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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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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一)
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也许只有现在这个安定太平的社会才能收容了。别人都说我太有男孩子性格,爱打爱闹。家中二老则说我娇生惯养,刁钻野蛮,而我只承认我外强内弱的事实。
不过小女子也有正经淑女的文静贤淑,特别温柔可爱与兰心蕙质。不是吹的,在学校追我的男孩子用火车拉,就是长得磕碜点。如此多的风流俊杰皆拜倒在本姑娘的石榴裙下确实有点公鸡下蛋的感觉,因为我习惯了考试的分点作答,于是我总结出原因有二点,一是本姑娘曾有一经典名言:帅男孩都是他妈油腔滑调的伪君子。结果此言深为本校磕碜男看好,排着队拜访我。二是本姑娘号称“回眸倾城一笑倾国方圆百里难求中国就此一个永安一中一枝花。”
此号乃是我凭着多年对武侠小说中人物名号的研究及自个儿别出心裁潜心琢磨而成,本姑娘想借此名号扬名立万成一代侠女横行校园打抱不平。校内外知名人士皆慕名而来想一睹芳容,殊不知小女子自幼熟读金大侠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十四部,后又品读梁羽生、古龙、卧龙生武侠种种,在刀光剑影中成长,在侠骨柔情中哭爹喊娘,在生离死别中饮酒高歌,只觉回肠荡气不已,早已练就慧眼识英雄的本领,想那如田伯光之流,不出三日必抱头鼠窜逃之夭夭。
说来可笑,有一傻逼自打知道男女有别之后老死缠着我,凡事都听我的,没一点主见,说现在这社会女尊男卑吧,可也没有像他那样的,我想说一下我们小时候的事情。
他叫林涛,名字很俗,我认为他长得不咋地,可他还蛮讨除我之外的女生喜欢。他们家和我们家是门对门的邻居,自小我们没弄青梅也没骑过竹马,可我爸和我妈总喜欢把我和林涛扯在一起,说什么,你瞧瞧,咱闺女与隔壁林涛从小青梅竹马的,将来……
我一听这话就恨不得随手拿一块抹布把二老嘴堵住,因为他们的下一句就是,多配呀。可我的这种拿抹布堵二老嘴的做法毕竟有损咱永安一中的形象,更何况一个是我亲爸一个是我亲妈,万一得罪了他们扣我的生活费那我哭爷爷告奶奶还得到乡下去找牌位。
听我爸说我和林涛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还是同一家医院同一个产房生。当时我就说,我完了,怎么会和他那个大傻蛋拥有同一个生日同一个星座呢,然而那已是事实,我爸说我还没有出生那会儿,我们家和林家是彼此不认识的。老爸用手指指着我的鼻尖说,就是你一出生才让我们两家认识的。好像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似地,至于老爷子用手指指着我说吗?他继续说,那时你一出生我就高兴得很,抱着你就在你妈面前又跑又跳,我想我应该是世界上看到新生儿反应最强烈的一个。
我当时就反驳了,跑一下跳一下就算反映强烈啊?我爸连忙说,你不知道我当时正关节炎症发作,在你妈面前跑完之后我又到林涛他爸面前去跑了,当时林涛还没出生,老林心急如焚,我这么一闹,老林更着急了。后来林涛出生之后,老林就把林涛抱到我面前转悠,我一瞧还是个男孩。我断喝道,打住,我听不下去了,什么还是个男孩,说成是个婴儿就行了,有必要指明性别吗?我爸一向还是尊重女性的,从他对我妈的表情和态度就可以看出来。我爸继续说,老林抱着那个,嗯,那个婴儿一直亲,我也抱着你一直亲,以表示男女平等。之后我们两家相互认识了一下,才知道竟然是邻居,我当时就感叹了,多巧的事嘛,一个产房生了一男一女,太有缘分了,不如我们两家就做个决定……
听到这,最大的可能就是老爷子把我许配给林涛了。所以我大叫了一声,你们不可以……
