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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凤头会(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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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头会
第伊章
有个踉踉跄跄的身影出现在悲思城的清晨。夏日的早晨还有些凉爽,这位走路踉跄的少女却面色苍白,汗如雨下。
她叩响了阿阳公主府的大门。
门应声而开。
“快,快救救尤玲公主。”说完便昏倒在门前。
尤玲公主何许人也。问众人,大家只会摇头叹息。如果她生在普通的伶人家里,定会成为一代歌姬。可她是公主,就注定身不由己,哪怕她拥有一个能让众鸟之主的凤凰都文歌起舞的歌喉。
那日尤玲公主与其哥哥八皇子坐着马车,途径朱雀大道,突然闯出一帮强人,混乱中八皇子不幸身亡。尤玲公主抱着哥哥失声痛哭,感测路人,感测天地,本来晴好的天下了场大雨。从此以后,尤玲的嗓音便哑了。昔日宴席上的声音已成绝响,留在众人的回忆里。
从那之后的尤玲公主去了哪,无人关心,大概是在皇宫的某个角落里。
这也是尤玲公主的命运。
说道将军府,不用指名道姓,人人都知道指的是文勒街非埠巷的那个大宅子。
本来凤将军也非什么张扬的人,将军府的原面积也不大。可只从玄武馆与将军府合建后,便呈丁字型慵懒的横卧在城东。玄武馆的都是些全国各地争强好斗,精力旺盛的少年。而作为将军府的女眷,当然隔那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不止一个门,一个院的距离。
所以说将军府非常的大。好在居住在将军府的王爷,世子,郡主都有一个好习惯,时常询问宅子里另两位主子身在何处。
这日早饭,经询问得知永宁郡主一大早就去了长公主阿(e)阳公主的府邸。
思宸国的公主是思宸国特有的群体,她们大都聪明美丽,却怪言怪行。长公主里面有名的就有阿阳公主,公开养面首,传闻她的男宠多的可以与皇帝的三宫六院相比。泰和公主,又名灯公主,好好的金枝玉叶不做,偏爱灯具,开了间灯笼坊,成为城中数一数二的大老板。
还有喜欢猫的平安公主,喜欢摇曳的嘉禾公主,前文提到的尤玲公主。
为何思宸国出现这么多特立独行的长公主呢,只怕这一切都与思宸国第一位女皇帝——顾青眉。思宸氏的江山被外姓把持,遭到朝中众臣及皇亲国戚的反对,哪想女帝手段毒辣,作为长公主的大姐,阿阳公主在收到尤玲公主的求救后决定联合众皇妹,对那个至今在地宫中的人思出对策,让思宸氏的血不再白流。
天灵跪在帷帐外等阿阳公主起身更衣。要说渊源,阿阳公主算是她的乳母,当年凤家遭难,凤母怀胎奔波逃命,在途中诞下天灵。可惜命薄,生子又加上劳于奔波,香消玉殒。颜玉王抱她回来时,更是啼哭不止,还是当时正哺育麟儿的阿阳公主救了她。天灵认她为义母,虽不用晨昏定省,但义母有命,定要侍奉于前。
义母待她一向严苛,今次一早叫她前来不知何事。
更衣,漱口,净面,吃早饭。昨日有幸侍寝的相公可以一起享用早饭,公主身边除了一直都信任有加的玉容姑姑外,其它都是公子小厮。其中与天灵最合得来的就是柳师妾。
柳师妾本是皇城八大世家之一柳家的大公子,却偏偏爱上这个拥有面首三千的长公主。天灵为他不值,悲思城谁人不知,阿阳公主爱的是她的亲弟弟——颜玉王,做天灵的义母,也是看在她小爹爹的份上。
一大堆男男女女不理跪在屋里的天灵,照常嘻嘻哈哈有说有笑。有的小厮好奇的看了天灵一眼。
“哗啦啦……”杯盘皆摔在地上粉碎。
