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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六十章·青梅(下) ...

  •   冰与火之间,是地狱与天堂的距离;飞蛾扑火,最后感到的是绝望还是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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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却始终没有等到他。”她的声音颤抖着,带上了浓浓的哭腔,心痛欲绝,“我的心越等越凉,我害怕当日的一别,以后便不再相见,大片大片的鸢尾花海延绵成无尽的绝望,仿佛,他再也回不来似的……”她勉力压下喷发的情感,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加平静,“那时希腊的圣域在我的世界中是神秘而高不可攀的,让人向往追逐的同时又让我敬畏惧怕不已:那是神的居所,圣斗士是神的守护者,享受着神的荣光……可是,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圣斗士。被女神承认的战士,必须经过十分艰苦的训练,能通过的人皆是凤毛麟角,如果万一……”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瑾懂得她的意思。

      “于是,我恳求母亲,我告诉她,我也要当圣斗士,求她也把我送到圣域去,送到他身边,陪着他……”

      “可是母亲不同意。”绿色的眸中瞬间黯淡,“她说我是开在沃土暖阳中最高贵美丽的鸢尾花,那冰冷残酷的地狱,只会让我过早地萎谢凋零。那是我这样娇嫩的花朵无法生存的地方。”

      “我说,我不怕。”她美丽的眼里闪着倔强不屈的光芒,决然而然道,“他在那里,地狱也是天堂……”

      他在那里,地狱也是天堂。

      瑾的心中掠过几许酸楚的感慨,依莎贝拉的性格,她最是清楚不过。她身上有着世家豪门年轻子女特有的傲慢骄矜与优越感,这种浸透在骨子里的自豪感,是任何事物都无法将之抹去的。她那惟我独尊的强势个性,只能由别人顺从她,让她去将就他人,是绝无可能的。加上卡妙这件事的对她的打击过大,昔日开朗自信的少女变得愈加孤僻而善变、我行我素,牙尖嘴利的毒舌恶劣行为,让周围的人更是疏远她。唯有她,与卡妙的漠然有几分相似的瑾,才能与她和平共处。

      然而,这样的依莎贝拉,这样骄傲的她,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竟可以为卡妙做如此大的退让与付出。

      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瑾喟然长叹。

      “母亲看着我,良久无话,最终只是长长一叹。”依莎贝拉,不管瑾是否在认真倾听,自顾自地说下去,“尽管我坚持,母亲还是不允许我去圣域。她说,我是家族中最尊贵的孩子,应该要有属于我的骄傲,即使是深爱着一个人,也要爱得自尊、自傲……她说,卡妙回来的时候,一定不希望看见自己的未婚妻除了痴情倔强之外一无是处,不能给他的家族丢脸……与其整天为他忧虑担心,不如做好我自己……”

      “母亲并没有完全说服我,但是,有一点,是我无可辩驳的:我要做配得起他的女人!”依莎贝拉微微仰头,骄傲自信中透着如磐石般的坚定,“从此,我严苛地要求自己,我如饥似渴地学习充实自己,普通名门贵族女子会的琴棋书画诗词曲赋我样样精通,击剑、马术、射击等等我也不落人后,甚至于地理、军事、历史我都辛苦钻研,为的,只是让他回来时能看到一个完美的我……”

      “七年的光阴匆匆过去,他终于回来了……”翡翠色眼里闪烁一种狂喜,恰如守得云开见明月的激动与感慨,“很巧合地,那日,我还是穿着一直以来最喜欢的浅绿银灰色长裙,栖身于鸢尾花丛的淡雅清绵之中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老旧的书籍,莺飞蝶绕、花团锦簇。偶然地一回首,竟看见已成俊朗少年的他独立在繁花锦绣之外,默然地注视着我,鸢尾花狭长的深墨色枝叶遮蔽了他的身影,只觉他比往日更加沉默而淡泊。一种交织缠绕的悲喜溢上我心头,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任由那种亦悲亦喜的复杂情感绞碎我的神智。书本从我失去力气的手中滑落,我没有半点反应,只有书页被清风翻乱的沙沙声,贯耳轰鸣。”

      “他在巴黎只停留了了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像小时候那样,静静地待在一起,一起喝着茶闲聊几句,或是坐在一起,一起沉默。”羽翅一般的长睫倒垂而下,遮掩住她迷离幽远的目光,她笑着,幸福而甜蜜,“临走时,他对我说,他很快就会回来,叫我不要担心。我说,我会等着他,一直都会……”