老爸作惊愕状,转而露出很有深意的笑容,说,我做的决定就是希望你能和林涛共用一块尿布什么的。我说,这更让我无法接受了,你们当时为什不征求我的意见,况且当时我们家有那么困难吗?我爸说,当时我们家经济是很紧张,老林当时可是在县里当副厂长的。我由大叫改为大哭,完了,我徐叶自出生到现在清清白白,竟从小就和一男孩子共用尿布,万一这事传出去,我还怎么在江湖上混。也不知道这事林涛那小子知不知道,反正这已成了我小时候心中唯一一个大秘密,而且从我知道那个秘密起我就开始远离他。
其实以前我和林涛都是住同一个幼儿园,同一所小学,还是同班同学。每天早上上学都是天蒙蒙亮的样子,我爸让我跟在林涛后边,说男孩子可以保护我,但那时我什么也不怕,反成了我去保护他,那时林涛个头没我高,是个小胖子。冬天的早晨天空很灰暗,我大步走在前面而他像小弟弟一样跟在我身后,要是他不小心摔倒还要我把他拉起来,甚至还要哄他不要哭。可能是由于他家比我家家境好的缘故,从小娇生惯养的的程度自然也高人一等,让林涛变得像个女孩。
后来我爸妈都找到了工作,从此我们家一跃成为工薪阶层,生活地位相对有了提高,本来商量着搬迁的,可是房价一涨再涨,二老出于对我的将来考虑决定安土重迁,一心一意供我上大学,还制定了所谓的七年计划,可谓深谋远虑。我也不负众望,在学校认真学习,努力将自己培养成社会的好接班人。无奈我生性好动,对那些屁股不理板凳的年轻沉思者反感至极,常在学习之余以侠女自居在校内打抱不平,对象就是像林涛那样的纨绔子弟。林涛他们家是县里小有名气的工薪阶层,我们家与其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之所以也称工薪阶层,那是为了挺直腰杆做人,借工薪阶层的威风壮胆。
林涛从小就过着锦衣玉石的生活,典型的**。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林涛在我身上沾染了一些侠气,为人处事特别讲哥们义气,有时他会买好多的东西以报答我在学习和生活上对他的帮助。他虽出身豪门,但也是一位有志青年,人生态度积极乐观,为人正派,他能做到这些我徐叶功不可没,当然说这话的意思是,林涛为我买东西我受之无愧。
至于他后来变得傻乎乎的,原因还有待探究,但我敢打保票的一点是那小子小时候很有创新意识,小学二年级时老师让他用认真、成功、表扬三个词造句,林涛不假思索地说,老师让我们用认真成功表扬三个词造句。全班大笑,老师让重造,他说,大家来跟我一起读:认真、成功、表扬。非把老师气晕不可,其实老师心中多么希望林涛这么造啊,只有认真学习才能获得成功,才能得到老师的表扬。
(二)
我们所住的县叫永安,所在的高中叫永安一中,所坐的出租叫永安出租,主街叫永安街,商店的牌子都挂着永安,什么永安餐饮,永安服饰,永安煤气,永安运动鞋,永安家电,一切都求个永安,永远安全,永远安宁。因此小城里大事没几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倒是不少。
永安县城的老百姓一代比一代会做生意我是看在眼里,而且越做越精,就说永安一中校门口的市场就特别有意思,先是有个叫一加一的文具店,后来便是一加一大于二文具店,再后来一加二大于三文具店开出来了,像是我们一中里住了一群小学生似的,要整天掰着手指头数呀,这一加一等于几啊,这一加二等于几啊,这一加二和三那个大啊。
头脑精明的生意人占了校门口的广大市场不算,还一度扩展到校内,就巴掌大一块地方,堆满了同学们爱吃的零食,索性再来个空间利用,将食品悬起来挂着卖。虽然小卖部给同学们带来不少方便,但我却很不喜欢,别人都说我小农意识浓厚,归结原因也有两点,一是本姑娘儿时的经历。我上幼儿园时家里正穷的叮当响,爸妈是无业游民,都上大街上去捡垃圾,可是连垃圾都没的捡。那时在我们的幼儿园里也有许多小卖部,小朋友都在那里买好吃的,而我就躲在墙角偷偷地瞄,也就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厌恶小卖部里的人,要卖你到大街上去卖,少在这勾引我食欲,现在想来挺可笑的。二是小卖部里的人不本分,尽想馊主意来抠人,欺负我们年纪小账算不清楚。
再说说我住的那楼,几十年代盖的说不清楚了,墙壁上灰尘寸许蛛网密布,楼道里长年累积下来的污垢黑漆漆一大片一大片的,更可怕的是在这样老旧的房子上又压了两层新的,就像给一位老太太身上压了一个很重的包袱,谁也不知道她能撑多久,如果非要把它比成男性,那也是老爷爷,不过据我了解年老的男性往往还没有年老的女性承受能力强。