“来人,把这不懂规矩的小子拉出去重杖50。”玉容姑姑明白公主的心思,开口说道。
“公主饶命啊,饶了小人一命吧。饶命啊……”
屋中寂静,只闻庭外杖责声,惨叫声,饶命声。
公主冷笑数声,继续拿筷吃饭。众人也颤颤巍巍拿筷夹菜。胆小者还把筷子弄掉在地。跪地求饶。
“算了,吃饭的心思都没了。下去吧。”
“是。”众人一一告退。
“永宁据我所知你师从女皇已经四年,不知你都学过了什么。”
“禀义母大人,宁儿学的都是如何做一个郡主该做的本分,并无半分逾矩。”
“你不要骗我了,我可不信女皇的学生只有耍嘴皮这点本事。”
“宁儿不敢。”
“这是凤头灯柄,是我几个姐妹相聚的信物。今日已初十,我要你五日之内找到她们并带口信给她们。”
“天灵。”
“柳哥哥。”
“这么快就走啊,怎么不多留一下,好歹去看一看闻香。”
“我还是不要看的好,免得害人。柳哥哥你也不要同我说太多的话,要是被她看见,你就倒霉了。”
“在生公主的气。”
“我怎么敢生义母大人的气啊。”一听就是言不由衷的话。
“我有个东西,能辨别你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真的假的。”
柳师妾拿出一粉色花朵。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变色的花,会因你的情绪变化改变颜色。你开心就是鲜红,不开心呢,就是鹅黄色。”
天灵接过花朵果然变成鹅黄色,可不久又变成妃红色。
“你看,我都说我没生气了嘛。”
“那还不是天灵你见到此花变得高兴了,以前不知是谁听到有这种花,非缠着我给你摘来。”柳师妾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天灵,既然柳哥哥已经完成对你的承诺,天灵你也大应该柳哥哥一件事。”
柳师妾抱住天灵,一个被黑暗打败二十多岁的颓唐青年,抱着一个即将走入黑暗十来岁的女童。青年真的好担心这个女童是否已经有足够的力量面对这一切。
“天灵,答应我,为了关心你,在意你的人,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阿阳府前得马车已准备完毕,青年目送女童坐着离去。
在马车转角的时候,青年俯下身子剧烈咳嗽,竟然咳出血来。
“看来时日无多了。”青年喟叹道。
马车摇晃着,虽说厚厚的帷幕遮住这辆富气逼人的马车,可夏日的阳光还是射入马车里。
天灵一手拿着花朵,一手拿着灯柄。
“式微,叫遇殊写份拜谒贴送到泰和公主府上。”女童用稚嫩的声音下达着命令。
“还有派人看着柳师妾,如果没什么大事,就不用知会我了。”
“是。”
拜谒贴早上就送到了,可对方要求晚上拜访,没办法可随主便。
虽说常有生意上的来往,但从未与灯公主有私人上的交集。只是在一年一度每个皇亲国戚都必须到场的祭祖仪式上,才会远远的看到那个一脸淡漠出尘的她。
“小姐,我们到了。”式微打开车门,扶着天灵下车。在侍童的带领下,众人细步入府,却在庭中停下了,式微疑惑的询问。
“今夜是虫舞的日子,主人交待定让客人看到这难得的景象。小人不敢怠慢。”说完就躬身退下。
在黑夜中确实看到萤火虫飞舞,这便是虫舞吗?天灵微微有些失望。想转身离去,眼角却飘过两盏渐明的莲灯。
那是身着白衣的女子,手执两盏莲花灯在黑夜朦胧中踏着飘渺的步伐,空中飘散着细碎的香味,与萤火虫一起起舞。
作为皇家女比普通老百姓还是要幸运的多,衣锦荣华的童年,那是光明的。可在少女花一般的年华时,父亲病逝,叔伯兄弟为了皇位争相倾轧,却被一直在旁虎视眈眈的顾氏坐收渔利,大力迫害宗室下,少女的生命进入了黑暗。
她能想象从光明步入黑暗那一瞬间的挣扎,在黑暗中孤独彷徨,恐惧的徘徊。都侵蚀着一个少女的心。不知在黑暗中经历了什么,直到看到远处的一盏明灯,就像飞蛾般,跌跌撞撞走向光明。
