雅美仍是没有看他，只是把手中的丝衾拽得更紧。
“你去哪里？”加隆的视线顺着被单上秋海棠繁杂迤逦的图案游走不定。
“日本……”雅美终于抬起了头，但目光仍是飘忽。
“我送送你吧。”绵软语气中却有着不容反对的决绝。
“恩。”雅美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些什么，转而对他一笑，“你刚才想说什么？”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加隆巧妙地回避掉了雅美的疑问。他的嘴角扬起一个苦涩得清淡的笑纹，让人莫名地衍生出一股哀伤。手抚过锦被，轻柔缓慢，丝云锦衾纯白如初夏第一朵绽放的白莲，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娇羞却不造作，让他情不自禁带上了些许怜香惜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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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海崖、浪潮、沙滩，一切的一切都跟那时的蒂斯佩尔是那么相似，仿佛、仿佛他们才初初相遇。
“到这里就好了……”无意识地卷着发丝，雅美喏喏说着，“已经很近了，不用再送了……”
“反正都快到了，再送一程也无妨……”加隆眺望着横滨海滩上了一排排人工椰树，无所谓地说道。
雅美低头默许。这一路下来，类似的对话发生了不少，可都是一样的结果。
原本只要几秒钟的瞬移却硬是被他们拖沓了一整天。从崇山峻岭到旷野平原；从到雪峰皑皑到修林密密；从沙漠茫茫到冰原渺渺；从爱琴海的浪漫到横滨湾的清新；从小镇萧条清冷的到都市的繁华浮夸；都留下他们的足迹。
每到一个地方，两人总会停下，无语相对，执手静默而随意地走着，或是一起坐着，看天上的流云涌动；末了，却仍是决定再相伴一程。陌上风景独好，乱花迷眼，大半个地球加隆陪一同她走过，却是山一程，水一程，高楼望断、长亭短亭送不尽，直至临近雅美东京的宅子。
自古多情伤离别的不舍与怅惋，大抵不过如此了。
“马上就到我家了，进来喝杯茶吧？”雅美低语，细若蚊吟。
“恩。”单是一个字，加隆也再没了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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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美家住东京郊区，背山面海，地势较高，又是公寓顶楼，所以从露台望去整个东京的景色尽收眼底，风光极好。
此时，雅美和加隆站在露台上，默然无语。晚风吹拂着凭栏并立的两道身影微微摇曳，熏暖如醉。夕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多少为这和谐温存的一幕添上了些许肃凉之感。
“这里的景色不错吧？”雅美偏头，笑问加隆。
“嗯，还是比海界差了点儿……”加隆心不在焉地答道，残阳如血般的光辉深邃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切～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海龙将军一样奢侈啊？”噘着嘴，雅美不以为然道。
“呵，那不叫奢侈，那叫品位。”加隆轻笑一声，却不再多说。
风掠过他们的发梢，缠绕又分开，呼呼的风声伴着发丝摩擦的沙沙声虽然细碎，听着耳里却震耳欲聋。
“我该走了……”加隆沉思良久才默默开口。
“嗯，一路小心……”一手拨弄着长发，雅美也是漫不经心地说着。
“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加隆被夕阳的光辉染得金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的不豫，尤如日蚀时掩去太阳光华的那一点黑斑，刺目得难以隐饰。
雅美垂目，长密如羽扇的睫毛在她眼下覆上一片青影，却仍挡不住明亮阳光晃得她的双眼酸涩刺痛。
今天的夕阳，好像太亮了些吧？
闭上眼睛，让将要溢出的泪水回流，吞进腹中，任一颗无处归放的心随着呼吸一抽一抽地痛。睁开眼，眼前亮得有些朦胧，流光在她眼中宛转，瞬间隐没，化为平静。
“没有。”她回答着，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足够坚硬冷酷了。
“是么？……”加隆低下头，刘海遮住了他眼中潜藏的情绪，嘴角的笑纹一如既往地玩世不恭，却无端地让雅美觉得苦涩酸楚，和着他语气中的那丝分似是幻觉的失落，在这黄昏残阳中留连着几许寞落与心悸。
“那我走了……”嘴角扬了扬，好似要给雅美一个洒脱的微笑，可是还未漫延上眼角眉梢，就化为一分分不自然的抽搐。
“……”咬着唇，低头不说话，雅美极力忍耐着想去看加隆的冲动。那低得如烟一般的叹息声飘过她耳朵，融入了风声，消失无状。极轻极轻的脚步声慢慢淡出了她听力所及的范围，最终没了动响。
终于忍耐不住，雅美回头，偌大的露台已是空无一人。转身飞奔，回屋搜寻，意欲找到那个人留下的一丝一毫的痕迹。
卧室里没有！
笃笃地跑下楼，客厅里也没有！
客房……
洗手间……
厨房……
都没有！
加隆他，是真的走了吗？
失魂落魄地回到露台，雅美顺着墙壁瘫坐于地，瓷砖壁的冰冷沿着脊背一寸寸传递而上，透心地寒冷，却又让她头脑清醒而冷静。他走了，真的走了。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做，既定的命运也不会些许的变动。
她从没这么后悔过。
她后悔为什么她要等加隆先对她表白心意？为什么在机会来临之时又临阵脱逃？为什么会下定决心后又顾虑重重以致于功败垂成？刚才，她是多么地想回头、多么想对加隆说出心里话，可是，她就是不想，也不敢。