永安的建筑大多古朴而老旧,我爸说八十年代建的楼都比较矮,说那时人们都比较担心那立方体的东西的坚固性,万一哪天塌了,还不知道要埋多少人呢。但社会的发展令永安人开化不少,大城市里的摩天大楼一百多层也没见塌过,美国五角大楼那只是一个意外。为了顺应时代的发展需要,原来的楼房都要加高几层,这样既显示出了建筑的恢宏大气又节约了空间还不用动用拆迁队,好处颇多,于是乎,各部门纷纷仿效,万丈高楼空中起。也许是我们那楼太老旧抑或是地理位置不够优越,结果只加高了两层,整栋楼被淹没在高大的楼群之中,推开窗户连个阳光也照不进来,结果我们那楼的居民很以只加高了两层为耻,走在大街上都不自在。
永安有个小镇叫粮米的,猛一听丰衣足食的样子,其实起源是以前断过粮为了以后不要再断粮了就叫粮米。镇上建了一座金矿厂,金矿的水库突然出事了,崩了,原因是旧坝年久失修,当地人不愿新建,坝底淤泥日渐抬升,水位也随之抬升,大伙一商量就在旧坝之上加高坝身。当库坝坍塌,万人惊呼,千亩良田,顿成沙洲。由于库中积水中含有大量有毒的化学元素,危害很大,这事惊动了上级的上级,一时牵连人数众多,本省电台也将其刊为新闻头条,永安第一次受到如此重视,永安人自然个个欢欣鼓舞了好几天,不过住这么高的楼万一哪天就像大坝一样塌了怎么办呢?人们又诚惶诚恐好几日,当他们推开窗户突然发现自己就在半空悬着,挺揪心的,老奶奶老爷爷们慌了,有说要搬家的还有要拆楼的。不过自粮米事件平息后,就再也没有那么多人再担心了,他们知道庞大的抢险队不是吃醋的,就是经费花了不少。
(三)
我一直认为林涛对我是心怀鬼胎的,而且他对我的那点心思使我特别尴尬,怎么说也不能让他一个大男生给我做跟班,更何况他是一块大木头,我转过头想和他说句话吧,他把头低得跟认罪一样。可突然有一天他就变了,可能身上突然长出肌肉来的缘故,那傻子竟在我背后说我坏话,他说,你们以为我天天跟在她后面就证明我喜欢她啊,告诉你我和她是邻居,咱们同路,抬头不见低头见,况且又同校同班,这放学时间也一样,我们走在一块实在是迫不得已。
看来林涛只是在我面前才装木头,在别人面前特别好面子。他将面子看得如此重要大有我因知道当年和他共用同一块尿布时与他生分的气魄。
这面子实在是一个大问题,初中时我们班有一男生号称饮料大王,以喝饮料多而且不打嗝闻名。他也是一位富家子弟,喝的也都是高档品牌,我看着挺气愤的,真想将手中一块钱一瓶的矿泉水砸向他,前提是等我将它喝完再扔。当时有一个男生挺沉不住气,他受够了开饮料时发出的哧哧的声响,看见饮料大王喝完舔嘴的样子就恶心,于是他也起身下楼,片刻,俩个大爷就隔着一行道对饮。哧,这边开一瓶,咕咕嘟嘟半瓶下肚不打一嗝。哧,那边也开一瓶,咕咕嘟嘟灌大半瓶,饱嗝接二连三,狂打不止。
两大爷越喝越凶,虽然不是喝酒,身处酒场也未必不是这么干的,比海量。大老爷们喝酒的风范练得炉火纯青,仰头一大海,小部分下肚,大部分顺着下巴流到胸口上,喝完必扔瓶,抹嘴。那场面就不说壮观了,简直叫绝,从此本班爱来一个收易拉罐的,每次都是提空塑料带来,然后满载而归,满心欢喜,满面春光。而且从此中午第一节课必有两男生嚷着要去上厕所,拿我们语文老师的话说就是实在有伤大雅,更纳闷的就是上厕所就上厕所吧为什么老是他们俩大男生同去,会不会是生理有问题?有病可不能憋啊,小心耽误了大好青春。一次通融,自然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此反复还乐此不疲地,后果自然是班主任知道了。第一个喝饮料的说他很冤,说,我以前从来不那么猛喝,想那饮料大王的称号也不是吹的,可是那家伙偏和我比着喝,还害我一天损失生活费好几十。后一个说他更冤,谁和你比了?你以为你很能喝啊?谁让你在我旁边喝个不停?谁让你和我对喝了?谁让你还偏喝高档的?你以为我很能喝,你以为我一天几十块生活费来得容易,你不知道我是省了饭钱才和你喝的。班主任一听,觉得他俩实在也没犯什么错误,就是思想意识一时走了斜路,只要及时纠正还是好同学。
与林涛上小学时,我们会用童稚的心灵去幻想很多事,比如以后要有好多衣服,好多房子,好多吃的,还要开有那个BWM标志的车。永安是不算繁华的,那时我们的思想还停留在物质享受上,其实不光是小孩连大人也一样,忙了大半辈子,为的就是有一个好的生活,其实现在也一样。经济虽不甚繁华但消费还是蛮高,有了钱去制件名牌新衣,哪怕价钱是一个月工资也值了,关键是面子上要过得去。买东西最好是单独一人去,因为自己砍价的时候不太雅,怕被熟人看见自己是如何唾沫横飞,如何东拉西扯长于辞令,如何将店主说得头晕目眩脑袋发热二百的货五十就卖了。