作为灯公主的会客室,四周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灯具,都点燃着,衬着房间出乎意料的朦胧。唯一跳动的是一盏名叫末飞的灯。
记得它刚刚出市时,许多人都争相购买,一度让皇城附近的飞蛾灭绝。
那是一盏有着蝶蛾飞舞的灯,飞向灯芯,却被灯芯罩挡在外无法接近。又飞不出灯罩,让房间出现蝶蛾的身影,光与影斑驳着。
“我不懂身为女皇学生的你出现在我面前,游说长公主联合起来反抗她。”打开折扇,微摇几下,“换句话说,我不相信你。”
说明来意,把雕有凤凰的灯柄放在席间,她只是不经意的瞟了一眼,便说出上面的话。
“义母的要求,永宁不敢推诿。”
“那你今日是以阿阳公主的义女身份来的罗。”
“正是。”
“也就是说,你事二主。”
“不,我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自己的意志?”嘲弄的语气。“永宁郡主你的事迹我也有耳闻,你说你并未事主,那你惹的那些麻烦是谁帮你解决掉的。哦,那个被爱情迷惑的弟弟。”她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应该感谢你有个好父亲呐。”
“你……”天灵站起来指着她,却气得说不出话来。今日不知为何,自己的耐心被眼前的人磨光了,真想就这样甩袖子走人。
“那你说,我该如何得到你的信任。”
灯公主站起来,走到末飞前,把手伸进等内,指尖跳着绿色的灯芯。
“吃了它。”
没有任何犹豫,天灵张口吞食,像一口热汤滑入腹中。
“如果你背叛了,这团火便从你的心开始燃烧,直至化成灰烬。”指尖在天灵的心口轻轻指点,天灵能感到被碰触的地方有丝灼热。
“只是我没想到作为女皇的学生,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我挑拨了。倒是上次见到的那个女使是个人物。”
“话我已经带到,请灯公主七月十四日那日赴约。”天灵觉得自己再也呆不下去,告了辞,头也没回的离去,错过了灯公主若有所思瞧着灯柄的神情。
“气死我了。”天灵在房里来回踱步,连春夏之章都不能消除她的烦躁。
“你说我当初为何要答应那婆子,帮她联系这些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老太婆们。”
“你确实不应该答应。”玲珑放下织布的梭,叹了口气。“你可知她们明明在城中,想相约商量什么,何必找你这个外人来联系。”
天灵摇头。
“我也是偶然从女皇那里听到的,其实女皇早已容不下这几个长公主了,可谁想她们都是写厉害的人物。她们与女皇达成协议彼此不再联系,而女皇要停止对思宸氏的迫害。这几年大家都迫于对女皇的害怕不敢做中间人。谁想你就这样应承下来。”
“难道让出尔反尔吗?我知道玲珑一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天灵一幅天塌下来有你顶的样子。
“唉,你也知道我做了女皇这么久的女使,也犯过错,但女皇对我还是信任有佳,那是我有秘密法宝。不过,梦幻居要扩建了,你是不是要表示一下。”
“你这叫趁火打劫。”
“这叫有劳有酬,再说作为梦幻居唯一的客人,不找你不出资扩建找谁。”
“切。”女童呲之以鼻。
“那我就爱莫能助罗。”
“小气。”女童生气的嘟着嘴。
“好啦,怕了你了。事后,我就告诉你。”
“对了,接下来你准备找哪个公主。”女使接着说。
“我正在烦恼呢,他们也不像大公主那样有公主府,真不知道去哪里找她们。”
“马上就中元节了,妖夜近几日会去祭奠她的母亲,你去西湖也许能遇见她。”
“对哦,谢谢提醒。”
“主上,不告诉她真的可以吗?”