她不该、不该啊！
她不该坚守着她那可笑的自尊与骄傲，她应该摒弃少女羞涩矜持，克服近乡情怯的忧虑，大胆地说出她对他的心意。加隆对她的情意再明显不过了，可她的态度却是如此地晦涩不明，是她一直在回避着这段感情。精明如加隆，一定看出了她的心思，所以他等，他等她说出口，算是无声的尊重。可是她却辜负了他的体贴苦心，任性妄为地耍小性子、矫情做作。是她的错，从一开始就是她的错。
所以，都是她自作自受吧？
缩在墙角，悔恨的泪水不自觉地眼里流下。烽火硝烟，萧郎路人，再次相遇之时，是不是就只剩兵戎相见了？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哭了？”
雅美一惊，转头只见加隆站在她身边，夕阳的金红渲染了整片天空，更显得他的面容黯淡而轮廓分明，摇摇天光氤氲了他脸上的玩味笑容，有如剪影一般。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眼眸低垂，雅美呜咽道。
“唔，是走了，突然发现有一样东西没拿到手，就又折回来了。”加隆神秘地笑了笑，蹲下与雅美齐平，伸手抹去她脸上了泪水，扶她站了起来。
“是什么东西？”雅美透过泪眼模糊看着他。
“刚才你说没有话对我说，可是我有……”加隆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笑嘻嘻地自顾自说着。
“只是一句话吗？”雅美心中的凄然与期待交织缠绕，汇延成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楚。
他的笑凝固在脸上，七分温馨晴暖中带着三分的忧戚，还有几厘难得一见的紧张。似有流光在他的眸中一闪而逝，加隆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收敛，然后又再度扬起。
“雅美，我喜欢你。”
出人意料的话语从他微微张合的唇瓣中悠悠地飘出，在高楼呼啸凛冽的风声中是那么轻、那么微弱，仿佛一吹便散。但雅美却确确实实地听到了。
“你说什么？”呼吸停滞，雅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加隆直视着她的双眼，逆光之中，雅美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眼神呆滞空洞有如木偶一般。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喜欢上你的，”加隆继续说着，释然中带着些许无奈，“也许初见时，你那不经意地一瞥，就已经让我魂牵梦萦了。呵……”他轻笑着，抬头过于强烈的光线让他微微眯了眼，自嘲道，“也真是，我铁血冷酷的海龙将军，居然会栽在你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手里，又是候想起来，还真是不甘心呐……”
雅美的视线顺着加隆的脖颈一点点地上移，似要把这一幕永远记在心里。加隆脸上的温柔之情融化了一贯的冷峻；即使是服软告白也不卸下的桀傲与倔强让他看上去如别扭的大孩子一般可爱，夕阳如金沙般地铺散而开，为他鲜明的轮廓多少添上了迷幻色彩。
“不甘心又怎样，反正我认了……”又是苦笑一声，低下头扶住她的肩，加隆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十二万分认真地说，“雅美，我不能保证，我会爱你一辈子，但我保证，我会让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快乐。”
“就是说，我们的爱，是一场赌博？”偏头回避着他的眼神。
“是的，”加隆毫不迟疑道，扳正雅美，让她直视着她的眼睛，“但你不觉得，每一次的爱情都是一场豪赌吗？都是拿我们的感情、时间、心力当作筹码的输不起的豪赌吗？所以，就让不计输赢得失、不计未来结局地好好爱一场，好吗？”
“……”雅美低头不语。
“……当然，我也知道你在犹豫什么……毕竟，我们的年龄、身份、经历差得太多了……”加隆松开了她的肩，目光又趋向平和，“这样吧，我等你一天，你考虑清楚，明天这个时候，你在告诉我你的答案吧……”说着不在意却无力一笑，“你知道我不喜欢拖拖拉拉，是或不是，我想要个痛快干脆。”说罢，转身欲走。
“等等……”雅美突然抓住了加隆的手，抬头，目光平静而决绝，“我也不想，在这样纠结下去了，我现在就给你答案。”
脚步微动，雅美倏忽前倾，伸长脖子，唇瓣贴上了他的，却一触即分，有如蜻蜓点水般的轻巧。
“这就是我的答案。”雅美抿嘴一笑，欲转身回屋。
“等一下！”加隆一把拉回雅美，揽住她的腰肢，笑道，“怎么，吃了豆腐就想逃？好歹我也要吃回来。”
说罢，一个吻轻轻地落在她眉心，滑过她根根顺遂的眉、微微眨动的眼和长睫，越过挺拔的鼻梁蜿蜒向下，直到覆上她精致小巧的唇。
成熟男子的气息随着凌乱滞重的呼吸涌入鼻息之中，惹得她脸上红热交缠，仿佛把夕阳的血色都汇集于双颊，与恋人袒露心迹之后初次亲密接触的紧张感让她的眉眼不断地微颤。但雅美没有躲避，也没想过要躲避，事实上，她只是呆呆地一动不动，任加隆的吻突如其来地降临而不知所措。
加隆的唇在她的唇上贴了良久才慢慢离开。他不言不语，只是笑眼盈盈地看着面若红霞的她。
片刻的凝神，雅美抿了抿嘴，扶上加隆的肩，踮起脚尖闭上双眼，唇瓣微启迎上了加隆。
夕阳渐渐沉落黯淡，仿佛最后的流光都拿去温润了他们被风吹得缠绕缭乱的发，流水一般的清灵光泽，从头顶直至翩散拂飞的发梢，隐约依稀可见加隆紧紧环住雅美纤背细腰的手。
雅美紧闭的眼微微松动，霎时只觉一道金光射入眼底。心中骤然波澜万丈却即时沉没，一起一伏之间让她不由大恸。
今天的夕阳，真的好亮啊……
第三十一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第三十一章·结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