      “可一年后,我等来的,却是他一句绝情的解除婚约!”依莎贝拉凄厉的嘶吼如杜鹃啼血的哀鸣,呕出揉碎的肝肠寸断,淋淋沥血,“十四岁那年,他再次回来了。他在一个滂沱的雨夜毫无预兆地出现,他站在门口,浑身湿透,雨水顺着石青色的发不断滴下,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峻疏远。他沉默着,然后突然告诉我,他对我毫无感情可言,我们之间的婚约,只是家族利益的结合,就算我们勉强在一起,也不过是世间又多了一对怨偶罢了……”

      “然后,他走了,任凭我在雨中怎么哭喊哀求都停不下他的脚步……”

      依莎贝拉很平静,看不出半点悲喜,从她干涸的眼角和发白的唇瑾却知道,此刻她心如死灰。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她对着瑾幽怆一笑,哀恸而无奈,“我独自一个人去圣域,却被拦在十二宫之外,连他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万念俱灰之下,我遇到了那一位,并选择成为渊斗士……”

      “这么多年了,我放弃安稳富裕的生活,背井离乡,舍弃家族,辛苦习武,只是为了凭借自己的力量见到他……只想再问一问他,他对我,是不是一点情谊都没有……可是!”她伸手抓住了瑾的裙摆,几乎把它揉碎,“他死了、他死了!我一点点机会、一丝丝的希望都没有了!”她银牙咬碎,勉力吞下即将溢出的血与恨,“……我好恨我自己……我在圣域的边缘徘徊了这么久,可是我就是没勇气去见他,有几次甚至是和他擦肩而过,我仍是像那时候一样没用地逃走了……”她惨厉的嘶鸣湮没于夜的空阔,几秒钟的留白更使人震憾。

      “……我想,他对你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瑾停顿片刻,俯身抚上她如凝脂般纤嫩的脖子上的祖母绿宝石项链,“要不然,他也不会把这串项链送给你……”

      夜风把她淡青色的发与她绯红的青丝绞在一起,依莎贝拉抬头,瑾的目光平静淡然如止息不流的风,没有丝毫怜悯同情的虚伪。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尚未流下,她默默托起胸前古老的祖母绿宝石,黯然神伤。

      那年,鸢尾花初初绽放,她坐在一片花海中,悠闲地读着小仲马的《茶花女》。低头凝神细思的那一瞬,脖子上覆上一片冰凉,低头一看,一条祖母绿宝石项链赫然垂在胸前,碎钻点缀的黄金锁环链身泛着老旧的颜色,更显那颗硕大的宝石不同寻常的价值。惊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少年英俊却无表情的脸。

      翡翠色的眼眸流转,顾盼生情,无声地询问着少年这一举动的用意。

      被她看得发窘,少年轻咳一声,两耳微微发红,却仍是一副淡漠的口吻:“这条项链是我家族传下来的,送给你。”

      “既然是你家的传家宝,为什么送给我呀?”她抬了抬眉,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的说辞。

      少年沉默良久,望着那一袭明媚耀眼的碧空,轻声道:“因为,它和你眼睛的颜色很像……”

      那次,是他们最后一次的平静相处。之后,便是风雨中的别离与相思的断肠。

      她闭眼,紧紧攥住胸前的宝石项链贴紧胸口,微微颤抖。

      脸上突然沾上一点冰凉,依莎贝拉惊异睁眼,用指尖抹去,垂眸细视。

      “水?是下雨了吗?”依莎贝拉惨淡一笑。

      “不……”瑾亦伸手接住了那点冰凉,“是下雪了……”

      依莎贝拉瞳孔微微放大,抬头,只见无数雪花凝结的冰霜浮在她周围,如星辰密密错落、似钻石般耀眼炫目。满天冰尘纷纷扬扬淋淋洒洒,一如童话中琉璃铺展的冰雪世界,在夜的静默死寂中延伸出一种绝望的唯美浪漫。

      “他到最后一刻,还是想着你的。要不然这片雪花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望着那片悬浮在空中的冰晶,瑾缓缓说道。

      祖母绿宝石上飞来一滴水珠,那是她的泪,缓缓地流过美丽而哀伤的容颜,无力坠下,被碧色的宝石映上点点伤心冷翠,一如她的眼眸,毫无杂质的翠绿。

      她慢慢解下脖子上的项链,松手,祖母绿宝石项链融入了山崖下的莽莽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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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6章 第六十章·青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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