“你以为永宁真的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不济吗?再说,违抗女皇的人都没有好结果的。”
在皇宫外有一塔四湖,它们分别分布在北、西、西南、东南、东五个方向,呈五芒星状镇守着整个悲思城。
那塔是前朝都城郊外的通天塔,是某个帝王想通过建造通天之塔能接近九玄天上的那些神仙,想着讨要点长生不老药应该不难。最后一代帝王在妄想中死去,只能把自己的排位放在塔顶,像是不成文的默契,通天塔就变成供奉帝王的太庙,永享太牢。
看着悲思城的至高点,天灵讽刺的笑了笑。收回视线,瞧见的却是思宸国的男女老少,在城河里放花灯的情景。自己是不是也要去放灯,当年满门抄斩了多少人,该放多少个灯花。用手擦去笑出来的泪,向西湖走去。式微默默站在她的身后,看了眼天灵盯了良久的通天塔跟了上去,沉默着。
中元节是亡人的上元节,只是他们在河中放着花灯。现在中元节还未到,抛却对亡人的哀伤,民众欢快的放着灯。少女放的花灯被对岸的男子捞起,两岸发出欢呼声,让这两个年轻男女窘的不知所措。岸边的男子注意到对面那个妖娆的少女放的河灯,纷纷拿着竹竿去抢,一不小心进了水,灯灭,又承受不住水的重量,落进水里。少女惊怪的跺着脚,洋怒着,眼角却透着欢喜。
战后的修养生息,结果生了那么多孩子,如今他们长大成人,天灵都不得不承认悲思城的空气中弥漫着恋爱的甜蜜气息。那些故人变得模糊,反而是眼前人越来越清晰。慢慢的,天灵眼前浮现了一个男子的相貌。
西湖是个常年烟雾缭绕的地方,上代皇帝宠幸了一个狐妖女子,被国师压在西湖水塔下。众人已经忘却那位在生下公主现出原形的妃子,所幸她有个女儿年年来祭奠。
西湖的夜晚是常人不愿踏足的地方,总有人有去无回。第二天漂浮在湖面上,变成浮尸。人们说,那是妖狐在作怪。
式微向天灵提出西湖存在的危险性,天灵以五日的时间不多,不能因此裹足不前的理由继续前行。
等了许久,远远的瞧见一个飘渺如仙的女子,挑着一杆青竹,竹端用细丝挂着几盏河灯。如真有仙气般划开浓雾,在湖边依依呀呀说着唱着什么,慢慢放灯于湖中。
“来了。”天灵起身准备冲破浓雾找那仙女。
没走几步,突然一股大力冲来,天灵被撞的七荤八素,一抬眼,便看到硕大的莲花灯,灯芯在风中摆了摆,却没灭。用什么材质做的呢,既然这样的冲击与晚风都吹不灭的灯。
“笨蛋,说你笨,你还真笨。”
看清来人,并听到责骂声,天灵被气的胸中一堵,对压在身上的人拳脚相加,却在力量悬殊下被压的死死的。
“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来人拉起不断挣扎的天灵,把她往湖边推。
“哼,你这老太婆要我死不简单,你让那灯芯烧死我啊,少在这里假惺惺。”
“你以为我想管你的死活啊,要不是你先找到我,我才懒得管你。”用力拉过天灵,在她的头上系上与她相同的莲灯。天灵赌气的想拉扯掉,却被灯公主先一步握住了手,她的手很大,一只就禁锢了天灵的双手。犹在挣扎,却被拉的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女子温和的望向女童。
“真是难得看到四妹有那副表情,她平时都是一脸淡漠。”
“我看是故意针对我吧。”
“那是她关心人的方式。”她笑了笑看天灵不愿苟同的把头偏向一边。妖夜公主把系在腰上的玉环系在灯笼下。天灵也是后来听玲珑说才知道,像她这种中间人叫掌灯人,而掌灯人第一个找到的人叫引路人。如果赴约的话就会往灯柄上加东西,像灯公主加了个灯笼,妖夜公主加了个玉坠。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那个打扰你祭奠你母亲,真是抱歉。”
妖夜把脸转向湖面,微微摇头。
“西湖太寂寞了,今天你们来了,母亲定是高兴的。”她转头温柔的揉了揉天灵的头发。“只是你就这样来西湖很危险啊。”
妖夜走到站在一边的灯公主那,两人轻声说了些什么,然后看了看天灵,妖夜向她点点头,便淡在浓雾中,消失不见。
天灵瞠目结舌“她……她不见了。”
“二姐是半妖之资,有什么好奇怪的。”天灵突然发现,她望向妖夜公主消失的地方有些落寞。
“你也真笨,就这么毫无准备的来西湖不是找死吗?”
