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夕成玦》风青色

8、第三章（1）曹府之除夕

　　大雪初停，明蓝的天色中一股清冷空灵的澄澈。
　　曹府之中一片白茫茫的积雪，雪光折射着日光，明亮耀眼。踩在雪上急促的脚步声嘎吱嘎吱地穿堂过院，分外的欢快轻盈，停在西苑某房门前。
　　“慕容小楼！快出来！下雪啦！”披着大红斗篷的少女神色十分欢欣，一面敲门，一面嚷嚷，声音爽朗悦耳。
　　隔了许久，门咿呀一声打开，慕容小楼趿拉着鞋，边打呵欠边道：“下雪了便下雪了，你吵什么？”
　　“喂，”叶浅一面戳他额头一面数落，“你可是越来越懒了啊！什么时辰了还在睡！”
　　咦……什么时候他已经高到要戳额头都有点困难了？叶浅一怔，慕容小楼已经一把挥开她的手，转身坐回房中，自己倒了杯茶：“不睡觉做什么？我又不是你，天天忙着和那帮子女人东拉西扯、没事找事。”
　　“你不是画师吗？”叶浅跨进屋来，掩上房门，取下披风，径自走到炭盆边坐着烤手。
　　算算日子，来曹府已有大半个月了。这半个月……她叶浅终于也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穿越女主的生活！看着跳跃的红炉火，叶浅心中充满了无产阶级翻身做主人的喜悦。
　　“又没人要我画什么……”慕容小楼凑到炭盆边，看了看自己茧痕渐退，变得干净修长的手。曹璨虽安排他们在曹府中住下，自己却不在府中。这大半个月除了开头几日有人叮嘱府中事宜，竟没人管他们。他乐得吃白食，整日懒洋洋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要不就躲在曹府的书房里看书。叶浅却闲不下来似的，日日去和那些府中女眷掺和。两人一个住女眷的东苑一个住待客的西苑，竟也不常见。
　　“怎么没人！”叶浅笑眯眯地说，“这雪景这么好看，不画下来怎么行？我已和夫人说了，今日便叫你做一幅白雪红梅图。”
　　“我不想去。”慕容小楼回绝地斩钉截铁，睨她一眼道，“是你答应的，你自己去啊。”
　　……青春叛逆期的小孩真麻烦！
　　叶浅暗暗咬牙，终是倒了杯茶递过去，满脸堆笑地道：“你就当帮帮我吧。慕容大画师，别摆架子了……”
　　慕容小楼看她一眼，忽地冲口道：“难道你当真……”
　　当真？当真什么？叶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却又面色郁郁地改口道：“……至少得让我先吃饭吧……”
　　叶浅立刻喜滋滋地道：“那好！我今天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你好好收拾收拾去墨雪亭。这可是你第一次拜见主人家。”说着转身就往门外跑。
　　“喂，你的……”
　　斗篷……
　　叶浅的身影已经一阵风一样无比欢快地消失在雪地里。
　　慕容小楼神色郁郁地拿起她遗落的斗篷，忽地一把抖开，一手掐着衣帽相连的地方，像对着叶浅一般瞪着它缓缓道：“你当真想嫁给曹璨吗？”
　　斗篷：……
　　“为什么要刻意讨好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
　　斗篷：……
　　“你、说、啊！”
　　斗篷：……我我我是无辜的……
　　其实入曹府以来，叶浅隐隐觉得慕容小楼有些怪异……
　　怪异之处表现为：第一、他不仅展示出极高的绘画水平，更在文学造诣方面显示出非寻常乡村人家的高度，具体表现为他不仅识字，而且竟然写得一手好字。
　　第二、换上曹府的华衫之后，他的气质突然变得和之前不同起来，举手投足间虽然仍是一股乡野随性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模样，可流露出的却已然不是淳朴自然、憨厚爽朗如红土地般的乡土气息。
　　对于以上的疑点，叶浅在一个失眠的夜晚想了一柱香之后自己解释为：第一点是因为村里有个落地秀才做夫子，而慕容小楼在小楼娘的教导下明显是一枚勤奋刻苦的好孩子，学得一手好字也不是不可能；第二点呢则是因为“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穿上了华丽的衣服，气质便也随之提高了一个档次，加上有她这个高雅出尘的的榜样在身边，慕容小楼学上几层功力也不是难事。
　　不过迅速的致富很容易使人产生惰性，这种锦衣玉食的日子过久了会让人迷失自己，为了让他抵制住糖衣炮弹的袭击，她只好不辞辛劳地给他找些事做，在劳动中净化他纸醉金迷的内心…………穿过庭院，叶浅端着一盘卡通熊形状的馒头，一碗米粥，胡思乱想地往墨雪亭走。
　　“唷，是叶姑娘啊。”
　　——一听这打招呼的扭曲方式，就知道是某个十分不讨喜的女人出没。
　　叶浅两耳不闻身后事，暗叫倒霉，一面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没走几步果然便被追了上来，
　　叶浅只好转过身去，堆笑道：“静暖姐姐好。”
　　身后的女子名叫柳静暖，是曹璨的妾室。可惜一点也不静，一点也不暖，说话行事刻薄得很。
　　今日她一身清雅的装束，倚着一树红梅，分外的娇弱清丽，一双眼眸打量似的盯着叶浅吃吃一笑，竟有些明艳：“叶姑娘要叫我姐姐，那可还早呢。”身后的婢女立时便配合地嗤笑起来。
　　“我错了，静暖姨您好。”叶浅从善如流地改口，弯眼一笑，十分之天真无辜，“还有，我、姓、杨。”说完转身便走，不管身后喀拉一枝梅花折断的声音。
　　真是莫名其妙，自进曹府以来，就这个女人像吃错药一样事事跟她过不去。曹璨的夫人那么高雅得体、端庄娴熟，到底是怎么猪油蒙了心找回这么个女人来？
　　“倒霉倒霉……”好心情让她坏掉一半，叶浅忿忿地踩着雪往前走，忽地瞥见白茫茫天地之间一抹异色，目光便整个被吸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