在讲面子的社会不得不讲面子。林涛有很好的文具,很漂亮的书包,而我用的都是在街头小贩买的便宜货,有的甚至是捡的,因为那时我爸妈还在捡垃圾。书包我从幼儿园一直背到小学毕业没换过,可我从不肯承认家庭经济不好的事实,因为我的书包上一直都有一个大大的对号,那会让一部分人羡慕死,那个对号是我妈缝上去的,不过谁也不知道。我会对别人说抵挡是勤俭节约,不换书包是为了纪念死去的外婆,当老师讲《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文时我会表情特别凝重,我也会看见外婆在天堂里拿了一个新书包,上面有三条斜杠堆成三角形的标志。
小时候在我的内心深处就开始抱怨社会的不公了,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会说我那是不成熟的表现,当然那个时候怎么成熟呢。
林涛一直都是慷慨的,我不用花钱就能和他用同一个牌子的文具,付出的代价仅仅是给他补习功课。他脑子挺笨的,一道题讲一下午也未必听懂,后来我渐渐怀疑他是在装,心怀不轨,因为他有一次竟然拿我们班数学第一的成绩,当他把奖状让我看的时候,我却给了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在我们将要上五年级的那个暑假,林涛他们搬到城区,将在城里所谓的贵族学校上学,我一直呆在郊区,直到小学毕业。林涛在城里呆的两年里真正使他变了一个人,有了男子汉的血性,就连肌肉也多迸出来好几块。我徐叶自然也是勤奋学习顺利考入城里的重点初中,林涛自然也能进来,不进的话,他爸那边就会发挥作用。三年初中我与林涛友谊增进不少,成了铁哥们儿,也一起干了几桩子打抱不平的侠义之事,竟被同学们视为神雕侠侣。我说,雕个屁,雕毛都没有,不过就是一个学习好点,一个势大点,在校内横行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咱们干的事都是顺民心的事。
时间如同一列急速前行的列车,我们都是车上的乘客,列车载着我们驶向远方,我们都是比较安分守己的孩子,只是路太长,旅程未免单调,我们缺失了太多的自由,列车不会因为我们而停下来,一路穿过河流走过原野,偶尔我们会打开车窗将头伸出窗外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看一看天空的飞鸟,仅此而已。在我们这个小城里的年轻人都喜欢看火车从山的这一头穿过山的那一头,注视着,此时会想起很多人很多事,他们虽然都被这列火车带到了很远的地方,但我依旧想念他们,想念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我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单单留我一个人在永安,也许是让我在此铭记那些人,那些事。我会走到火车站旁的那座山岗上,在有野花开放的地方安静地躺下,慢慢回忆……
恍惚中我听见罗大佑在唱《光阴的故事》: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日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无知地这么想
风车在四季的歌里天天流转
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们年年成长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
再次见面我们又经历了多少路程
不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旧日狂热的梦
也不是旧日熟悉的你有着依旧的笑容
流水带走了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
就在那初次见面在那多愁善感
我们彼此回忆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