天灵感慨,同样是姐妹,一个那么温柔,一个那么霸道,而这个灯公主却那么毒舌。
与灯公主约定一起去找猫公主和摇曳公主。虽说内心是万般不愿意,可她又没有两位公主的线索。只是她在此之前,她还有件事要办。
用力推开雪苑的大门,根本不理下人的阻扰,直接来到那人所在之地。
“砰——”的一声。用脚踢开大门,气冲冲的进来。
玲珑眉毛都没抬一下,用长勺在装有血红液体的鎏金盆里舀出,放在白布上,一点一点的等它晕染。
正在气头上的天灵没发现房间到处都是血腥味。
“玲珑,你是什么意思。”
“没看到我正忙吗?先坐下等我一会。”
天灵知道玲珑有些怪癖,有时来了兴致摆弄什么东西,就算有人杀到面前,她还是我行我素无动于衷。
天灵正压着怒气坐在一边,侍女送上茶便退下了。她像才发现空中到处弥漫着血腥味,皱着眉头,就连斟上来的茶也有血腥味。
“在城北有个叫‘绞结城’的府邸,大门洞开,幽深恐怖,专门骗那些不知真相的人进去,他们先给吃哑药,后给吃肥药。然后把人高高吊起,一处处的用刀刺破,使血滴在罐子里,再用它来绞染布匹。”悠悠说明的少女,放下手中的长勺看向天灵。
天灵惊异的看着鎏金盆里的红血。
“你可别通知你的小爹爹去破坏那里,那可是一个定有趣的去处。”
少女嘟着鲜唇,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嗜血。
“不知天灵的血是怎样的味道,又能绞染出怎样绚丽的布匹。”
少女探出身子,不断向天灵靠近,那张一开一合殷红的双唇,仿佛是用血染就。不断向前的身子对天灵起到一种妖异的压迫,天灵的退后,让她得寸进尺。退无可避时,隐隐发抖。她定是疯了,疯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现在才知道害怕,恐怕晚了点吧。”玲珑停止对她的压迫。“女皇不是教过你,如何保持冷静吗?难道你是故意让我有这个凌辱你的机会。”
“不是……不是……”天灵无力的放抗着。
“天灵这里可不是双铃阁,而我有一万个杀你的理由,只是杀了你之后比较麻烦。”
双铃阁,是啊,这里不是双铃阁,天灵闭上双眼,都还能浮现当年两个幼齿儿童。“你的名字里有灵,我的名字中有玲,不如这个地方以后就叫双铃阁,见证我们友谊的地方。”
“也许,你认为我们的友谊能在双铃阁以外的地方,也能展现。”
少女咯咯的笑着,那身音仿佛在嘲笑天灵的天真。真刺耳。
天灵紧握双拳,手指发白,闭上眼,不去理会这个疯子。
“嘶——”天灵惊恐的睁开眼,看到衣服被那张笑容邪魅的主人粗暴的撕开,天灵倒吸一口凉气。
“你想干什么?”
