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罗地网》南风歌

5、05 占有欲

　　05
　　从那件事过后，秦嘉再一次和谈凌越没有了交集。他看着谈凌越每天翘课，就算来上课也是蒙头睡觉，偶尔脸上带些青紫的痕迹，还总有些打扮得妖里妖气不三不四的女生来班里找他。
　　秦蓝嘉心里着急，对谈凌越老是不上进的模样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虽然就是因为他不上进，自己才能赶上他，跟他在一个班级里，但是如果谈凌越再这样混下去，等到自己升高三了，他岂不是还得在高二混着？难道他打算上一辈子高二么？！再说照他这样下去，老是跟社会上的一些坏人混在一起做些坏事，被学校开除也是早晚的事。
　　没过多久，秦蓝嘉的担忧就被证实了。不知道他又干了什么，居然被民警直接从班级里带走了，第二天大家都在说是校长连夜将他从派出所里带出来。
　　当秦蓝嘉看着谈凌越被老校长带着，站在班级讲台上向全班学生检讨，听着他一脸无所谓地念着“我是害群之马，请大家以我为戒”的检讨书，看到谈凌越贴着创可贴的脸上一片漠然，却在听到校长对讲台下的同学们痛陈他的恶行时双眼中闪着愤恨不甘的光芒。秦蓝嘉感到自己的心蓦得疼得像刀割一样，疼得他忍不住要落泪。
　　他这时只想冲上去挡在他的面前，向所有人解释，谈凌越不是那么低劣的人，在他的心中谈凌越比所有人都更真诚，更高大！然而老校长字字所言却不是子虚乌有的事，谈凌越的确不是一个好学生，他总是跟街上那些混混打架，他好勇斗狠，闯过许多祸事。
　　秦蓝嘉看着台上那正在受着几十道视线凌迟的高大男孩，课桌下的拳头越握越紧。即便他早已熟知谈凌越的缺点，这个他暗恋了两年的男孩并不如他曾经想象的那么完美，尽管他已经明了谈凌越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甚至心智不甚成熟的孩子，然而他始终无法醒悟，不愿醒悟。
　　那一天那一个少年如同从天而降，狂妄地自称为他的神明，将他从黑暗恐惧中拯救出来，用光芒四射的热度温暖了他。从此以后那道身影便深深地刻印在了他的心里，再也无法抹去。
　　年过六十的老校长脸色难看又憔悴，在讲台上数落完谈凌越之后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的疲态，在一旁待命的班主任急忙叫几个男生把校长送去校医那里。谈凌越顿了顿，也沉默地跟了过去。
　　秦蓝嘉默默地把脸埋在手臂上，他感到心有些微微颤抖，那感觉真实得几乎伸手就可以摸得到胸前那颗跳动不稳的心脏。
　　他再也不会怀疑自己的爱情，再也不愿意看低自己的爱情了。他只是单纯地爱慕着这个救过他的男孩，他只是纯粹地崇拜他，仰慕他，尽管那个天神的童话被打破，也依然改变不了他的爱情。面对狼狈的谈凌越，他只是觉得心疼，连那心疼也干净得毫无瑕疵。他为什么还要为着害怕别人的目光而阻止自己靠近他，为什么要自卑于自己的感情而不敢关心他？
　　秦蓝嘉紧紧地咬住嘴唇。他不要眼睁睁看着谈凌越一直这样下去，最后辍学，最后成为小县城街边无所事事的混混，随便娶个妖里妖气的女人，了此一生。
　　秦蓝嘉对自己的未来从未迷茫，他知道自己是要努力高飞的。他从来都不甘于平凡，他想离开这个平静安宁的小县城，去到远远的繁华都市闯出一片天地。不管未来结果如何，到老的时候至少可以告诉自己此生不虚。
　　还有谈凌越……谈凌越他也想要。秦蓝嘉咬住细白的手指，脑海中不知想到了什么地方，脸上浮上一抹嫣红。
　　就算谈凌越不愿意努力，他就是硬扯硬拉也要把他带上去！他要两个人一起去到他所憧憬的未来。
　　一整个晚自习，秦蓝嘉在桌子上趴了整整两节课没有抬头，弄得班主任以为他生病了。坐在讲台上批改作业的班主任走过来正想要看看他时，却见秦蓝嘉猛地抬起头来，小脸红扑扑的，双眼亮晶晶的，长呼了一口气，动作飞快地打开习题册开始学习。
　　班主任被他神清气爽的样子吓了一跳，走过去关心道：“秦蓝嘉，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舒服的话就早点回去休息，老师批准你请假。”
　　一席和风细雨慈详无比的话，听得周围其他同学鸡皮疙瘩起立敬礼。