“你认为呢?”强压下不断挣扎的四肢,打翻了几盆血,流了满地。跨坐在天灵的身上,欣赏着躺在地上以血为背景,脸色苍白,紧咬双唇的天灵。
“呵呵,不要想歪了哦,我可不像你手下那个叫式微的家伙,对女人感兴趣。只是——”
拿着未被打翻的血往天灵脸上淋去。
“猜猜这盆血是什么?”天灵无法回答,她抿着嘴,摆着头,只为避开倾倒下来的血水。
“是处子之血啊,当然像你这种早已失去处子之身的人来说,这血是值得怀恋的。”
“这是少女的天葵之血,你的年岁还未到,早点体会一下,这是什么味道也好。”说完全数淋向身上只挂着破布的天灵身上。
“这血来由无趣的很,不说也罢。”
在屈辱中挣扎的力气全失,也抵挡不住那血水的倾下。突然她忆起刚进来时玲珑染得那块白布,现在的自己与那白布有什么区别。也许玲珑始终想染的就是他这块白布。
几近半裸,全身上下都是血,些有血还顺着发梢滴落,当式微见到天灵时,她就用这样的狼狈之资出现。
“小姐。”式微脱下衣裳为她披上,天灵恍若未闻,失了魂般向前走,再往前就是盛开着荷花的池塘。
式微抓住她的手,带入自己的怀抱。她却茫然的挣扎着,固执的往池塘伸手。
“放开……脏了,洗洗。”
拂了怀中人的睡穴她才安静下来。
“七,带小姐回去。”
式微对着府外坐在马车上,叼着青草的男子说道。
剔了个眼神,看到狼狈的天灵,瘪了一下嘴。女人真是麻烦。式微读懂了男子的表情。真是奇怪,这个男子怎么会为天灵效力,罢了,天灵手下的怪人多了去了。
你到底有何魅力,让这么多奇妙的人为你效命。
被询问的对象紧皱眉头,躺在车箱中,不安的缩着身子。
眼神不自觉的柔软。放下车帘,转身看向雪苑,眼神越来越凌厉。
“主人被欺凌了,作为主人的狗怎么都要叫两声吗?”
玲珑说这话时,式微正喝着侍女端上来的茶。就算脾气再好,听到这种话也会皱眉头。
房间已经被整理干净,但空中丝丝腥甜还是钻入鼻内。
“哦,那你希望我这只狗怎样叫两声。”式微反问。
“呵呵,离你真会说笑,我只是不懂,你明明知道你家心爱的主人在这受欺负,为何不撞门而入来个英雄救美。”不怀好意的笑道。“搞不好她会爱上你哦。”
“不劳你操心,我只是觉得小姐早点认清你的真面目也好。还有,我现在叫式微。”
“真冷淡,好歹我们曾经是同僚。”
“我可不是来叙旧的。”
“那你来干什么,警告还是威胁。”
“不,只是忠告,希望你不要做多余的动作。”
玲珑与她对视着,太阳西斜,给这斗室带来黄色的光晕,一只小鸟停在圆形的木窗边,歪着头叫了两声,又飞走了。
“听说你这一门还能从环境细微的变化读懂他人心里的想法。”
式微沉默着。
“可惜我没这个本事,真想知道你现在真正的主人是谁。”
“哦,为何?”
“像你这样的人才,我才不信女皇能轻易放过。”
“女使大人才让人好奇,到底是何般手段,让女皇眼睁睁的看着你做大,却束手无策。”
“呵呵,是呀,何种手段。”玲珑轻声重复。
天灵低着头踢脚边的石子轻一下,重一下。一个石子被踢进了河里。咚的一声,吸引了她的视线,微微抬头就能看到河里满是花灯。
看着花灯天灵更觉烦躁。
是等人的过程叫人烦躁,打死她也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玲珑的事烦躁。
友情这样的东西自己从来都没期待过。
“叮铃铃……叮铃铃……”马车特有的铃声从远到近。马车上有代表着灯公主的紫莲灯。
经过天灵时并未停,却从车中伸出一只手,抓住天灵,拉她入车。
“你干什么?”因怕天灵挣扎的摔下去,紧紧的抓着。
“节约时间。”
“还节约时间列,你就不知道早点来啊。我等你了一个时辰。”
灯公主发现这个永宁还真能降低她的火点,真怀疑与传闻中的那个永宁是不是同一个人。马车七弯八拐在一个长巷口停下。早有小童在巷口等待,见她们来了,打着哈欠带路。
民喻坊充斥着三教九流的人物,连房屋也是随意搭建,像一个迷宫。
直至一个窄门小院,看起来却楼宇重重。
小院中一白衣男子正在院中替一颗小树浇水。
“灯公主真是稀客呀,如儿去斟一杯迎香茶。”
“诺,这是用夜明石雕成的,一切都是按你的要求,现在该你完成答应我的事了吧。”一株如是垂柳,但不是垂柳,通体莹绿,在枝尖开出还未绽放红色的花骨朵。
“不急。”迎香不愧叫迎香,满室迎香。“你要的东西我老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这位小客人你都没给我介绍呢。”
“哼,我就你信大名鼎鼎的永宁郡主你会不知道,你们这些自称神仙的家伙不是都如狼似虎的盯着她么。”
天灵听她语带讽刺,正想回她几句,一见白衣男子面带微笑的看着她,脸一红,低下头去。
“哎呀呀,灯公主你这样说好似我不怀好意。永宁郡主,在下换生,这厢有礼了。”说完还像戏文里的书生见到小姐行了一礼。
“这一招早就过时了。”
“可我觉得我长得颇为古风,这一招正合适。”
灯公主与换生两人斗着嘴。不得不承认那个老太婆长得很美与温文尔雅的换生在一起能组成一幅美好的画,天灵垂下眼瞧见绸缎的白色小靴子旁粘着泥,两脚搓了搓,却更脏了。
这时小童提了一只笼子,里面是一黑一白的小猫。
“好了,开始吧,不过我最多只能维持一天的时间,请务必在明天这个时候之前来此。”
换生一说完,天灵茫然的还想询问,却陷入了黑暗。
如果问悲思城的老百姓最喜欢什么动物,他们会告诉你猫和鱼。
那最讨厌什么动物呢,还是猫和鱼。
悲思城的猫和鱼已成城中的一大奇观。
随便走在路上都能踢到或踩到猫,抬头向天空望去,大片大片像蓝色云朵的蓝妃鱼在空中游荡。
为这种可爱又讨人厌的动物,悲思城有两个特别的节日,饲猫日与捕鱼日。
饲猫日顾名思义就是拿着食物喂猫,想想城中的老鼠都给猫咪吃完了,鼠妈妈看到自己刚生下来的一窝孩子,转眼间就成了猫食。含泪衔着最小的孩子举家迁徙。猫猫们便没东西吃了,整天看着天上飞来飞去的蓝妃鱼馋的喵喵叫。
捕鱼节,更简单了,拿着底部破掉,类似捕蝶捕鸟的小网,撑在长竹竿上,在悲思城大大小小的巷子街道跑着。至于为什么是破掉的网,那是因为蓝妃鱼牙尖嘴利,小鱼也很乐意从一个小口钻进,又从另一个小口钻出。也不知道是人娱了鱼,还是鱼娱了人。总之,是一个人鱼皆乐的节日。日子久了,蓝妃鱼都是沿着街道巷子游弋,在悲思城住久了的人都懂得如何从蓝妃鱼身上看到悲思城错综复杂的街道,从未迷路。
“喂,醒醒。”
天灵睁开眼就看到一张猫脸,是猫脸没错,可为什么视角那么奇怪。
“傻了你。”这个声音,这语气。
“你是灯公主,啊,你什么时候变成猫了。咦,为什么我也是猫。”
经过一番解释。
“你是说我们变成了两只猫,可是,为什么啊。”天灵看着自己的猫掌,白白的毛覆盖下是粉红色的肉掌,伸开是锋利的猫爪。
“为了方便寻找那只自恋的猫。当然,最终目的是为了寻找到五妹。”
“可是这是怎么办到的呢,不久前我还是我,你是灯公主吗?”
“我刚刚说的你没听到吗?”显然变成猫的灯公主与之前的灯公主一样对天灵缺乏耐心。天灵猫竟然在猫脸上解读出不耐烦的表情。
“换生是神,能交换灵魂的神。”
“这世界真的有神的存在。”
“哼,不知道你是被保护的太好,还是太蠢,连神的存在都不知道,你府上不是正养着一个么。”
“我是知道有些人是有法术的,可他们不一定是神,府上有神仙,谁啊?等等我。”
天灵猫跟上灯猫的脚步。
“可是这些你为什么知道呢?”
“凭我比你多活二十年。”
“那你为什么是公猫啊!”
“啰嗦。”
“我们还能变回去吗?”
“你再不快点就变不回去了。”
小黑猫从墙角里咬出一个鱼形木坠,另一头用红绳穿引,用不太灵活的前肢给小白猫带上。郑重的像一个保佑平安的护身符。
“好在没被人偷走。”
“这是什么?”