　　秦蓝嘉摇了摇头。他此时只是忽然想通了很久以来一直让他郁闷的心事，像是武林人士打通了任督二脉，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感到这么神清气爽、天地广阔。
　　第二天秦蓝嘉便要求班主任给他调换座位，要与谈凌越坐在一起。趁着课间把这个要求提出来的时候，不只是班主任十分惊讶，连周围的同学都张大了嘴巴，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秦蓝嘉，你想要跟谈凌越坐在一起的话，必须是你搬到最后一排去。谈凌越太高了，坐前面会挡别的同学的视线。你真的想好了？”他们这个班主任虽然嘴巴爱损人，可是排座位的时候倒是实实在在按着个头高低来。但即便如此，后三排也基本是管不了的不学习地带，秦蓝嘉这么个好苗子他是真不忍心往那块地里插。
　　秦蓝嘉点了点头，十分正直地回道：“我们班都在派出所里出名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班长我应该以身作则，帮助后进同学。”
　　一直事不关已昏昏欲睡的“后进同学”此时清醒了过来，视线“火热”地瞪向他。
　　秦蓝嘉回头冲他一笑，不等班主任开口，开始动手收拾自己的文具书本，一堆一堆地运到谈凌越身边去。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班主任便也不拦着，背着手走到讲台上翻着备课笔记，准备下一节课的内容。
　　女孩子们又凑到一起小声说笑起来。秦蓝嘉抱着书走过时听到她们三句不离谈凌越，似乎正在讲导致他被民警叔叔请去喝茶的起因那件事，是因为和当地横行县里的团伙硬碰上了。因为那伙人名声极差，在班里向来很沉默显得冷酷的谈同学便成了那正直主角的一方。秦蓝嘉看到几道羞涩粉红的目光偶尔撇向他，不禁鼓了鼓面颊。
　　从今天起，谈凌越是我的！14岁的少年鼓足勇气坐在暗恋已久的少年的身边，在心里双手握拳地给自己打气。
　　在秦大班长吭哧吭哧搬东西的时候一直没出声的谈凌越这时候忽然用力往他这边挤了挤，双手一趴占了大半个桌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边去，这里不欢迎你。”
　　秦蓝嘉感到额头划过一滴冷汗。这——好幼稚的行为。
　　“你……你给我留点地方。”秦蓝嘉完全无视他赶人的宣言，憋红了脸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委委屈屈地侧着身子，把笔记本摊开在课桌上仅剩的一角空间。
　　“你没听懂吗，你爱坐哪坐哪，别坐我旁边，小心我揍你。”谈凌越继续凑近，几乎近到脸贴着脸的距离，一脸凶狠地恐吓这个小白脸班长，却疑惑地发现他不但没露出害怕的表情，反而抿着一张嘴跟自己对视着，脸却越来越红起来。
　　“那个谈凌越，你给我坐好！”上课铃刚响，班主任就中气十足地怒喝一声。
　　谈凌越一头雾水地坐正身体。
　　感到那一阵阵的热气离自己远了些，秦蓝嘉才偷偷地呼了一口气，拿出课本，掩饰自己胸口那颗小鹿乱撞的心。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放在桌子上的手肘却被碰了碰，一转头就看到谈凌越挑高眉毛不爽地看着他：“小班长，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放着你那个风水宝地不呆要来坐最后一排。反正咱俩你不犯我，我不犯你，这条线你不准超过，不然我揍你。”又是这么毫无新意的威胁，秦蓝嘉低头无语地看他指着的那条“三八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用钻笔在桌子上画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线。
　　秦蓝嘉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谈凌越也一脸莫名地眨了眨眼。
　　“谈凌越，你忘带课本了吧，看我的吧。”秦蓝嘉瞬间决定不跟他在那么幼稚的事件上纠结，免得自己也被拉到他那一档小学三年级的水平，一脸笑意地把课本往桌子中间一摊。
　　“你少管闲事！”谈凌越叫道。秦蓝嘉刚想提醒他小声一点，眼角余光却见一个白色的物体咻地飞了过来，正中谈凌越的脑门。
　　“谈凌越，你给我闭嘴好好听课！”