“给猫王的见面礼。”天灵的内心独白,骗三岁小孩的木雕人家猫王能看的上吗?
“咦,好像能打开。”木鱼的旁边有个活扣。
“不要打开。”黑猫飞快的扑上去阻止。
可惜迟了,从木鱼内飘散出来的是对猫来说能飘在云端的生翼之香。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猫咪的祖先走在充满丛林的大地上。那是兽类靠鼻子来辨别世间的安全,危险,能吃,不能吃。在动荡不安,与物质匮乏的时代,最最羡慕的是能在云端飞舞的众神们。直到猫咪的祖先发现了一颗散发出如云端美好香味的植物,那便是生翼之香。
不过后来这种植物越来越少,几近灭绝。
小黑猫趴在小白猫的身上,定格良久,连作为人猫的小黑小白也抵挡不了这香味。
“喵——喵——”
一波一波的猫叫声惊醒了两人。
“糟了,快跑。”
“喵——喵——喵——”
几乎全城的猫都在追逐着一黑一白,谱写出属于猫咪的传奇。
狼狈的小黑小白好不容易穿过拥有类似狗洞的围墙,安全着路。看见外面喵喵叫的猫,就有着猫看着鱼却吃不到着急。两猫毫不犹豫哈哈大笑。
“它们为什么进不来。”天灵猫后知后觉的提问。
“你认为像这个猫如老鼠的城市,大户人家会让那些野猫随意进出吗?”
“那为什么我们能进来呢?”
黑猫用眼角斜了一眼小白。
“你认为我们是猫吗?”然后也不理天灵,悠闲的踏着猫步。
“这是哪呀。”
现在小黑有点饿,而近在咫尺的生翼之香熏的它头晕晕的。常说年龄大的对年少者特别宽容,可与天灵一路走来,灯不禁有些疑惑,这真的是那个不可一视的女皇教出来学生吗?在皇城里权力中心打拼的同龄人中,差太多了。难道又是女皇埋下的伏笔。
“喂,你瞧那里。”
当你又累又饿时,旁边还有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叽叽喳喳个不停,任谁都受不了。可当它瞧到天灵所指的地方时,愣住,那可不是灯火,烟花能发出的绚丽光彩,那是代表力量的光晕。大意了,就算有换生的力量掩盖,她与天灵不是猫的事实,有点神力的人都能看出。
“快躲起来。”
两猫快速闪到草丛里,灯仰起头,用鼻子吸吸空气,空气中的能量有丝不一样的地方。不过,那不是她能管的着的。转过头时,发现天灵用亮亮的眼睛看着她。灯不禁感慨,除了没想到猫鼻子那么好用外,她发现安静的盯着某物的天灵,有双没被世俗污染的眼睛。
天灵有些脸红,但被白白的皮毛挡住,为了掩饰她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有人用神力在斗法而已。”转过头的灯又看向亮光处。
专注的灯公主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原来真的有神的存在啊。”这本来纯属天灵的自言自语,可没想到灯接话道。
“也不是真的神,不过时借了法力的人而已。”
“咦。”天灵有些受宠若惊。
“那是禁术。”没等天灵问为什么,灯继续说道:“他们依赖人释放出来的各种情绪,欲望而生存,而人们又借用他们的能力去满足更多的情绪与欲望。他们是不允许干扰人间的争斗的,可又没规定不能把力量借给人类。”灯说的颇为讽刺。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皇宫,幸运的话可以吃到一餐丰富的早餐。”
看到已闭上眼睛的灯,其实她还有很多疑问,只是不愿打扰她与灯之间难得产生的静倪与美好。天灵有些恍惚,不明白白天还是悲思城的永宁郡主,如今却变成皇城中不知名的小猫,人生境遇还真是奇妙,如果以梦做比,那她是梦见成为永宁的小猫呢,还是成为小猫的永宁。
也许刚刚奔跑花去太多力气,也许是饿的想早点进入梦乡,两只小猫很快就入睡了。
只是他们两都没发现,两猫相拥入眠的姿势是恋人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